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岁岁盯着许晏转身的面庞,伸出手想确认现在她的身份,结果不出意外的,她的手径直穿过了许晏,少年似秋风一般拂过。

    碰不到,那方才究竟是看没看见她。

    岁岁盯着许晏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许晏!”

    少年趁着夜色抻了个懒腰,将外衫脱去,只穿着洁净的里衣,佯装是梦游回来,悄然打开房门钻进被窝。

    “许晏你别睡。”

    鱼岁岁感觉到身上的牵扯,忽地被推出了房间,错乱的呼吸下,她木然地睁开眼,就看见初梨正在帮她擦洗脖子和手脚。

    “醒了……下次可不要这样莽撞了,至少也搞清楚人家有什么手段再出手……”

    她醒过来了。

    也就是说方才的场景很可能只是因为她自身太紧张了而生成的一场乱梦,她所看见的东西还能不能算数,若是她已经醒了的话,许晏是不是也应该苏醒。

    “许晏醒了吗——”

    对面的房门开敞,初梨示意她望一眼,许珩泽正在里面同样给少年整理,与她不同的是,许晏依旧在昏迷。

    月岚妳当真是好身手,这一击也是做了到很多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方才所见的场景过于真实,岁岁看着忙前忙后的许珩泽和初梨,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跟他们说见到的情况。

    察觉到动静,许珩泽轻放下手中的东西走来,轻轻向岁岁点了下头,挪到初梨身侧倾身道:“糸涼皇城中仍旧藏着秘密,岁岁刚脱离危险,还是先休息够了再随我们一同调查,正好也注意着点小晏的情况。”

    算了,还是先按着原定的剧情走,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她一个穿书的任务者能够改变的。

    鱼岁岁抬手朝着自己行囊的方向指了下:“我有个红鬼丹的花样,必要时,不妨诈一诈他们。”

    她不便多阻止他们的计划,也就顺应着接着躺下,准备再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离开一会儿后,房间恢复安静。

    少女才将双眼合上,就听到对面房间里有细碎的声响。

    岁岁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心中默念着“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没有……”

    他们在糸涼皇族的地盘上,古特家的那几人对住宅再熟悉不过,回想到他们谈及的什么计划,心中有些憋闷,遂他们的话想下去的话,接下来很可能是这个“阁主”会对他们剩下的三个人动手。

    隐乌阁总会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应当是清楚,个体的受伤并不会阻碍团队的进程,所以才会利用月岚妳和古特若忌将她和许晏放倒,而初梨主防御,设定上又会因为亲人而产生动摇。

    所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或许是许珩泽。

    而许晏和许珩泽于外人看来是感情不错的兄弟,许晏的情况恶化,便会引发他们三人的连锁反应。

    为了先一步破解他们的计划,鱼岁岁只能硬着头皮上。

    踹掉身上的物理防御,手中揣着许晏的长鞭慢慢朝着对门走去。

    许晏依旧平躺在床上,而在他的身上正伏着一条色泽怪异的灵蛇。

    早就听闻沙漠中的蛇类有毒类的居多,隐乌阁行事怪诞,难保这生物不是他们豢养的什么邪灵圣宠……

    岁岁将手中的物件捏紧,犹豫着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攻击这玩意儿的七寸,却听见那灵蛇扬起脑袋歪头吐着信子,轻笑开口:“小丫头,你要是还想救他一命,就不要坏我好事。”

    鱼岁岁:它刚刚是不是说人话了?不会是自己睡了一觉产生了什么变异情节吧……

    这真的没问题么?

    “小丫头遐想什么呢,真不知道那臭狐狸费那么大劲唤我来帮你们作甚……”

    狐狸?

    他们可没有碰上过什么狐狸。

    不对……

    难道是虚妄海那个梦境中的神溫曜,若是他们这些动物仙跳脱虚幻出现,倒也……能接受。

    她小心翼翼撇了两眼盯着她的那条粉色花斑蛇,吞了好几下口水才鼓起勇气走近,伸手戳了下粉色的鳞片,开口对话:“你能救他的对吧,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柳仙:我是什么很贱的工具人吗?!

