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这里?”谢无拘问。

    “什么?”席飞昭问。

    “焦州那边送家族犯错女子修道一般不是去清净观,怎么会来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道观?”谢无拘说。

    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你怀疑她?”

    “为什么?”

    谢无拘没回。

    徒留席飞昭一颗心泡在焦虑中,点灯熬油般不得安宁。

    好在这段煎熬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几个纵跃,二人来到道观前。

    道观很小,与其说是道观,倒不如说是一个农家小院。

    总共三间大屋,两间小屋。

    一间大屋供奉三清,一间则是三个女冠住的地方,还有后院的一间大屋,则是朱摇琇的居所。

    二人踏入其中。

    虽然是女子的闺房,但这个房间十分简谱,妆镜前有个木制的首饰盒,打开后看到有只做工精致的银簪子,其余全都是木头削的,料子不值钱,工艺还算精致。

    桌上有个篮子,篮子里有一些晒干的草药。

    “三七、蓟草……这都是止血的草药,有人受伤了吗?”谢无拘问。

    “不知道,”席飞昭说,“因为暖玉之事我在晋州耽搁了一段时间,已有段时间没来了。”

    谢无拘平静看他一眼。

    席飞昭:“……”

    虽然那个眼神很平静,但他总觉得对方嫌弃得挺明显的。

    女冠住的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她们的物品比朱摇琇多得多,席飞昭甚至后悔没有带个女人上来搜检。

    还有一个不同。

    谢无拘站在门口,皱眉思索,他四下环顾一圈后突然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香味?”席飞昭“哦”一声,用力一嗅,随后才反应过来,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他,“我艹?”

    谢无拘看到那蠢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表情森然,冷漠道:“拂云阁的玉露金香,你闻闻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席飞昭:“……嗷。”

    他仔细分辨,随后讪讪道:“确实是玉露金香。”

    香水这东西甫一出世就引起世家大族追捧,其中又以拂云阁为最,而玉露金香正是这世间第一款香水,也是拂云阁的招牌香水,小小一瓶要卖到百金。

    席飞昭顿时僵住。

    再怎么说,这小道观中的女冠也绝对消费不起这种堪称奢侈的物品。

    这间道观居然真的像谢无拘说的一样有问题。

    他沮丧垂头,不敢直视对方森然的表情。

    山上寒冷,落了几日雪,厚厚堆积在地上。

    谢无拘和席飞昭最后走到最大的房间前面:“这座道观一定有问题,现在就看你那朱姑娘有没有问题了。”

    席飞昭苦笑:“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推门。

    殿内一览无余,中间是元始天尊,手持宝珠。

    左边是灵宝天尊,手持玉如意。

    右边是道德天尊,手拿一把画有“阴阳镜”的扇子,

    三清像慈悲地看着门口二人。

    谢无拘同其对视,封闭的房间内,一股淡淡的土腥气骤然冲入鼻腔,哪怕已经过去很久,这味道很淡了,但对他们这种高手来说——特别是他这样强化过五感的高手,仍像夜空中的启明星一般清晰。

    他摇头叹了一声:“查一下吧,这里恐怕有密道。”

    不多时,席飞昭转动三清手上拿着的东西,咔咔声响中,三清像缓慢转动,下面居然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通道。

    二人对视一眼,席飞昭拿了一个火折子,率先跳了下去,他们顺着通道走了一阵,不过十几米,就见到前面的通路被一扇厚重的石门堵死。

    二人试了很久都没找到打开机关,席飞昭无奈说:“机关在对面。”

    他敲了敲石门,听声感受其厚度,摇头说:“恐怕有一丈厚,和传说中的断龙石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揉了把脸:“回去吧。”

    此行不算毫无收获,二人下山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谢无拘回头看一眼笼罩在万千霞光之下的小道观,加快脚步,朝山下走去。

    席飞昭:“???”

    我靠,你是真要飞起来啊!

    他不得已喊:“等等,我们武当的轻功没你那轻身术快!”

    谢无拘没回,反而跑得更快了。

    席飞昭:“……”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朗声道:“你不顾内力消耗,硬要轻功上下山节省时间,不会是为了送姜姑娘一程吧?”

    风中传来谢无拘简短的两个字。

    “闭嘴。”

    可惜再赶也来不及了,等他们回到客栈,姜璟已经走了。

    青衫墨客被留在这里,马车也留在这里。

    因为没完成任务,二人讪讪站在原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拿姜小姐的原话怼自家门主吧……

    席飞昭推他:“小姑娘真生气了,你要不要追上去道歉?我可告诉你,就你这鬼性格,错过这个小姑娘,下回就没有小姑娘啦!”

