藤树共生（十七）
蒋筠有些为难的挠头，“你还能坚持吗？”
任鸿雪再三坚持道，“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
徐行伸手往地上一按，那块土地就在他的掌心凝结成了某种石质的材料。
这种材料在他手里像橡皮泥一样丝滑，很快就被他捏出了个舒服的石质躺椅。
徐行对自己的这个新手艺显然也很满意，他扶着任鸿雪靠在躺椅上，“这是我从升级材料里获取的新技能，不但可以控制任何材质石化，还能对它们进行塑形。”
蒋筠点头，“他现在是粘土大师了，我也有收获。何母死后留下一件武器，是很小巧的暗器。”
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几枚光滑圆润的小球，凑近一看则会发现，其实是由蛛丝裹成。
“这种暗器附着物体，会释放里面的毒素，威力很大。”她说着伸手一甩，蛛丝便喷发扑向一条藤蔓，那条藤蔓被毒侵蚀，很快萎缩死去了。
晴山看到蛛丝的能力，不由得眼前一亮，“太好了。”
蒋筠摸着脑袋笑起来，她和徐行这一趟收获颇丰，而且两种技能都很实用，正是团队现在所需要的。
可惜晴山带着任鸿雪冲出何父的包围圈时性命攸关，并没有来得及注意现场有没有遗留的奖品。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活着出来就好。
陪着任鸿雪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后，几人才开始探索这片鲜血染就的荆棘丛林。
树木和藤蔓与梦核中的那片密林区别不大，只不过眼下惨淡的月光与黑夜，映衬着这片血红的森林，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借着蒋筠的火光，几人小心的清除着周边的藤蔓，晴山每挥刀斩断一根藤蔓，都能感觉到脚下似乎蔓延开某种水渍。
她停下动作，低头俯身看去，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
“小筠。”她喊来蒋筠，让她用火焰照亮地面，才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起，竟然沾染了鲜红的血液。
晴山看了一眼刀刃，发现上面也是鲜红一片。
“这是谁的血？”蒋筠困惑道。
晴山回头看向来路，顿了顿，恍然道，“这些红色的不是藤蔓，是血管。”
它们被石化或者烧毁时，并没有机会流下血液，所以徐行和蒋筠自然也没有发现它们和藤蔓的不同。
但晴山一刀刀砍过来，血管倒在地上静静地流淌鲜血，才在不知不觉间积攒了这么多。
几人加快了速度，在血管丛林里前行，每往前一段距离，徐行还要催动那张石质躺椅跟上，让任鸿雪保持在几人视线之内。
米糕就窝在任鸿雪怀里，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以防有东西意外偷袭。
任鸿雪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周围虽然还是婚礼现场的墙壁，但这个空间似乎变得无限大。
几人回来时应该正是在入口位置，如今一路劈砍，朝着舞台的方向前进，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舞台的布置。
晴山砍断最后一根拦路的血管，整个巨大的舞台暴露在眼前。
这时她才看清这些血管的源头，也就是主舞台上垂挂着的三个人。
何父，何母，以及站在他们中间的何昭昭。
三人就像被镶嵌在舞台墙壁里的供品，又像是整个环境的主导者，何父何母都闭上了眼睛，而何昭昭第一次睁开了眼。
她的神情安详，微微垂头看着台下的四人，不同于被藤蔓包裹时的歇斯底里，眼下的她第一次表现的如此平静。
“昭昭？”蒋筠出声唤她。
何昭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微微转动眼珠，看向蒋筠。
“是我。谢谢你们把我从无尽的噩梦中唤醒。”
她的声音空灵而飘渺，仿佛来自天空之上。
听她提到那些噩梦，晴山抿了抿嘴，只能道，“那些已经过去了。”她的宽慰十分无力，因为她知道噩梦结束的代价是女孩早已付出了生命。
否则她们不会在梦里见到她，也不会知道她仍未放下这些痛苦。
何昭勾起唇角，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许久，她重新开口，催促几人离开，“你们暂时控制了我的父母，让他们陷入沉睡，将我唤醒。”
“但我们三个早已生死一体，他们不久后就会醒来，所以你们现在离开是最佳时机。”
晴山看着这个血管遍布的空间，三个人的精神盘根错节，确实扭叠在了一起。
但女孩悬挂在墙壁里，吃力地用自己的血液供养着父母，她有些于心不忍，“那你就一直挂在这儿吗？”
何昭昭听了她的话，连神情都没变一下，只是淡然道，“当时那么痛苦……但真的把几十年都熬过来了，就会发现，人好像不管怎么样都能活。”
