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岁岁这次勉强被柳先生抢回一条命,这么年轻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经受这些苦难呢……”

    “小梨,我知你心疼他们,我又何尝不是于深夜辗转,命苦的孩子究竟什么时候能逃出宿命的牢笼,可是,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这真的是他们命中的劫难,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力。”

    …………

    眼前微弱的光线变化,声音也是只有极其细小的。

    身上好疼……

    岁岁挣扎抬起麻木的手想撑着脑袋缓缓,但她好像发现躺的地方并不舒服,手抬到半空被抓住,相接的手晃动,预示着正在颠簸。

    “她醒了,咱们别说了。”

    这个声音是,初梨姐和……许大哥?

    对了,他们被下了家书,兴许现在是正在回上京的路上。

    “初梨姐……”

    “岁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柳先生说你本该是到了上京才会苏醒的。”

    她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在糸涼的任务好像还没有完成,这样离开会不会算是影响了原本的任务。

    恰好那刻,系统的声音重新占据她的意识。

    【宿主您醒了.】

    “糸涼的任务是不是没有完成?”

    眼前的面板上慢慢开始回放之前的剧情:

    柳淮屹绕在她手腕,微生闻璟在院中等着他们,欲言又止。

    他想帮鱼岁岁免去噬魂锁,可即便是自己身处这样的位置,可噬魂锁认的是她鱼岁岁这个人。

    在那一刻的无力感,是即便有了系统都没有办法解决的。

    最终微生闻璟也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开口:“保重。”

    微生闻璟往后退了几步,他见过太多人因为噬魂锁而痛不欲生,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够任他们挣扎的场地,更需要的是能够放在足够失望的归属。

    鱼岁岁站在那,原本面对着微生闻璟,然后被一股莫名的力气翻转,眼中也变成了全白,她的头向后仰着,四肢僵硬的伸展。

    她的意识中,原先的晴天一瞬间变成漆黑,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飘魂哀嚎着朝她身上撞过来,一口口朝她咬下去。

    和身体受伤的疼痛不同,灵魂被噬咬的伤痛并不会第一时间反应,这种疼痛是随着三魂七魄的伤害累计而成的感受。

    鱼岁岁意识之外,几人只是看见她双目翻白,并没有挣扎的迹象。

    “闻璟先生,她这样现下是什么情况?”

    “第一次的噬魂锁对她的三魂七魄造成破损,故而她会出现一些五感上的迟钝感,就像是双目突然失明,突然听不清别人说话或者温度感知失衡这些类似的情况,至于第二次噬魂锁则是随机选择一魂一魄进行主要伤害,这次之后她会有明显的不适,也是对受噬魂锁的人伤害最大的一次……”

    初梨闻言,将失了温度后冰凉的手搭上许珩泽的袖口,透过衣物,许珩泽都能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

    出乎意料的,第二次的噬魂锁在鱼岁岁身上进行得极快,不过一盏茶的时刻,院中的鱼岁岁已经脱力得倒下来。

    柳淮屹在她即将倒下的时候化成人形将她接住,而它自己也算不上毫发无损。

    这还是几人第一次见到柳仙有这样狼狈的模样。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五仙法力高强,基本不会遇到能让自身打进去的战役。

    “快……把她送到房间去,别让她这会儿断了气……”

    柳淮屹唇周挂着鲜血,已经有些站不稳身子,拼命将人送到第一个靠上来的人手里,就撑着膝盖跪在那里喘气。

    照理来说,第二道噬魂锁对鱼岁岁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但也正是因为柳淮屹在身边,替她分担了三成的伤害,才得以保住岁岁一口气。

    五仙本是动物得道,魂魄经受信徒香火供养,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其实是有可能会恢复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柳淮屹会站出来分担鱼岁岁伤害的原因之一。

    鱼岁岁从那会开始就一直陷入昏迷,而至于为什么糸涼城的任务会完成,按照系统的意思,糸涼城的主线任务虽然名字起得文绉绉的,实际不过是对许晏和她好感度的一场磨合。

    所以后来也会出现了许晏好感度的特殊剧情任务。

    只不过他们两人这个身体,目前的状态太糟糕了,没有办法完成边疆婚礼的全部罢了。

    【攻略任务角色:许晏,好感度更在为宿主更新计算……】

    【目前许晏好感度为  92% 】

    -

    “我醒了,那许晏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醒了吗?”

