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殿内,香气习习,可与这暖人的香气不符的是,玉阶下跪着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姚媚之和一个颤颤巍巍的魏公公。

    “魏公公,朕记得提拔你时让你见过一个人,可朕如今看来那人还是没有刺激到你啊!”谢连辰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他是要去讨论在哪里玩耍而不是议罪。

    魏公公听谢连辰如此说,直接瘫软在地,他当然记得,那年谢连辰刚刚成为皇帝,提拔了他,可穆林却带他去见了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那人是小金子,就是当年先服侍太子谢连景后又卖主求荣投靠谢连清,最后又在大殿上揭破谢连清篡位事实,向当今圣上卖好的那个人。谢连辰自然不会用这样一再叛主之人,所以小金子光荣身退,名义是为国捐躯,揭露先静王谢连清不法事,而被先静王属下杀害。

    小金子的惨状历历在目,魏公公害怕极了,他在宫中多年,谢连辰虽从未宠信他,但他也是宫中的太监头目,地位是有的,可也就是因为谢连辰对他没有过多信任,他即使在皇帝身边,却也不能为政事插一句嘴,为朝臣说一句话。魏公公曾觉得这样也很好,倒真能得一个好结局,可谁料,掌管后宫的姚媚之找到了他,许以重利,不到三月,他在宫外便有了一间地理位置极好的大宅院,还有许多服侍他的下人和妙龄女子。虽然他是个不完全的男子,可他又何尝不想有温香软玉在怀呢!所以,在姚媚之不断的糖衣炮弹的攻击下,他成为了玫妃的人。

    而今天,而此刻,魏公公知道了自己的结果,他再没有好日子过了,从他没有节制住自己欲望的那一刻,他就走向了毁灭。

    “皇上,皇上,求您饶奴才一命吧!求您!”魏公公只敢说这一句话,因为,皇帝与他实没什么交情。

    谢连辰是从来不信任这些太监的,历史上权监乱国的事也不少,何况,谢连辰有先天优势,他是在战场上长大的,身边多是军旅之人,乱军之中哪有太监的位置,所以他身边一直只有穆林,也正是如此,他才需要在上位之后简拔一人做这宫中的大太监头子。魏公公自然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玫妃,朕不公开处罚你,这是给你父亲留面子,也是给你的面子,你可记好了,别再兴风作浪。当然,朕也不能不罚你,你就在缀锦殿中待两个月吧,朕不管你是说自己病了还是什么,你自请,朕来批。”姚媚之瑟瑟缩缩地离开了沐英殿,捡回一条命的她心中有痛苦也有悲愤,当然更多的是不平、不甘。

    殿中只剩下没有背景的魏公公了,是啊,贵人们有后台,他有什么呢?金钱何以用命相抵?魏公公只剩悔恨和恐惧。

    “你去,把皇后请来,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当然不能伤害皇后,让皇后来沐英殿,哪怕你就是说朕病了也可以。若皇后今夜不来,你此后就再不用出宫了…若皇后来了,朕许你出宫,你收受的那些东西,朕也不会追缴回来,当然,前提是你管好自己的嘴。”谢连辰起身坐上龙椅,依旧云淡风轻。

    “谢皇上,谢皇上”魏公公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大罪之下,他竟能全身而退。当然,他的安危只系在皇后一人身上,他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

    当魏公公跑得气喘吁吁求见皇后的时候,心儿才刚刚躺下。

    “皇后娘娘,您去一趟沐英殿吧,皇上有要事!”魏公公跪在心儿面前,一脸惊慌失措,倒让心儿有些不安,可转念一想,谢连辰正当壮年,若是生病谦叔一早便去了,除了这些事,他还能有什么要事呢?

    “什么要紧事?事关朝政?还是皇上身体?”心儿突然又想到了阜戎,难道是阜戎旧臣犯事?

    “是,皇上有要紧事,奴才不便多说!”魏公公自然不敢胡说,他刚刚从大罪名挣脱出来,怎么可能再背上欺瞒皇后的罪名。“只求皇后娘娘快去!”魏公公的急切自然不是因为谢连辰,而是因为自己的身家性命。

    魏公公的急切让心儿确有些害怕,来不及换下寝衣,心儿只披上了一个薄的毛皮大氅便去了。当然,如今还不到穿毛皮的时候,只是心儿一向畏寒,又加上刚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拎起,身子还暖,确实不能着风。

    走进沐英殿,门轻轻关上,心儿却不见谢连辰。“皇上!”心儿试探着叫了一声,却只没人应答。走至玉阶旁,心儿看到了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正是姚媚之刚才匆匆离去丢了的,可心儿却联想到了其他。

    难不成谢连辰正在宠幸其他女子?那他非要自己来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又吃了寒柳的醋?联想寒柳今日匆匆离去,心儿仿佛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转过后殿,帷幔放下,龙榻上的一切都蒙在了帷幔后,心儿更加不敢上前,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什么,难道竟是害怕自己看到谢连辰与他人的缠绵而伤心吗?

