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羽殿中,这装饰华美的大床已经许久没有人睡过了,心儿自上次遇刺,便一直在新造的密室里休息。

    今日,此刻,这精美床榻终于又迎来了它的主人,心儿正昏睡在这里。而身边正是谢连辰和谦叔。

    谦叔一脸凝重地为心儿诊脉,他虽然许久没有为心儿诊过脉,可谦叔这些年只照顾过谢连辰、乾儿和心儿三人的身体,所以,心儿身体基底如何,谦叔还是知道的。可如今,心儿身体怎么这般差了呢?

    “娘娘,这身体,唉!”谦叔摇了摇头,着实吓坏了谢连辰。

    “谦叔,心儿的身体怎么了?心儿现在也没有醒,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她肩上这个伤口,这些青筋,该怎么办?”

    “皇上,别着急,娘娘身体确实有些复杂,最严重的是,娘娘身上有寒毒。看这伤口,寒毒应该是从伤口渗入的,可看娘娘的身体,这寒毒却像是日积月累而成的,所幸,现在寒毒还未深入五脏六腑,若是再深入一层,娘娘不仅难享长寿,而且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寒毒?这是什么竟这般厉害,那现在心儿怎么样了!”谢连辰越听越害怕。

    “皇上放心,老臣一定竭尽全力。如今还未深入五脏六腑,倒还有回天之力。只是此后,娘娘的饮食起居便定要多加注意,发寒发凉之物便尽量不要再饮用。老臣再配些药供娘娘每日服用,长久下来或可以肃清寒毒。只是,这肩上的青筋,若是想抑制便需针灸才可了。不过,若是寒毒可抑制,这肩伤便也不会很疼了,渐渐的,也就不会发作频繁了。若是能调理好身体,肩伤就无妨。”谦叔终究还是医术高明,这一番安慰倒让谢连辰放心了一些。

    “可心儿现在怎么醒不来呢?”谢连辰还是担心心儿,毕竟,她脸色还是苍白的。

    “娘娘怕是喝了什么。或许是当年娘娘假死那药,只不过药量减少了几分。因为此刻,娘娘脉搏跳动有些慢于常人。”谦叔突然想到心儿假死的场景,这么多年,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毕竟,他觉得,谢连辰这么多年自苦,与他没有诊出心儿假死有关。所以,当他又一次为心儿把脉时,很快便想到了那个假死之药。“若是有药便好了!臣也能研究一二。或许能知道是不是当年那假死之药。”

    “药?”谦叔一语提醒了谢连辰,刚才,铜镜边散落不正是丸药吗?“有药,谦叔你等着。”

    说罢,谢连辰便又一次钻入密室。铜镜边,地上散落了两种药丸,谢连辰分别捡了一颗。

    “是丸药?这怕是要些时日才能分析出这药中有些什么成分。不过老臣会尽力的。看这一丸亮晶晶的,似有雪蟾粉。雪蟾粉虽能入药解毒,但却是大寒之物,况一切都要讲究个度和量,若是不用恰当是有损身体的。不过,老臣现在也不敢笃定,还是等老臣去研究研究吧!”谦叔说罢便将两粒药丸包裹起来,端端正正地放入药箱。

    “谦叔,今日为心儿诊治之事不要同别人说,只说是为我换药便好。”谢连辰隐约觉得心儿这寒毒背后隐匿着一只阴谋的大手。

    “老臣明白。”谦叔告辞离去,殿中只剩下了谢连辰和昏睡的心儿。

    轻轻抚着心儿的额头,谢连辰格外心疼。

    “心儿,你便是不想同我在一处吗?偏偏住到这小小密室,若我今日没有这好奇心,唉…”谢连辰不知心儿睡在密室的原因,只觉得是心儿想要逃开他。轻轻抱起心儿,谢连辰将心儿送回了密室。“你既不想让我知道你在哪儿,我便假装不知道吧!”谢连辰轻轻在心儿额头上印下一吻。

    “心儿,你知道吗?我有多想你,多爱你,你知道我看见你如今满身伤痛的样子有多心疼。”谢连辰将心儿的手附在自己的脸颊,侧过头,谢连辰吻了吻心儿的掌心。

    针灸过后,心儿额间的汗水因为疼痛的消散而慢慢挥发,她的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谢连辰想让心儿睡得更加舒服些,便轻轻地将心儿的外衣褪下。

    “让我陪陪你,好不好,心儿?”看着心儿娇嫩清秀的小脸,长久压抑的谢连辰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他轻轻在心儿身边躺下,将心儿揽入怀中。心儿的秀发不经意地从谢连辰的手臂上滑落,直勾得谢连辰心痒难耐。

    轻轻地,试探性地,谢连辰吻上了心儿的唇,当冰凉遇上温暖,谢连辰更觉无法自拔。谢连辰将心儿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要把心儿融入他的身体。谢连辰斗争了一会儿,可理智终究是被狂热的欲望战胜了,谢连辰勾起心儿的下巴,又一次将唇印在心儿的唇上…

    昏睡的心儿或许偶有感觉,偶尔闷哼几声,可药物作用下,她终究是没有醒来。

    心儿缓缓的呼吸均匀地打在谢连辰的胸膛,这样的幸福感觉,谢连辰已许久没有体会过了。他轻轻地抚着心儿,直到他突然碰到了心儿光滑脊背上的一点褶皱。谢连辰突然想到了杨二的话,心儿被盐水鞭打过,那么现在她的背上岂不是还有伤疤?