    岁岁看见了初梨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和初梨还有许珩泽一辆马车,也就是说另一辆上面是柳淮屹、许晏和微生闻璟。

    “我要去看看许晏。”

    …………

    “小晏情况还可以,只不过还没苏醒。”

    许珩泽的声音追在身后,她没什么心情去追究这里面究竟是真是假,她现在只能相信眼睛看见的情况。

    岁岁勒停马,跳下去,向着后一辆马上快步走去。

    她站在挡风的帘子前,久久不能下定决心。

    “马车怎么停了,是初梨和许珩泽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一道女声从另一端传来。

    鱼岁岁伸向门帘的手一顿。

    “没什么事,是那小丫头来了……”

    帘子被从里面掀开,岁岁看清了方才说话的人——月岚妳。

    “月姑娘,你怎么会跟着一道过来?!”

    月岚妳盯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顿,随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才继续,“阴阳蛊的效用没人比我更清楚,我若是不跟着,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就等着死吧。”

    “可是你回来,上京的那位会发现你的!”

    月岚妳似是觉得她的话有些好笑,轻笑着前仰后合,扯着自己的衣领微微咳嗽。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月岚妳啊,是一个边疆进来见世面的普通女子而已。”

    鱼岁岁木在原地。

    人在描述一群人面向的形容能力是有限的,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又长得相像的人并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而她现在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大概是因为初梨和许珩泽并没有告诉她月岚妳也一起过来了。

    “许大哥说许晏还没醒,我能看看他吗?”

    柳淮屹拉着月岚妳向后靠了靠,岁岁缓步迈上马车,意外的是,许晏和微生闻璟此刻都平静地躺在那里,那个小小的位置上。

    许晏那样一个洁癖的人,要是被他知道昏迷的时候被这么多身边人接触过,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奓毛。

    “微生闻璟为什么也睡着。”

    她求助着柳淮屹,而它却看向了对面的人。

    “魂魄修补需要对所有的一起疗愈,阴阳蛊也不是万能的,这也是微生先生自己同意的。”

    微生闻璟自己同意的?!

    他这又是干哪一出……

    “小丫头,马上就要进上京了,你先回车轿里,上京不比其他地方,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柳淮屹的神情里的轻松慢慢消失,不知道是不是鱼岁岁得错觉,她似乎觉得柳淮屹虚弱了不少?

    这柳仙什么情况,不能真的是上京城里有什么高人克它吧。

    了解完许晏的情况后,鱼岁岁心中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她确实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眼见着岁岁回去,柳淮屹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黑血。

    “柳先生!你跟我说实话吧,你这个样子绝不可能是只承受了三成噬魂锁的状态!”

    柳淮屹惨笑,摇了摇头。

    柳淮屹这人,还真就是做这五仙之一的料子,虽然明面儿上看着吊儿郎当十分不靠谱,可也正是因为它的身份,注定了它思量的立场是多元的,它太会衡量一件事情各种可能性的后果了。

    月岚妳清楚地意识到柳淮屹这个人身上藏着的事情远比想象中更多,事情能瞒得住一时,但总会被人知晓。

    “我确实只承受了这些,至于月姑娘你的疑惑……”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并不是适合所有人知晓的,受到的伤害不会凭白无故消失。”

    床榻之上的许晏和微生闻璟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雾气,各自心口位置压着半块血色晕染的玉佩,阴阳蛊的引子分别从两人衣衫里钻出来。

    他们这魂魄离体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许晏身上那副阳蛊是一条细小瘦弱的蛇,许珩泽初将放蛊毒的盒子打开的时候除了柳淮屹,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样体型的蛇居然能打败那一堆毒物从百毒里面脱颖而出。

    大抵是因为阳蛊性子温和,所以蛊虫也比较温和?

    可它若真的是全然温顺的秉性,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全身而退呢。

    那小蛇出来后晃悠了两下,明显一些脱力,恹恹朝着柳淮屹凝了一眼,就圈起来趴在血玉上修养。

    “柳先生,这……它没事吧?”