她低着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我没有办法离开……我已经看开了。”那些话既像是说给她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晴山仰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少女，仿佛在看某个即将风干的祭品，半晌，她轻声问，“如果你真的看开了，现在我们就不会站在这里。”
“你的执念如此强大，隐匿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出月落里，它们被压抑，却从未消散。”
女孩无神的眼睛看向晴山，似乎在那瞬间找到了焦点。
她长久地与她对视着，似乎在思考某个漫长而深刻的命题。
晴山坦然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微微闪动，没人提起时间过去了多久，没人在意她的父母会在什么时候醒来。
难得的静谧，是女孩人生中少有的可以安静思考的时刻。
没人打扰，也没人左右她的决定。
时间滴答走过，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忽然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对。”
她忽然说，“我做不到放弃他们，也不敢自杀，一边堕入痛苦，一边重蹈覆辙，这是我活该的吗？”
“不，”晴山淡然的拒绝，“如果一个人被逼到要通过死来摆脱或证明什么，那这一定不是她的错。”
但事关亲情，这个命题太大了，于是她轻叹了一口气，“每个人对这件事都有自己的理解，我无法评价，但你自己的感受一定真实。”
这句话让女孩再次沉默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听着晴山的话语。
“你说，我在这个厄梦里，就是执念的体现，那我的执念是什么呢？”她想了想，半晌才道，“可能是遗憾吧。”
蒋筠踮起脚尖，看向昭昭的方向，心疼道，“你不要着急，好好想想，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助你的。”
“谢谢。”昭昭笑了，她似乎想通了，眼中又燃起微弱的光芒，“或许是因为，我是喜欢孩子的，我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我不能接受她在这样的家庭里出生，也不忍心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她微微摆动手臂，鲜红的枝蔓垂落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带走我的‘孩子’，带她去一个轻松自由的地方吧。”
她话音刚落，晴山脚下的地板便开始微微晃动，几人下意识转身护好任鸿雪，却发现身后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平静的海洋。
那里没有藤蔓，也没有尽头，似乎一路流向厄梦之外，流向某个静谧祥和的地方。
晴山的目光被那片漂亮的蓝色大海所吸引，听到女孩身下的藤蔓抖动，她从地下的血管里拔出了一个卵一样的“孩子”。
她自行切断了血管的联系，把她交到晴山手里。
晴山揽着怀里纯白色的纺锤形卵，能感受到里面温热的体温和心跳，她将卵妥善放置在任鸿雪的躺椅上。
听到身后何昭昭道，“你们走吧，我的父母马上就要醒来了。”
她手中的藤蔓微微摆动，海面上便多了一艘轻巧的小船，飘荡在其中，似乎在邀请几人进入。
没想到会被梦魇邀请离开厄梦，几人道谢后也没有多逗留，便带着急需治疗的任鸿雪上了船。
小小的一艘船上站着晴山和蒋筠，徐行小心扶着任鸿雪，米糕站在晴山脚边，晴山手里还抱着何昭昭的'孩子'。
小船顺着波涛启程，水流越流越远，眼前的景象也不断变小，何家三口人逐渐化成血红洞窟里伫立着的三棵大树。
它们互相制衡，又互相依赖，纠缠控制，不死不休。
晴山轻叹了一口气，把背上的包取下来，她手摸上背带，忽然一愣，纳闷道，“方塔苏斯呢？”
两人被何父卷入另一个空间打斗时，似乎没有把方塔苏斯收进小猫挂件，它从进入婚礼现场起，没有任务指令，就一直趴伏在桌子旁边。
那之后晴山就没有管过它了，没有注意到它是什么时间不见的。
听到晴山的话，众人下意识往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洞窟之中，父女三人脚下，忽然亮起了一个红点。
那红点明明灭灭，接着冷硬的机械声响起。
“监测到该场地有未清理梦核及梦魇，窥梦人不在现场，执行自主消毁指令，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巨大的爆炸声忽然在整个洞窟响起，顿时洞窟里烟雾丛生，血气弥漫。