    谢无拘:“……”

    他无语地撇一眼:“你的脑子里就只有这点事情吗?”

    “收拾一下,我们去朱家看看。”

    席飞昭摸摸鼻子,好脾气说:“好,先吃点东西再走。”

    他们走的太早了,一路上又爬上爬下,席飞昭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店家送早饭这么点功夫,他又八卦道:“姜姑娘对你到底是什么看法?”

    见谢无拘没回,他赶紧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姜姑娘怎么样?”

    “啧啧,拒不回答,里面猫腻很大啊。”

    谢无拘:“……”

    他冷漠地看了对方一眼:“你很闲?”

    哟,席飞昭挑眉,这态度,他无视对方凶残的眼神,笑呵呵再缠上去:“那你觉得姜姑娘可爱吗?”

    被缠得受不了了,谢无拘只能说:“可爱可爱,行了吧。”

    他心想,可爱是挺可爱,就是太难养了,很容易死。

    席飞昭:“……”

    “???”

    好好好

    “不是……兄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当你觉得一个女人可爱的时候,你就完了。”

    “?”谢无拘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毕竟可爱是一种客观事实,而不是私人情感。

    “因为你已经喜欢上她了啊!”席飞昭不可置信大喊,“你不会一直都没发现吧?”

    “喜欢上谁?”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边上传来。

    对方声带笑意:“谢无拘喜欢谁?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个冰块喜欢的人?快让我看看那是谁?”

    他的声音如泉水般清冽,他的人也如清风朗月一般。

    听到他声音的二人却仿佛见了鬼一般。

    “崔行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崔行云白衣胜雪,笑容温暖,他从房顶一跃而下,手里提了壶酒朝他们晃了晃:“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笑道:“倒是你,席飞昭,所有门派都在找你,包括我们华山派,见到我你还不走?”

    但两人既没有见到旧友的欣喜,也没有得到坏消息的凝重,反而……见了鬼一样越来越白?

    “咦,你们怎么这个表情?”崔秀英疑惑,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席飞昭喃喃说,他现在只觉得头疼,感知到身后越来越重的杀意,根本不敢回头。

    此时头疼的还有姜璟。

    不仅头疼。

    脖子也疼。

    她捂着脖子蹙眉慢慢醒来。

    耳边传来恶鬼一般的呓语。

    “她就是……席……未婚妻……”

    “嗤,如此……羸弱……”

    身上很痛。

    哪里都痛。

    她的身体太弱了,痛苦留在身上的时间尤其长久。

    用了一点时间,她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个清风朗月般的年轻人,青衫墨客说他是华山派的大师兄。

    她拒绝同行后,对方颇为君子地跟在马车后面,直到马车走出很远,来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此人骤然发难!

    起先还好,后来不知从哪儿窜出两人牵制住红裳,他则一个人上马车一掌敲击在她的脖子上。

    她晕了过去。

    但现在她醒过来了。

    也不知道红裳现在怎么样。

    这是姜璟醒来后第一个想法。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急也没用,她定了定心神,在黑暗中察觉周围环境不对。

    也是,都被绑架了,环境怎么会对呢?她自嘲般想。

    她伸手朝前摸索,这好像是一个笼子?

    “你醒了。”有人说。

    他掀开覆盖笼子的黑布,带来一丝光亮。

    姜璟触电般回手,倏然抬头,见到了一个长得极其古怪的人。

    这个人的脸很白,极其的白,姜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的脸。

    除了白之外,这个人的脸很僵硬,僵硬到一丝一毫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可能正因为这样,他眼睛中泄露出来的平静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就好像她已是砧板上的一条鱼,随时可以拿来宰割,于是如此平静。

    姜璟叹了一口气:“你要杀我吗?”

    如此直白的审问,让这人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要杀你早就杀了,还会大费周章把你抓来这里?

    姜璟明显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说的这番话,她继续说:“我胎中就有弱症,身体很差。”

    “再待在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今天晚上我就会发烧,然后会连绵不断的发烧,一直到死。”

    “如果你不准备杀我,劳驾给我换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或者点个火盆。”

    “再准备一些食水,水我只用山泉水,记得掺一些我从京城带的水,水土不服也能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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