    月岚妳有些担心。

    “它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但蛊毒的宿命本就如此,太强大的东西都是活不久的,没有意外能违背这一天道规律……”

    阴蛊的引子就像是它阴邪的宿命那般,是一尾毒蝎。

    和寻常蝎虫不同得是,它的尾部天生就夹杂着一抹绚丽的红色,就像是摆明了,它不是个好惹的。

    -

    他们很顺利的进了城,顺利得就像是想对他们瓮中捉鳖那样。

    这不,鱼岁岁刚从车轿上下来,就围上来了一群人,而人群后慢慢走上来了一位笑眯眯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柄拂尘,不长,但透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鱼姑娘,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舟车劳顿辛苦,不知您是否有空,奴才有些话需同你转述。”

    鱼岁岁看了眼周围,许珩泽和初梨根本进不来,她也只能同两人眼神交流。

    他们微微点了下头,又往后退了两步。

    岁岁也不傻。这人一看就是皇帝身边的人,可至于这太监官位到底有多高,她辨不出来,毕竟她学习的时候最不擅长的就是历史……

    “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可我得将有些话说在前面,我不过是个半路被提携的市井小民,宫中规矩并不知晓,若是冲撞了您,还请多担待……”

    她看不出来这公公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的脸上永远叠着假笑,看久了还怪瘆人的。

    “陛下听闻姑娘回来了特意在宫中设了家宴,这不,奴才马不停蹄就来请您回去赴宴。”

    好,好得很……

    鸿门宴是吧。

    “请问,我可以带我朋友一同前去吗?”

    这种在皇帝身边混迹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着小丫头在想什么,明摆着是信不过他们罢了。

    “陛下说了您想带谁进宫都可以,只不过……”

    “进宫门的时候需要您同他们分别一会儿,这上京许家虽是名门,但公主若是常常与这些适龄男子同行的话,毕竟对您名声不好,您说是不是?”

    若是他们不特意强调上京许家,鱼岁岁还能骗骗自己说这皇城里是因为没有这样的人,所以他们不懂。

    但,如今这个局面必然是宫中还有高人,而这高人似乎与他们许家有什么自己的恩怨。

    “知晓了,劳烦您跑这一趟,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罢。”

    鱼岁岁从衣袖里摸出一袋东西塞到那公公手里,颔首后转身离开去和许珩泽初梨汇合。

    身后的众人静悄悄的。

    怪啊……

    她试探性地回头,看见的只是众人背对她分银两的身影。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岁岁回到客房,将这件事跟几人说了一遍,又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她觉得这次进宫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岁岁,你放心吧,陛下见我们的次数到底是比见你多的,我们有办法化解。”

    许珩泽说完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身边的初梨。

    而后初梨拿了几张符纸交到她手上。

    “有任何不对劲的时候就捏着符纸喊我们。”

    岁岁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符纸,是他们之间正常的联络符。

    “初梨姐你就放心吧,这一路以来托你和许大哥的福,我已经成长了不少,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但我们说好了,等进宫面圣之后,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去寻你们,一定等我啊!”

    -

    宫中车辇来的时候,岁岁早早梳理完,手上的动作一下都没停过,久违的梳妆施粉黛,和之前糸涼成亲的情况不同,这次她虽然也带了少数金饰,可总觉得整个人喧宾夺主得严重。

    轻啧了两声,还是将金饰全数取了下来,最后只保留了发饰上的两个金钗子。

    为了面子她不能一个都不带。

    下楼之前她打开房门,却看见了柳淮屹。

    “柳哥,你在我门口干嘛呢?”

    柳淮屹上次莫名其妙叫她喊自己柳哥,也不是说她喊不出口,只是有些突然。

    “过会还是老办法,我与你一同行事。”

    话毕,柳淮屹闭上眼准备化形,却一下被鱼岁岁拉住。

    “怎么,这宫中还有你和神溫曜眼线?!”

    柳淮屹:…………

    “不想被他们伤得那么难看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宫中的人,在着手对付许晏。”

    许晏都已经被赶离这深渊这么久了,他们还对他念念不忘,这小子究竟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许珩泽和初梨给你的联络符收好了,你之后……会知道什么时候用的。”

    “这次进宫究竟会发生什么啊?怎么连你都这么紧张?”

    “一句都不能透露吗,至少让人死个明白啊。”

    柳淮屹盯着她看了一瞬,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呢喃:“你不会想提前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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