任鸿雪再三坚持道，“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
徐行伸手往地上一按，那块土地就在他的掌心凝结成了某种石质的材料。
这种材料在他手里像橡皮泥一样丝滑，很快就被他捏出了个舒服的石质躺椅。
徐行对自己的这个新手艺显然也很满意，他扶着任鸿雪靠在躺椅上，“这是我从升级材料里获取的新技能，不但可以控制任何材质石化，还能对它们进行塑形。”
蒋筠点头，“他现在是粘土大师了，我也有收获。何母死后留下一件武器，是很小巧的暗器。”
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几枚光滑圆润的小球，凑近一看则会发现，其实是由蛛丝裹成。
“这种暗器附着物体，会释放里面的毒素，威力很大。”她说着伸手一甩，蛛丝便喷发扑向一条藤蔓，那条藤蔓被毒侵蚀，很快萎缩死去了。
晴山看到蛛丝的能力，不由得眼前一亮，“太好了。”
蒋筠摸着脑袋笑起来，她和徐行这一趟收获颇丰，而且两种技能都很实用，正是团队现在所需要的。
可惜晴山带着任鸿雪冲出何父的包围圈时性命攸关，并没有来得及注意现场有没有遗留的奖品。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活着出来就好。
陪着任鸿雪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后，几人才开始探索这片鲜血染就的荆棘丛林。
树木和藤蔓与梦核中的那片密林区别不大，只不过眼下惨淡的月光与黑夜，映衬着这片血红的森林，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借着蒋筠的火光，几人小心的清除着周边的藤蔓，晴山每挥刀斩断一根藤蔓，都能感觉到脚下似乎蔓延开某种水渍。
她停下动作，低头俯身看去，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
“小筠。”她喊来蒋筠，让她用火焰照亮地面，才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起，竟然沾染了鲜红的血液。
晴山看了一眼刀刃，发现上面也是鲜红一片。
“这是谁的血？”蒋筠困惑道。
晴山回头看向来路，顿了顿，恍然道，“这些红色的不是藤蔓，是血管。”
它们被石化或者烧毁时，并没有机会流下血液，所以徐行和蒋筠自然也没有发现它们和藤蔓的不同。
但晴山一刀刀砍过来，血管倒在地上静静地流淌鲜血，才在不知不觉间积攒了这么多。
几人加快了速度，在血管丛林里前行，每往前一段距离，徐行还要催动那张石质躺椅跟上，让任鸿雪保持在几人视线之内。
米糕就窝在任鸿雪怀里，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以防有东西意外偷袭。
任鸿雪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周围虽然还是婚礼现场的墙壁，但这个空间似乎变得无限大。
几人回来时应该正是在入口位置，如今一路劈砍，朝着舞台的方向前进，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舞台的布置。
晴山砍断最后一根拦路的血管，整个巨大的舞台暴露在眼前。
这时她才看清这些血管的源头，也就是主舞台上垂挂着的三个人。
何父，何母，以及站在他们中间的何昭昭。
三人就像被镶嵌在舞台墙壁里的供品，又像是整个环境的主导者，何父何母都闭上了眼睛，而何昭昭第一次睁开了眼。
她的神情安详，微微垂头看着台下的四人，不同于被藤蔓包裹时的歇斯底里，眼下的她第一次表现的如此平静。
“昭昭？”蒋筠出声唤她。
何昭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微微转动眼珠，看向蒋筠。
“是我。谢谢你们把我从无尽的噩梦中唤醒。”
她的声音空灵而飘渺，仿佛来自天空之上。
听她提到那些噩梦，晴山抿了抿嘴，只能道，“那些已经过去了。”她的宽慰十分无力，因为她知道噩梦结束的代价是女孩早已付出了生命。
否则她们不会在梦里见到她，也不会知道她仍未放下这些痛苦。
何昭勾起唇角，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许久，她重新开口，催促几人离开，“你们暂时控制了我的父母，让他们陷入沉睡，将我唤醒。”
“但我们三个早已生死一体，他们不久后就会醒来，所以你们现在离开是最佳时机。”
晴山看着这个血管遍布的空间，三个人的精神盘根错节，确实扭叠在了一起。
但女孩悬挂在墙壁里，吃力地用自己的血液供养着父母，她有些于心不忍，“那你就一直挂在这儿吗？”
何昭昭听了她的话，连神情都没变一下，只是淡然道，“当时那么痛苦……但真的把几十年都熬过来了，就会发现，人好像不管怎么样都能活。”
