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父女俩显然有事要谈,谢无拘自然识趣离开。

    帝后就在前方不远的亭中等他,皇帝摇着折扇,笑着招呼他过来。他脚下一顿,朝亭中走去。

    皇帝今天穿了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色大袖衫,得意洋洋跟谢无拘展示:“怎么样,我现在像不像个混江湖的白衣侠客?”

    谢无拘:“……”

    我们混江湖的一般只穿短打谢谢。

    皇帝从谢无拘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无语,顿时“切”了声,说道:“不懂欣赏的小屁孩!”

    谢无拘心想:如果我是小屁孩儿,那你就是幼稚鬼。

    皇帝指了指石桌边第三个位置:“坐吧。” 他先坐下,无意识地拿扇子轻敲桌面,随后道:“姨母于三日前清醒,醒来两刻后再度沉睡。”

    “你不用担心,御医说她能醒来就是好事。”

    谢无拘默默点头,皇帝赶紧抬手制止:“停停停,别用那种感恩戴德的眼神看我,怪渗人的。”

    谢无拘:“……”

    跨起个批脸。

    “你娘亲也是我姨母,”皇帝道,“照顾姨母而已,况且还用不着我亲手照顾,有宫人和御医在。”

    谢无拘跨着批脸点头,伸手试探桌上茶壶,掀开壶口确认是确认陈太医的养生药茶,这才殷勤替二人倒茶。

    “这段时间混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皇帝又问。

    他没有问正事,因为那些事情都会呈现在谢无拘写的调查报告之中。但身体问题么,这家伙一向报喜不报忧,报告上最多加一句甚好。

    谢无拘果然回道:“没有,”

    皇帝叹道:“看样子是受过伤,但是恢复了。”

    谢无拘:“……”

    “是不是很料事如神?”皇帝撇他一眼,见到那张脸微微裂开,露出一种“你怎么又知道的表情”,得意道,“是不是又觉得我是天下第一大英雄,特别特别佩服我啦?”

    啧,提到这臭小子童年的黑历史,他的脸彻底裂开了呢。

    皇后深吸一口气,冷漠阻止这个家伙的玩心,对谢无拘道:“别理他,我们在路上和席家人相遇,那孩子不敢隐瞒,被他问出来了。”

    谢无拘:“……”

    我就知道。

    皇帝“切”了一声,不满道:“阿瑛,你就爱惯着孩子。”

    皇后的手微微一动,挑眉看他。

    皇帝倒吸一口凉气,果断转移话题,看着谢无拘笑道:“无拘,你是不是喜欢我们阿柏啊?那你可得好好谢我哦。”

    他一本正经道:“原本我们俩可是准备将阿柏认作女儿的,如果她成了我们闺女,那辈分不就不对了吗?!”

    皇后叹气,她就知道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打断他施法直接对谢无拘道:“姨母此次能醒来给了御医很大的信心,她在宫中很好,你不用太担心。”

    “另外刚才在屋中我们两有一句话没说,其实我们同姜小婵有些旧交情。”

    她轻描淡写说:“一些陈年旧事,总之婵姐姐曾经救过我们一命,她的立场天然和我们站在一起。你的一些事情,可以同她坦白,代号为‘幽昙’的案子,你们可以一起调查。”

    她最后说道:“无拘,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知道你的秉性,只是阿柏毕竟是个不会武的女孩子,我多嘴一句。”

    “江湖从来多风波,你要好好保护她。”

    屋内,姜璟和宿小山同桌而坐,莫名有些紧张。

    以前在侯府里,她其实没怎么和宣平侯相处过,对方也根本不是个合格的爹,所以她其实没什么和正经爹相处的经验。

    当然,宿小山也一样。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个女儿,还是这样漂亮大方的女孩儿……以至于他看起来比姜璟还要紧张,手上忙得很,一会儿给姜璟倒茶,一会儿又没忍住摸了摸腰间莹润白玉。

    “您的伤好了么?”

    “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宿小山和姜璟同时开口,二人一怔,觉得有些尴尬,同时端起茶杯喝茶以做掩饰。

    姜璟鼻尖不知为何一阵酸涩。她慌忙灌了一口茶,玩笑道:“是谢无拘同您说的?我以前有不足之症,脸上血气不足时你们这么觉得也就罢了,我现在可是全好了。再说哪有那么难过,虽然不得自由,但好歹衣食无忧,还不缺话本子看。”

    宿小山脸上自然而然出现怜惜之意:“那小子没说。”

    姜璟:“……”

    我就说太紧张不好吧!两句话把底全透了!!

    好在宿小山不喜欢让女儿回忆不开心的往事,便略过此事,准备之后找谢无拘了解情况。

    他于是回答起姜璟最开始问的问题:“伤还没好,这是本源损伤,好得慢,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少跟别人动手就没事。”

    姜璟点了点头,笑了笑,垂眸喝茶,没忍住问道:“您和……她为什么会分开?”