    房间里升腾起浓雾,鱼岁岁一边后退一边咳嗽。

    还真呛,这蛇是扔了个烟雾弹出来吗……

    强烈的压迫感追击着她,鼻尖萦绕者一股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而后,鱼岁岁面前就水灵灵站了个粉毛绿瞳的翩翩公子。

    我嘞个骚包……

    “你好帅哥,你哪位?”

    -

    红鬼丹植株本身对普通人没有毒性,所以他们的线索并不能循着这条熟悉的路径深究。

    许珩泽与初梨再次站在古特若忌宫殿内的花园中,月岚妳依旧挂着他们熟悉的笑脸,身旁的古特若忌仍旧也只是那一副孱弱的模样,即便是许珩泽已经跟他们摆明,两人的谎言已经被识破,但他们依旧不慌不忙。

    “皇子住殿院中的花卉种类繁多,你们若是特意来寻什么品种的话,想来……该会有意外收获的。”

    月岚妳熟练周旋着他们,眼看着两人在众多花卉间留恋。

    他们自然是能找到想到的,只不过得让他们现有点危机意识。

    “你们若是要找无根树之间的那个花卉,那东西自然轮不到我们两个看守,目的在此的话你们还是得早些去问问古特德他们。

    但如果你们是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晓你们许家的符咒之术,以及如何炼制让许晏和鱼岁岁那两位受伤的蛊毒这样,那我们俩确实有很多话能跟你攀谈。”

    许珩泽站直身子皱眉盯着她:“你们若是没有接触过那花,那又是如何想到要将那花朵的汁液和你们的蛊毒结合在一起的。”

    古特若忌拍了下月兰妳的手背,示意她不用回应,转头咳嗽了两声,坐着转动轮椅来到他们身侧。

    “所以说,你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就已经搞错了。”

    他从袖子里扯出一个顶部雕刻精致的盒子托在手里,“你们手里听闻像是也有一个蛊毒,蛊虫之间是会产生反应的,你们虽说不知道,但想必已经有所知觉。”

    初梨走到许珩泽身边,叮嘱:“不要离那个盒子太近,这里面的东西能有这么大的效果体现,不会是什么善类。”

    月岚妳递了几个黄符到前面坐着轮椅的男人腿上,两件物什靠近的瞬间,原先久违的晴天白日就压上了一层云翳。

    许珩泽不喜欢这种被人软威胁的感觉,他抿了下唇,抬手摊开手掌,咬着牙强撑了一个笑:“那就请你们赐教了——”

    许珩泽让初梨呆在外面,自己则跟着月兰妳的步子朝着房间走去,他袖子里一直藏着少许符咒,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一点防人之心都不潜藏。

    就在他抬脚跨进室内的那一步抬起时,面前闪来一道莹红的术线,而后便是鱼岁岁那个火红的羽扇拦在面前。

    那法器的行迹不稳,眼看着马上就要坠落,月岚妳注视着它一瞬,伸手妄图将扇子捞起,也正是在那刻,小玩意儿拼尽力气转了个弯,落在许珩泽脚边。

    鱼岁岁满脸虚汗,身影化出跌下,单膝蹲在他们面前,强撑着想要站起身,迎来的是一阵眩晕。

    “岁岁?你怎么过来了。”

    初梨搂过她平复。

    明明叮嘱过她在房间里休息,怎么还是不要命的过来了,万一这两人还想要她的命……

    她哪里能有什么碰巧。

    “许晏那已经没事了……倒是你们这儿,进了这个房间可就又是踏进了他们的圈套,这整个放房间里已经布好了阵法,只等着许大哥你这个引子自投罗网呢!”

    许珩泽转头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们?”

    “没想到你这个姑娘比他们聪明点,只是可惜……”

    “你说得太早了!”

