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王一掀珠帘,进了和尚所在的马车。

    和尚正眼观鼻,鼻观心打坐。

    珠子垂下,隔断视线,宛王这一次也不自讨没趣,对坐坐下,不再说话。

    另一辆马车上,李将军正对玉京比出大拇指。

    气鼓鼓的玉京问:“你夸我,我气也消不了。”

    李将军:“我也不得不赞你艺高人胆大。”

    玉京皱眉:“你觉得我得罪东楚王爷,我还觉得他得罪了我呢!”

    李将军笑道:“我记得有人可是说,特意来东楚认识这位宛王。”

    玉京听得怔住。

    恍然大悟。

    “他就是楚鸿雨?”

    她这次来东楚,最在意的目标——东楚的二皇子殿下。

    李客出声嘲讽:“我还以为你早知他身份,故意同他针锋相对,引起贵人注目呢。”

    玉京默然一瞬,忽然松了口气,粲然一笑:“还好,还好。贵人只知我是李将军你的随从,记仇也记不到南越国身上。”

    李客恨恨地看着她,好半天才道:“宛王殿下魁杰雄特,秉心难测。你骗他不过。”

    玉京瞧他半晌,忽然道:“他既这样厉害,马车上你就敢说?”

    李将军轻轻一笑:“这辆马车却不是殿下的。”

    原来,这车却是李客的。

    驾车的是跟了他很多年的亲信。

    马车一路行进,李客一路捡着要紧的,同玉京说了一遍。

    原来,这位二皇子是当今继后所出,人望手腕皆高。除了正式的旨意,几乎等同东宫。

    皇帝身体不怎么好,日常的政务,都是让他跟着学习处理。

    朝中大臣,半数都被他笼络住。

    如今,正准备选妃联姻,京中最火热,最有可能的三家女,分属世家派系、外戚派系、清流派系。

    “军中呢?”玉京好奇发问。

    李将军笑了笑:“我不知道那些老头子怎么想,不过,我认为不可能。”

    “为什么?”玉京更好奇了。

    李将军忽然闭嘴了。

    玉京本来就是聪明人,想起一路李将军对和尚奇怪的态度,忽然问:“你们寄望的竟然是和尚?”

    李客还是不出声。

    玉京这下恍然,怪不得李客一路一直在当催化剂,和尚破戒,他也应记一功。

    “楚鸿雨称他为阿兄,那他就是大皇子了。他都出家了,你们怎么还没放弃?他又是什么身世?”玉京不解追问。

    李客叹了口气,忽然道:“小公主,你不是同大师已订鸳盟么?有什么事,你不妨自己问他。”

    玉京有些泄气,这些涉及和尚平生伤痛。她还真不忍心问。

    马车轧轧,一路摇摇晃晃。

    空气实在安静得让人受不了。

    玉京叹了口气:“港口上那些人说的也是有的。天家的亲情,有时还比不上仇敌间的惺惺相惜。”

    她是公主,又生来贪玩好逸乐,对于政事和权力完全不感兴趣。

    否则,她同玉天哥哥也未必能有如此亲厚。

    史书上殷鉴不远,她可不会认为楚鸿雨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有手足之情。

    “我只奇怪一件事。”她喃喃道。

    李将军似笑非笑看着她,就是不接她的话。

    玉京倒是也不在意,她一向最不在意面子。自己接着自己又往下说:“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今日便到?又为什么要替和尚拦下了狙击?他又怎么敢确定,刺客的火铳不会连他的命都要?”

    这些问题,其实她早已在心里想了好几遍。如今,却是故意说给李客听的。

    李将军却不接话。

    玉京笑道:“只怕是自导自演,才敢如此笃定。不过,又为什么要演这出戏呢?”

    李将军忽然道:“我后悔了。”

    “怎么?”玉京奇道。

    李客:“我应该下去骑马的,我也是疯了,才同你坐这辆马车,听你说这些话。”

    玉京不是东楚的人,他却是。

    虽然另有想法,很多话,却不能说。

    玉京嘿嘿一笑:“你现在下去,可来不及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最最在意的一件事,都还没说呢。”

    李客没好气地道:“公主娘娘,你爱说,我却不敢听了。”

    两个人正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老马一声嘶鸣,马车停下了。

    李将军一伸手掀开车帘子,驾车的随从立即道:“将军,到通泉寺了。贵人的车停在前头。”

    李客跳下车来,为玉京打起帘子,轻笑道:“公主娘娘,请。”

    玉京也不同他客气,真就着他掀开的帘子,下了车。

    她的脚踏在地面时,忽然在李客的耳朵边上说了句话:“我只在意,为何我们一到鲤城,就有刺客轰杀……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程的?”

    鸟船自碧海而来,一路只有他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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