她低着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我没有办法离开……我已经看开了。”那些话既像是说给她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晴山仰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少女，仿佛在看某个即将风干的祭品，半晌，她轻声问，“如果你真的看开了，现在我们就不会站在这里。”
“你的执念如此强大，隐匿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出月落里，它们被压抑，却从未消散。”
女孩无神的眼睛看向晴山，似乎在那瞬间找到了焦点。
她长久地与她对视着，似乎在思考某个漫长而深刻的命题。
晴山坦然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微微闪动，没人提起时间过去了多久，没人在意她的父母会在什么时候醒来。
难得的静谧，是女孩人生中少有的可以安静思考的时刻。
没人打扰，也没人左右她的决定。
时间滴答走过，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忽然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对。”
她忽然说，“我做不到放弃他们，也不敢自杀，一边堕入痛苦，一边重蹈覆辙，这是我活该的吗？”
“不，”晴山淡然的拒绝，“如果一个人被逼到要通过死来摆脱或证明什么，那这一定不是她的错。”
但事关亲情，这个命题太大了，于是她轻叹了一口气，“每个人对这件事都有自己的理解，我无法评价，但你自己的感受一定真实。”
这句话让女孩再次沉默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听着晴山的话语。
“你说，我在这个厄梦里，就是执念的体现，那我的执念是什么呢？”她想了想，半晌才道，“可能是遗憾吧。”
蒋筠踮起脚尖，看向昭昭的方向，心疼道，“你不要着急，好好想想，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助你的。”
“谢谢。”昭昭笑了，她似乎想通了，眼中又燃起微弱的光芒，“或许是因为，我是喜欢孩子的，我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我不能接受她在这样的家庭里出生，也不忍心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她微微摆动手臂，鲜红的枝蔓垂落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带走我的‘孩子’，带她去一个轻松自由的地方吧。”
她话音刚落，晴山脚下的地板便开始微微晃动，几人下意识转身护好任鸿雪，却发现身后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平静的海洋。
那里没有藤蔓，也没有尽头，似乎一路流向厄梦之外，流向某个静谧祥和的地方。
晴山的目光被那片漂亮的蓝色大海所吸引，听到女孩身下的藤蔓抖动，她从地下的血管里拔出了一个卵一样的“孩子”。
她自行切断了血管的联系，把她交到晴山手里。
晴山揽着怀里纯白色的纺锤形卵，能感受到里面温热的体温和心跳，她将卵妥善放置在任鸿雪的躺椅上。
听到身后何昭昭道，“你们走吧，我的父母马上就要醒来了。”
她手中的藤蔓微微摆动，海面上便多了一艘轻巧的小船，飘荡在其中，似乎在邀请几人进入。
没想到会被梦魇邀请离开厄梦，几人道谢后也没有多逗留，便带着急需治疗的任鸿雪上了船。
小小的一艘船上站着晴山和蒋筠，徐行小心扶着任鸿雪，米糕站在晴山脚边，晴山手里还抱着何昭昭的'孩子'。
小船顺着波涛启程，水流越流越远，眼前的景象也不断变小，何家三口人逐渐化成血红洞窟里伫立着的三棵大树。
它们互相制衡，又互相依赖，纠缠控制，不死不休。
晴山轻叹了一口气，把背上的包取下来，她手摸上背带，忽然一愣，纳闷道，“方塔苏斯呢？”
两人被何父卷入另一个空间打斗时，似乎没有把方塔苏斯收进小猫挂件，它从进入婚礼现场起，没有任务指令，就一直趴伏在桌子旁边。
那之后晴山就没有管过它了，没有注意到它是什么时间不见的。
听到晴山的话，众人下意识往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洞窟之中，父女三人脚下，忽然亮起了一个红点。
那红点明明灭灭，接着冷硬的机械声响起。
“监测到该场地有未清理梦核及梦魇，窥梦人不在现场，执行自主消毁指令，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巨大的爆炸声忽然在整个洞窟响起，顿时洞窟里烟雾丛生，血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