    整个寝殿的地面都开始颤动,角落被扫得堆砌的黄沙正不断随着地面的频率分散开。

    本该在床上休憩的许晏此刻竟现身掀开遮挡在房间门口的棉帘,环抱双臂,面上没有任何神色眼神敷衍,话语冰凉地砸过来。

    “从你们进入皇城的时候就一切都已经晚了,而现在你们只能束手就擒了。”

    “小晏,你不是?”

    初梨刚开着口,逐渐走上前想要确认,顶着熟悉面庞人的身份,就被鱼岁岁展臂拦住。

    少女咬着牙震怒:“堂堂隐乌阁阁主,竟还需要披着他人的皮囊招摇撞骗卖惨来博取同伴同情吗?”

    直到那人出来的时候,鱼岁岁终于能确认,之前似梦非梦的场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虽然她不了解那个柳仙的调性,但作为北方的五仙之一,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顺带出卖了人们敬重的身份地位。

    许晏已经被那个看着不怎么靠谱的粉毛救治,现在还处在苏醒边缘,他们两处地点几乎横穿了半个皇城地界,饶是许晏有心,想必那人也不会让他出门。

    “小姑娘,有时候知道太多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伴着那人话语的延长音,鱼岁岁被震飞出去,之前的毒性侵扰还没完全好,现在体能已是近乎极限,但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初梨和许珩泽保护了她这么久,不能让他们失望。

    她从来不是那个需要躲在别人庇护之下的小鸟。

    她逐渐笑起来,笑声愈来愈大,猩红的液体顺着她清瘦的面庞滑下,正对他人的时候,许珩泽才发现鱼岁岁半张脸已经被血沾红,白金的发丝也呈现渐变之色。

    “岁岁,不要逞能,我们……没事的。”

    少女甩了甩衣袖,将发髻重新挽正,她将右手支在面前正中,指节翻动念咒掐诀:

    “焰环束魂,锁魄禁身,缚灵无垠——”

    漫天的火光从她指尖化出,炎金的凤凰在空中展翅,凤翎幻化束缚灵锁,朝着“许晏”而去。

    鱼岁岁浴火而出,脸上的血液不显,鬓角位置上的头发落下来垂在脸颊侧面,将她的脸又缩小一圈,额间红色的花钿晶莹。

    “微生闻璟!我这样唤你,可会觉得惊喜……”

    那一瞬,藏了一路的人终是莞尔笑出来,随着灵锁的拉扯显出属于他自己的模样。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鼓掌。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笑着怜问。

    “从知道你是许晏魂魄的时候……”

    “从那时就猜到了你会揣着狼人牌,佯装帮助,却一次次将我们推进深渊。”

    明明是一缕善良的魂魄,

    为什么……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然后它变成现在这般冥顽不灵的错态。

    魂魄能够存在在这个世上的第一要义,便是……

    杀掉原主,占据身体的主导权。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从穿越之初,带着局外人强烈的目的性,以虚假救赎的形态将还是稚童的许晏接到隐乌阁,从小用训练之名虐/待报复他。

    给他的所有甜头都是假的。

    可许晏他本该是个享尽荣华的小世子!

    他明明躲过了皇储之间的厮杀,却没有被他自己原谅。

    “岁岁,你请神施法是坚持不了很久的。”

    “我的意思是……

    趁我之威,用我曾经在你面前教给你的方式,平定我,或者,直接消灭我。”

    鱼岁岁不会这么杀了他,毕竟按照以往小说剧情套路的走向,有很大的可能性微生闻璟还会在未来某一刻秽土重生。

    -

    另一边,许晏感受到心口一阵疼痛,悄然坐直身子,然而与他面对面的,不是曾经熟悉的人,反倒是一个着装怪异的男子。

    许晏盯着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好了,如今你也醒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么,小子咱们就此别过……”

    柳淮屹松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肩膀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又被叫住了。

    “你的头发,是天生如此色泽还是后天更改,可否请你再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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