    心儿踌躇着,定定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心儿”谢连辰突然起身,原来他坐在龙榻前的小阶上,心儿看去时正被桌子挡住了视野,如今谢连辰站了起来,心儿方才看见。

    谢连辰向心儿迎来,爱遐想的心儿稍稍放了些心,她担心和害怕的一幕没有呈现在自己眼前,心儿长舒了一口气。“你找我什么事?”

    心儿是那样美丽,美丽的干净而纯粹,她清秀的脸上,洁白的额间饰衬托得她更加灵动,却又添上了一丝妩媚。白色的毛皮大氅衬着心儿的气质,贵气中又添上了一分儒雅的书卷气,实在令谢连辰眼前一亮。

    “心儿,你真的好美!”谢连辰走向心儿,轻轻将她抱紧。

    “你怎么了?叫我来是有什么急事吗?你快说呀!”心儿有些急切,毕竟,魏公公刚才表现的实在着急,像是有什么大事似的。

    “我就是想你,想你来,心儿你爱我吗?我们能不能把话说开了,我们把彼此的心结解开,好不好?”谢连辰看着心儿迷惑的眼睛,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在这里陪你!你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心儿推开谢连辰,转身想要回去。

    谢连辰抓住心儿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回眼前。谢连辰顺势轻轻一抽,大氅的蝴蝶结就解开了,雪白的毛皮大氅顺着心儿内里光滑的丝绸寝裙缓缓落下,粉衣映衬下,心儿更加灵动可爱。谢连辰将心儿的腰揽住,嘴角却勾起一笑,“你太美!仿佛日日都不同!”同样是粉色衣衫,心儿的就格外动人,而姚媚之的却怎么那样让谢连辰嫌恶呢?

    心儿推搡着谢连辰,可谢连辰还是将她强硬抱起,帷幔掀开的一刻,香气扑鼻,瞬间倒让心儿有些疲软。谢连辰轻轻将心儿放下,伸手盖上她的双眼。

    “我去取东西,片刻就回!心儿等我!”谢连辰转身去了,可心儿哪里闭得上眼,她看向轻摆的帷幔,那一天,她遇刺的那一天,她就是睡在帷幔边,帷幔掀开的时候,那柄充满寒气的剑就刺向了她,给她留下了一身伤病。

    下意识的,心儿向枕下摸去,一把同样寒冷的匕首就在枕下,这一幕,怎么那样像在鸾羽殿中呢。

    突然,帷幔掀开了,心儿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她拉出枕下的匕首,惊恐地看着,帷幔掀起的一刻,心儿挣扎起身,向来人刺去,她紧闭着双眼,感觉自己刺向了空气,可她又感觉到手指上沾上了黏糊糊的东西。

    “心儿,是我!”谢连辰温柔的声音响起,心儿睁眼看去,她刺空了,但也划伤了谢连辰的手臂,鲜血滴在了她的手上,也滴到了她的粉色裙摆上。

    “是你,就是你,当年就是你!”心儿向床角退去,那个梦,那个熟悉的感觉,那半枚玉佩,是的,就是谢连辰,心儿仿佛更加笃定。“为什么?为什么?”心儿恐惧地向后退着,直到退无可退。心儿也不知自己脑中为何这般混乱,她此刻有些迷乱,有些毛躁。

    “不,不是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谢连辰看到了心儿一直举着匕首,格外心疼。“如果是我,你可以杀了我”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谢连辰像个赌徒一样,他竟向心儿面前扑来。

    他的胸膛,她的刀刃。

    一瞬间,心儿的身和心同步做出了决断,她慌忙移开了匕首。

    四目相对,谢连辰没有感受到匕首的刺骨凉意,心儿的眼中虽还有惊恐,可匕首却缓缓滑落,掉在床榻上。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比你自己想象的更爱我!其实,我只是想从你口中听到我的名字,心儿,不要怨我!”

    谢连辰轻轻将匕首捡起,扔到了床下。他轻轻将心儿的腰揽住,充满爱意地看着心儿惊恐的双眼渐渐失去了惊恐而转为迷茫。

    帷幔中的迷情香完全起到了作用,心儿感觉自己的头懵懵的,她更加晕晕乎乎了。

    “心儿,别怨我!我只是想笃定些!”

    一袭粉色绸衣沿着帷幔滑落在地。明黄色帐中,传来一声清晰的询问。“心儿,叫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一含糊却懵懂的回答绵绵地回应“连辰,连辰”

    谢连辰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确信,心儿爱他,很爱很爱,像自己爱心儿一样,很爱很爱。

    帷幔抖动着,盛着香的香球剧烈地燃烧着,香气浓郁。当谢连辰轻轻掀起帷幔,放走帐中香气的时候,心儿正沉沉的睡着,额间灵动的小坠早已不在眉心,它也斜倚着玉枕轻轻睡着。谢连辰回身将心儿揽入怀中,感受着印证了心儿爱意的幸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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