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颠簸让庄程琰有些反胃,但一旁的江玖却神态自若,他晃了晃头,好在车终于是缓缓停下了。

    车门一开,人群便一窝蜂向外涌。江玖在前,庄程琰的手隔了段距离护在她身后。

    洛清的天气与庆阳不大同,隔了半小时的车程,天上确是蓝天白云相聚一片。

    “你要去哪啊。”庄程琰掸了掸身上的灰。

    “墓园,看看我爸妈…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江玖思考了会儿,“他们三年前去世了,因为一场意外。”

    庄程琰默了声,皱着眉头没有接话。江玖想要尽情地诉说,但她不得不有所保留,她怕被发现,她还没有死的秘密。两人一路无言走进了墓园,离江玖父母的碑还剩几米时,庄程琰停了下来。

    “白思念,你和父母好好聊聊,我一个外人可能会让你不自在,我在外面等你。”他冲江玖笑了笑便径直向外走去。

    墓园很大,里头估摸有上千个碑,入口两侧栽了两棵大树。庄程琰靠在其中一颗闭目养神了会儿便百般无聊地翻动着手机,滑来滑去屏幕都是在主页面,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他没有想到江玖已经没了爸妈,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正想着,远处不紧不慢地走来了人,看着六十多岁,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配了双丁字鞋,腰板直直的,看着很是硬朗。

    “小伙子等人啊。”大爷停在了庄程琰面前。

    “是啊,大爷您贵姓?”

    “啊,我姓曹,你呢小伙子。”

    “曹大爷,我叫庄程琰。您是这里的管理员吗?”

    “啊小庄啊,对,我是这儿的管理员。这儿这几年很少有人来,倒是轻松得很。哎,不过有个印象深的女孩叫思念。小庄,你是在等她吧。”

    庄程琰点了点头。

    “这墓园旁边有一个小园子,我在里面种了许多花,开得可好看嘞!来了人我总会喊他摘几朵,那姑娘每次来都会摘三朵花,听她说自己的父母和好朋友去世了,怪让人心疼的。世道不公啊,白白净净的小孩就剩自己了。”

    曹大爷才感叹完,江玖就从里头出来了。

    “曹大爷您好,吃了没有?”江玖柔声问道。

    “吃啦吃啦,小念,小庄是你谁啊,来这么多次就没见你带过别人,今儿倒是头一遭啊。”曹大爷乐呵道。

    “您别打趣了,是好朋友。西侧小屋那头寄来了好些包裹,您快去看看吧,我带他去吃饭。”

    “成,下回再一起来我家,我给你们做饭。”曹大爷笑着拍了拍庄程琰的肩,朝他两挥挥手,向西侧走去。

    庄程琰直了直身子,微微俯下身去,江玖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的眼睛。他没有眨眼,睫毛长长的。

    “走吧,带我去吃饭。”

    家附近大大小小好吃的地方江玖都吃过,且好几家江玖都是常客,老板都很熟悉她所以她不敢把庄程琰往这些地方带。

    “ 要是老板以为我诈尸了那就难办了。”她小声嘀咕着。

    “什么?”

    “…没事。”

    她想起她的好友蒋泉曾经带她去一个小店吃过饭,那儿的味道也顶顶的好,不过离她家太远,恰巧周遭全是好吃的,于是后来也没来过。江玖想撞撞运气,如果没开了家带他在这个小巷随便找家解决一下。

    小巷上硌人的石子很多,尽管道有些窄,但来往的人还真不少。来往自行车的铃被“叮叮当当”地拨动,前头还挂着烧饼、驴打滚,竹蜻蜓等各式各样的吃食与小玩意儿。隔三差五能看见阿婆叫喊着卖菜,或是剪纸、贴纸等被整齐地摆放在小桌子上,旁边还放着个小喇叭,“十块钱两个,十块钱两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阿公戴着厚厚的镜片,佝偻着帮人配眼镜。庄程琰过去买了对剪纸和贴纸递给江玖。

    “思念,你瞧。”

    江玖接过东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黑不见五指的天空不知不觉已被填满了繁星,有即将暗淡无光的,也有亮如宝石引人遐想的,多是稀疏的暗星穿插在成片透亮的星海中。

    “我们在这世上都要经历很多东西,失去生命的人就像那些暗淡无光的星星,等它玉石俱焚时会有无数明星去替代它,说明它又重新化成生命出现在世界上了。”他扭头看着江玖,江玖没出声,眼眶却早已泛红。

    “我妈…她也死了,我也得去接受…”

    “思念,会有来世的。”

    其实庄程琰并不相信有来世,他坚信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

    六年前,他得知母亲死了一度崩溃到不能自我,但他还有爸。他爸情况更糟糕,有时对着遗照一坐坐一天,嘴里喃喃:“丘莹,丘莹……你别怕,我陪你…”他知道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他要让他爸好好活下去,他作为他爸的精神支柱活到了现在。

    现在他见到了江玖,一种强烈的预感击打着他。

    “谢谢。”

    江玖也很惊讶,她没想到庄程琰的母亲也去世了,但他还这么努力地安慰自己。内心的苗儿开始向外钻。

    从前的小店还开着门,门面似乎还翻新了。

    “老板,两碗馄饨汤面。”

    “好嘞,稍等!”

    离十二点还有四个多小时,江玖知道自己太长时间耽搁不了。

    “这儿的馄饨汤面还挺好吃的,如果下次你还想吃我再带你来。”

    “嗯…这说明我们会常见面对吗?”庄程琰微微挑眉。

    “不太对。我平时都很忙很忙,忙到没人找得到我,只有周六有空,所以下一次有空的周六我再请你吃饭,表达对你救了我的感谢。不过我们吃完该回庆阳了,太晚了,我还得回去帮家里人修一下豆浆机。”

    “好。”

    “来了来了,热腾腾的馄饨汤面来了,慢些吃,别噎到啊。”大叔慈爱的目光投向他俩。

    滚烫的汤连着面一同下肚,涌上头的汗将一天的疲惫与烦恼都抛之脑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期待下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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