    宿小山道:“婵是不告而别的,她给我留了封信,让我不要去找她。”

    她不让你找,你就真的没有再找啊……

    “嗯。”宿小山认真道,“婵有她要做的事情,她不带我也肯定有她的理由。我不能帮到她就算了,绝不能去妨碍她。”

    这么深厚的信任么?

    姜璟默默地看着他一副“婵做的事都是对的的表情”,默默侧过头去。

    他超爱。

    这副样子细品居然能看出一些得意。

    姜璟情不自禁生出好奇:“我能问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吗?”

    你们两个一个人在中原一个宅在南疆,是有什么意外的缘分促进你们相遇吗?

    宿小山想了想,说:“算是吧。”

    “她当年中了剧毒,来南疆找金蚕蛊的线索,被我捡到了。”

    姜璟:“……”

    还真是很特殊的缘分啊……正好摔在金蚕蛊的拥有者面前,谁信啊!

    她刚想问一句那后来呢,就见宿小山微笑,垂下眼眸,有些害羞的样子。

    “我其实知道她是故意倒在我的必经之地,因为夏侯仪那个废物给她的情报有失误。她不知道我已半步先天,打不过我,只能用怀柔手段徐徐图之。”

    “但是我乐意。”

    “我很乐意。”

    你这话听起来也太得意了吧!

    到了下午,席静姝和夏仪总算逮到姜璟空闲时,彼此得以一见。

    夏仪和姜璟有“大姐女官被夺之仇”,但也仅限于此,双方其实并不熟,彼此只在宫中年宴上见过,不过姜璟已从行舟处得知二人千里疾行只为送药一事,于是认真道了谢。

    姜璟在长安时一向冷漠,生人勿进,夏仪第一次觉得她如此“像个人”,一边被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一边却又在心中得意想:哼哼,总算见到你低头的那天了!

    夏仪为人单纯,凡事都挂在脸上,姜璟看到她一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便只笑笑,也不拆穿。

    夏仪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很想让我们留在这里,但是我们不得不走了。”

    姜璟:“……”

    她警惕地观察两侧,悄悄道:“我们跟着陛下和娘娘一起去调查锁龙河大堤之事。”

    席静姝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心想:难道不是因为你怕回家被父姊教训,这才苦苦央求想要跟着帝后一起走吗?

    姜璟当然也不信,不过也不至于拆穿,就听夏仪说道:“虽然兹事体大,但你如果想知道,和你说一说也无妨。”

    说完她就偷偷看了姜璟一眼。

    姜璟抿嘴轻笑,全当没有看见,点头柔声道:“想知道。”

    夏仪肉眼可见的高兴,当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锁龙河大堤案已经有了眉目。

    “说是查到确实有人掘了大堤,才造成这场百年难遇的大洪水,其中又牵连到什么圣女教。两件事情叠加,陛下当即震怒,下令大理寺调查。大理寺那边的人明察暗访,一帮人跟着朝廷运粮的队伍,暗地里来到越安州,结果查着查着,他们发现了不对!”

    夏仪用神秘兮兮的口吻说道:“你们猜猜是什么情况?”

    嘿嘿,今天终于轮到我做谜语人啦,因为陛下和娘娘讨论这段的时候,席静姝不在!

    哈哈!

    姜璟和席静姝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叹道:“越安州有官员牵涉在里面。”

    夏仪当即瞪圆眼睛:“你……你们怎么都知道?”

    “哼!”她见二女相视一笑,转过头去气哼哼道,“那你们再猜猜到底有谁牵涉在里面?”

    姜璟叹道:“越安州毗邻南疆,一向外松内紧。锁龙河大堤于开国后两次大修,每年还会召人补堤,那么,挖掘大堤绝非一日之功。所以这人要在如此长时间内瞒过越安州这么多人的耳目,此人的官职必然不低。”

    席静姝接道:“此人还能牵动陛下和娘娘心绪,让他们二人如此动容,一定和他们有旧。”

    “和帝后是旧交,官职还不低……”二人同时说道,“这人恐怕是越安州的州牧!”

    夏仪:“……”

    夏仪欲言又止。

    可恶,这种只有我一个人当笨蛋的感觉真的太坏了!

    她迫不得已只好道:“好吧……算你们两个聪明,你们说对了。”

    越安州的州牧即为越安州的最高长官,越安州位置又极为特殊,关键时候,他一人就能对越安州的事宜做决断。

    “居然真的是他。”姜璟喃喃道,“难怪陛下和娘娘连押解方大人回长安的时间都等不及,一定要来越安州一趟。”

    他们肯定是想当面问一问这个相识多年的好友,问一问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问一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离开长安时立下的誓言和那份报国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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