    轻轻地,谢连辰将心儿翻过,触目惊心。谢连辰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伤疤会这样的触目惊心,整整五条。伤疤虽已淡去,但粉嫩的伤疤与洁白的肌肤的对比仍旧让谢连辰心如刀绞。整整五条,留下的伤疤就有这么多,那心儿究竟承受了多少鞭,谢连辰不敢想象。谢连辰将自己的心中至宝捧在手心、放在心尖,而这些人,却用这样的卑鄙和残忍的手段伤害她,迫害她的身体和心灵。

    “我的心儿,我的心儿…”谢连辰不住地在心儿耳边呢喃,他多希望承受这一切的是他自己,他宁愿是他自己。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谢连辰,这个杀伐果决的君王,这个威风凛凛的沙场将军,这个见惯了生死的铁血战士,面对心儿身上这些伤疤,他哭了,因为这些伤烙印在他的心里,是掠过肌肤而直接穿入心脏的痛。

    谢连辰的泪啪嗒滴到玉枕上,这滴泪是谢连辰对近乎五年离别的惋惜,是对今日重逢的喜悦,是对心儿所受苦难的悔恨,亦是对自己没能护好心儿的愧疚。种种情思,纷纷杂杂。

    可惜,这一切,心儿都不知道,睡熟的她此刻或许只有空灵的梦境,而这梦里或许谁都没有。也罢,或许真的只有换我心为你心,方知情意深。

    心儿的呼吸渐渐均匀了,谢连辰知道,药效过去了,心儿快醒了。

    心儿既躲在这个密室里,便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谢连辰想了想,轻轻给心儿穿好衣服,盖紧被子,缓缓走出密室。

    谢连辰缓缓拿出那颗洁白的珍珠,身后的密室门又缓缓关上,床幔落下,谢连辰回身只见冷冰冰的墙壁。心儿的心门会不会再向他打开呢?谢连辰满脸惆怅,却满心期待。

    天边的云彩被阳光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跻身而出的太阳依旧光辉,阳光所到之处一切阴霾全部消散。可惜心儿所在的密室却依旧没有日光的照射。当心儿在烛光中醒来时,只觉浑身难受,身上感觉肿肿胀胀的,肩上也有些残留的疼痛。心儿挣扎着起身,地上却是她昨晚急痛之下打翻的药瓶。

    心儿慢慢捡起,这些药是何云安精心制成的,花费了何云安不少精力,所以她得珍惜。

    当心儿从假山后探头探脑地出来时,她看到了寒柳的身影。许是怕有谁发现这个暗门,寒柳在这里守候了许久。平日心儿只从鸾羽殿内的暗门出入密室,如今,谢连辰在里面,那么心儿便只能从假山后的暗门出入了。

    阳光打在心儿长长的睫毛上,将影子照在假山这一幕布上,绰约仙姿一般,再次印入寒柳的心。

    “公主,你真的愿意同谢连辰回去吗?回到那个你不喜欢的地方?”寒柳终于忍不住了,他不想让心儿回去,他实在不想,因为心儿回去便是对他这番感情下的最后通牒,他还想再争一争,或许,心儿可以随他远走高飞,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对,我决定回去了,若人真的是命运天定,那我可能一生是要陷入那皇城中了,我出生在那儿,长在那儿,嫁到那儿,再逃不脱的。”心儿仰头看着流云、蓝天,她不禁慨叹,自由为何这般奢侈。曾经被困于深宫,如今也为责任所累,终究是不得半分轻松。每到这时,心儿便不由得想起当年在凌王府的日子。那时候,她是多么欢乐…可惜,一切终究无法再来。

    “可是,公主,你原可以不回去的,我可以带你走。回成唐的路上,每一个地方都可以逃跑。只要你愿意”

    心儿惊诧地抬头,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多年前,荣世玉不就说过吗?

    “那你想过别的人吗?”忽听此话,心儿对寒柳是一样的失望,此时的心儿早已不是那个为一句话便感动的小姑娘了。

    “别人?我曾想过,可我也知道,如果一定不能两全,我想成全你!”或许,寒柳比当年呆呆的荣世玉爱得更加深沉。他说得含情脉脉,这么多年,寒柳不曾明示过自己的心意,虽然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意,但他不曾明说,就连要为他表明心迹的皇甫睿,也没来得及出口便被谢连辰俘虏。

    “你想成全我,可我,也有记挂的人和想成全的人。寒柳,我明白在宫里有多累,所以,你若是想要自由,你可以离开,不必随我回成唐。”心儿或许曾经感受到了寒柳的心意,可早已不相信感情的她根本不愿再次涉足一段新的感情。心儿转身,想要默默离去。

    “公主,你的每一分执着、责任、坚持、勇敢我都懂,这么多年,我自问足够了解你,你的伤、你的痛、你的脆弱,那么你为什么还不肯正眼看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回到你不喜欢的笼子里?”寒柳看着心儿的背影,突然,他觉得自己如果现在不说将再没有机会。

    “或许你真的懂我,可我,我没法不回去,我的孩子在那里,我必须,也一定要保护他,哪怕舍弃我自己。我已经对不起他了,我错过了他的成长。寒柳,我有孩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如果阜戎有一日还被薄待,还要造反,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成为别人的刀、剑,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心儿本不想同寒柳说,可他的所谓真心已让心儿倍感负担。

    “既然,你已经决定,我陪你回去,我一定守好你们,我不会同别人讲,谁都不会。相信我!”这一刻,寒柳清晰了,这个孩子,将永远成为心儿与他保持距离的工具。寒柳也明白了,他再也没有可能,也再也没有机会。寒柳又退缩了,从今以后,他将不会再奢望心儿的回应,他只求默默陪伴、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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