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间隙,一道清爽干净的声音在寂然中响起。

    路迟青还是那副混不吝的姿态,开口时含着清浅笑意,忍不住逗她:“知道我比那个黎明好一百倍了吧。”

    果然,和这人聊天正经不过三秒。

    夏梅茵白他一眼,“你和他不能相提并论。”

    这哥立刻急眼了:“我还比不上他?”

    像个索夸的孩子。

    夏梅茵无端端笑了一阵,说:“路迟青,你吃他醋干嘛。”

    听到吃醋一词,他愣了愣。

    夏梅茵也反应过来,这话太引人瞎想,赶紧咬住嘴唇,大脑飞快运转中,补救地接了句:“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他长得比你帅,天底下嫉妒他那张脸的人多了去了。”

    “……”路迟青这会儿非要来个高下立判,不蒸馒头争口气,“我路迟青会嫉妒别人,那个人还没出生。”

    夏梅茵直往枪口上撞:“你少自恋了,你这脸放在颜圈平平无奇,承认别人比你帅气很难吗?”

    路迟青瞳孔中燃烧着熊熊妒火,反问:“让你承认我帅气也很难吗?”

    与此同时,一道惨白的光线伴随着点唱机里传来的粤语歌骤然亮起,笼罩住视线,两人闭上嘴,一齐被电影画面吸引过去,不偏不倚撞上灯光惨白的电话亭里面两个人激烈亲吻这一幕。

    男女忘我地吞啃对方,如同势均力敌的两匹野兽,一下之间暧昧在两人之间升腾。

    不对,是四人之间。

    夏梅茵如被钉在柱子上,死死盯着那两抹纠缠不休的眷侣。她没少看亲吻镜头,但此刻旁边坐着一个男生,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被激情灼烧了一样。

    粤语歌声浮于空气中,似野火延烧一般,回旋激荡。

    春情荡漾、起伏喘息。

    良久,旁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路迟青越过她的后背去捞衣服。

    椰浪香味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夏梅茵一瞬间绷紧了背,脊背发麻,猝不防惊吟了声。

    男生停下手,蹙眉,目光似电,粤语歌似乎还萦绕不散,回荡在耳畔。

    注意到她反应过激,路迟青唇角的笑更深几分:“你紧张什么,我就拿件外套。”

    夏梅茵余光一瞥,她的沙发后背确实有一件校服外套,她暗暗送出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

    路迟青侧过头来,腰靠上去,长臂绕过她后背,男生呼吸时的热气喷在脖颈处,痒痒的,弄得夏梅茵一阵紧张,不敢抬眼睛。

    外套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实,扯不上劲儿,路迟青挪近一步。

    搞什么?

    拿个外套这么费劲儿?

    下一秒,男生沉缓的声音降在耳边:“你起来,压着了。”

    夏梅茵心口砰砰跳,哦了声,正要起身,脚底被拖了地的小毯子绊住,身子重心不受控制地往左边倾斜,扑进男生怀抱。

    精准无误,设计好一样。

    黑暗中,放大了两人的一呼一吸。

    急促,乱套。

    夏梅茵心里那块锚彻底脱落,水花激溅,沉入海底。

    好半晌,头顶上传来男生顽劣性的笑音:“不是吧,柔弱成这样,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公主抱你回家睡觉啊?”

    “……”

    她真不是有意的。

    夏梅茵从他胸膛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来,凝视他的眼睛,然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她默默垂下眼,男生套着薄款宽松短袖,她的手攀在那几块初具轮廓的腹肌,手感……

    被话打断。

    路迟青低头,弯了弯唇角,嘴上警告:“怎么着,还想耍流氓?”

    “……”

    她要有这个意思天打雷劈好吗?

    夏梅茵僵着一张脸,扯远视线,刚想抽身,电话铃这时突兀响起。

    路迟青神情散漫,好似被揩油一把的人不是他,模样甚至有点……得意忘形。

    捞起手机,是曲珍的,摁下绿色接听键,又暂停电影播放。

    “妈。”

    曲珍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染上几分焦急:“梅茵在你身边吗?”

    路迟青看她一眼,她已经不在怀里了,顿了一秒,回:“在。”

    “那让她接电话。”

    路迟青点击免提,手机递给她。

    夏梅茵一颗心提上嗓子眼儿,有种不安的预感:“曲阿姨,找到我爷爷奶奶了吗?”

    “找到了,你不要害怕,爷爷奶奶都没事,就是爷爷在开车的时候路太滑摔倒了,头部有轻微擦伤,现在人在医院,你奶奶也在,梅茵你别哭,医生说了伤势不重,明天就能出院,没事的,啊。”

    泪珠子滚上眼眶,夏梅茵握着手机的指节剧烈颤抖着,眼泪扑簌簌流过脸庞。

    路迟青见状,拍拍她肩:“我妈说了,爷爷奶奶没事,别哭好不好?”

    夏梅茵抽抽搭搭点点头,曲珍又问:“梅茵你还在听吗?”

    “我在……”

    “今晚我和奶奶在医院陪夜,有陪睡床,你奶奶让我叫你别太担心了,明天还要上课呢,你今晚在我家睡,迟青会照顾你。”

    “嗯……”

    “梅茵最乖了,把电话给迟青。”

    夏梅茵机械地递还给他。

    路迟青还在轻顺她的背,动作没停,另只空手接过,贴在耳旁:“你说。”

    曲珍语气严肃,细细叮嘱道:“客卧来不及收拾了,今晚让梅茵睡你房间,柜子里有新床单,你去铺上,你爸会晚些回来,今晚和你爸睡吧,将就一下。”

    “嗯。”

    “出门的时候梅茵家一楼灯好像没关,你去关一下,顺便把门也关了。”

    “好。”

    “没什么要交代的了,早点睡觉,对了,路迟青,你别欺负梅茵。”

    “……”

    挂完电话,路迟青把手机扔到一边,侧头观察她的情绪。

    小姑娘默默流泪,任谁看了都揪心。

    路迟青抬手替她擦掉两行泪,声线不可自拔地柔和下来,连他都没发觉:“爱哭鬼,你爷爷没事,别哭得真有什么事一样。”

    “我不是爱哭鬼。”

    “还不是呢,今天一天哭多少次了。”

    “不就才两次吗。”

    “一次哭两个小时,你不累眼睛都替你累了。”

    “……”

    路迟青忍不住笑了下,刮她鼻梁骨:“干嘛这么委屈瞪着我,像只小花猫似的,哭完上楼睡觉。”

    他站起身。

    夏梅茵警惕万分:“你去哪?”

    校服外套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他说:“去你家关灯关门啊,你想贼进你家吗?”

    “下雨天怎么可能有贼?”

    “那可不好说,一般有些脑子的贼就趁着下雨天好掩人耳目。”他咬重字句,阴恻恻瞥她一眼,“懂了没,学霸。”

    “………”嘴真欠。

    几分钟后,路迟青披风带雨回来了,他关掉一楼所有灯,留了盏庭院走廊的,领着夏梅茵上了房间。

    她问:“你睡哪?”

    路迟青在铺床单,漫不经心开口:“睡沙发。”

    “……可怜。”

    闻言,路迟青抬了抬眼皮,厚颜无耻道:“不然和你一块睡觉?”

    脑子轰地一热,夏梅茵下意识反驳道:“我的思想才没你这么龌龊。”

    说着,连忙把目光投向乌漆麻黑的窗外。

    到底谁对谁耍流氓啊?

    他好坏!

    路迟青笑笑,继续手里活儿。

    时钟一格一格转动,将近凌晨十二点了,夏梅茵盖住被子,浑身很快暖和,她没睡意,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凝神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路迟青刚冲完澡出来,穿着件黑色短袖,一条运动短裤,骨架轮廓方正,线条挺拔,是一具优越蓬勃的少年骨骼,经过她床,随口问:“还不睡?”

    夏梅茵满脑子都是爷爷,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伤口还流血没,疼不疼,看到杵在面前这具美男身材都懒得咽口水了,毫无一□□惑力,她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在想爷爷。”

    屋内亮堂,窗帘紧闭,暴风暴雨被隔绝在外面,伴随几声微弱的狗吠,被雷声淅淅冲淡,路迟青站在床头,俯下身打开盏床头壁灯,在床边坐下。

    他身上有干净的沐浴甜香,两腿大敞,拎着湿毛巾的手搭在左膝盖边,另一只手去掀开她被子,轻哄:“不是说没事了么,能不能坚强点?”

    她一把抽回被子,裹住头,没好气地说:“又不是你亲人受伤。”

    没蒙几秒又被他扯开,夏梅茵恶狠狠瞪视他,路迟青说:“蒙头睡觉不好。”

    “你管我那么多。”

    “你到底发什么脾气啊?”路迟青就想不通了,想了想,十分难以为情开口,“给你讲个笑话,让你乐呵乐呵?”

    “一点都不好笑。”

    “我还没说。”

    夏梅茵鼻子有点重,说话有点儿奶声奶气的:“那我勉为其难听一下。”

    “你还拽上了。”路迟青笑她,思考几秒,“煎蛋爱上了荷包蛋,它拿着吉他,走到荷包蛋楼下唱。”路迟青唱功不生不熟,像一根硬邦邦的玉米,听起来别扭极了,“它唱,这是一首煎蛋的小情歌………”

    话音暂停了,夏梅茵面无表情盯着他,仿佛在怜悯一头白痴。

    路迟青也觉得这个笑话很冷场,加大火,换个别的:“有一次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手机掉了,伸手去床下摸,早上醒来睁眼猜我看见什么?”

    “什么?”

    “一只拖鞋躺在我枕头边。”

    扑哧一声,这下终于把夏梅茵逗笑了,眉眼很乖顺,“你真傻。”

    路迟青搡她柔软的头发丝,手指拢了拢,“笑也笑完了,骂也骂够了,快闭眼睡觉。”

    夏梅茵嗯了声,闭上眼眸。

    路迟青又坐了一会儿,更深夜静,庭院有推门声,许是路俟咏回来了。

    他这才轻脚离开房间,替她留了盏昏黄的小壁灯。

章节目录

想朝你耳朵吹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春已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已绿并收藏想朝你耳朵吹气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