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空荡的沐英殿中,此刻正对坐着两个满心伤痛的人。

    听着谢连辰的话,心儿有些恍惚,若谢连辰一开始就知道孩子是他的,他又怎么可能给自己下催产药?“难道你不喜欢孩子?不然,你为什么给我下催产的药?现在又为什么让我喝避子汤药,你是不喜欢我生的孩子?”心儿有些恍惚,她觉得很奇怪,很不可解释,所以她提出了最不可思议的疑问。

    “我怎么会不喜欢孩子,更何况是我们的孩子!心儿,我已和你解释多次,近日给你喝的不是避子汤,不是。那药是补身子的,自你上次…上次小产之后,谦叔说恐你伤了元气,所以特意为你配了补药。谦叔还说,寒毒让你有些宫寒,不易留住孩子,而你又是易受孕体质,所以我怕你再小产,身体再受打击,才特意在补药中加入了避子的成分。至于你说的催产药,心儿,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给你下催产药,我怎么会呢?”谢连辰说得激动。

    “你没有下催产药?不,你骗我,催产药是下在穆林带来的栗子酥中的,他还说是你做的,那么不是你还有谁?难道穆林会不告知你就伤害孩子吗?他又有什么理由伤害孩子呢?”心儿实在想不通,多年来,她一直因此深恨谢连辰,就是因为她始终相信一个前提,那就是穆林只会听谢连辰的话,只会执行谢连辰的命令。

    “栗子酥?穆林带了栗子酥?怎么可能,我起兵那日怎么可能来得及做栗子酥给你呢?心儿,我从没让穆林带过栗子酥呀!”谢连辰如今才明白,原来五年的分别,竟是因为一盘栗子酥?不,是因为一个误会,或者说是一个阴谋。谢连辰隐隐觉得,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事情。

    “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难道会是穆林?如果不是你们,那还会是谁?怎么会?”心儿慌乱了,她恨了谢连辰这么久,也因谢连辰的伤害心痛了这么久,纠结了这么久,有很多次,心儿因这伤害而痛彻心扉。心儿若不是因为这深切的恨意,都挺不过重重艰辛回到阜戎,光复阜戎。可现在,一切难道只是个误会?若是误会,她又该何去何从,她该怎么面对谢连辰,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和恨意,怎么面对自己这些年的痛苦,一瞬间,心儿有些慌乱和崩溃。

    “心儿,不会是穆林,他也绝不会伤害你,这样吧,今日宫门已下钥,明日,明日我便召穆林入宫,一定将此事问个水落石出,一定,心儿,现在我只对天发誓,我绝没有给你下过催产的药,若我说谎便天…”谢连辰郑重其事地准备发誓,却被心儿用指尖堵住了唇。

    “不,别说这些话,我害怕,不能说!”看着谢连辰的笃定,心儿又怎么可能不动摇呢,她已经开始相信谢连辰了,毕竟,这些年来,乾儿确实长得很好,显然谢连辰费了不少功夫,那么,他便不是不爱孩子;毕竟,自心儿回宫,谢连辰就百般迁就和迎合,对她实在是千好万好,心儿对谢连辰的恨原本就因这些温情产生了动摇,如今,若真如谢连辰所说,那谢连辰对心儿便算是从始至终、一心一意了。

    “心儿,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我那日起兵惊动了你的胎气,让你受了许多苦,所以你才怨我,我没想到,原来你误会我伤害你,心儿,你怎么这么傻,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谢连辰又一次将心儿揽入怀中,他有些伤心,是因为他觉得心儿没有选择相信他对她的深情。

    “你说的是真的吗?连辰?若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如果真是因为我对你的误会,那我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我一直靠恨活着,我…我现在该怎么面对这么多年的自苦,该怎么面对孩子和你啊?”心儿有些崩溃,她可以相信谢连辰没有刺杀她,也可以相信谢连辰不会派人侮辱她,可一直以来,她对这桩催生的事却笃信不疑,因为,她觉得穆林代表了谢连辰,可是,她忘记了,穆林终究不是谢连辰,穆林也是有思想和自主行动能力的独立个体啊!

    “心儿,别哭,我们不哭了啊!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谢连辰轻轻为心儿拭去泪水,他轻轻吻了吻心儿的额头和唇,泪眼婆娑间,心儿将头主动靠在谢连辰肩上,这是她此次回到谢连辰身边后第一次主动的倚靠。

    “心儿,我爱你,永志不渝!”谢连辰轻轻托起心儿的下巴,认真的将唇覆在心儿的唇上,红润贴合着红润。弥合了误会的裂缝,两个相爱的人又怎么能不动情?

    躺椅轻摇,见证着彼此的深情。

    当月色静静照在紧闭的窗檐上时,心儿与谢连辰正依偎在躺椅中,谢连辰将心儿紧紧环抱在胸前,二人十指紧扣,静静地体会着此刻的温暖与深情。

    “连辰,你说我小产,是什么时候?刚才,我忘了问你?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肩上的伤发作的样子的?我觉得一切都好混乱!”静默下来的心儿终究开始思考和回想,她觉得谢连辰的话中有好多关键的信息,刚才她太过激动,竟没有察觉。

    “心儿,军队进入阜戎的那天夜里,我…我无意间发现了你的密室,那天你喝了药,昏睡着,我看你唇色惨白,有些害怕,便假借让谦叔为我换药的契机,让谦叔给你诊了脉,就是那天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所有伤,也是那天我见到了你肩伤发作的样子,还是那天,我…我没有忍住自己的冲动,要…要了你!可我没想到,那一次竟让你有了孩子,所以上次你因为私矿之事同我闹别扭,自己跑出宫去的时候,就小产了,我当时没敢告诉你,怕你伤心,也怕你知道我已经了解了你的一切。我知道,你那时还什么都不想让我了解,你不想同我说你这些年的经历,我想尊重你的意愿,可后来我发现,你似乎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所以才想要和你深入谈谈的。”谢连辰和盘托出,他想用这一次谈话消弭二人的所有隔阂。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你总是在我泡温泉解痛时来陪我,怪不得那次我从宫外回来你便一月都不让我下床出门,每次我出去总是被你的人拦回来。”心儿得到了解释,终于想明白了当日的种种困惑。

    “连辰,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所以,一切都不会是你做的,你没有骗我吗?”心儿还是觉得有些扑朔迷离,毕竟,若不是谢连辰指使别人刺杀她,那刺客又怎么会戴着谢连辰送她的那半块玉佩?若不是谢连辰指使那些贼人伤害自己,那那些贼人又怎么会知道心儿最怕鞭子,又怎么会说是凌王指使?心儿还是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心儿,我知道你说的一切是什么意思,我只想说,都不是我!心儿,我绝不会伤害你,至于刺伤你的人和买凶伤害你的人,我一定会揪出来,一定会的!”谢连辰心中其实已有答案,这种种事情串联在一处,谢连辰想出了唯一解,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关键都在于一个人,可他还不能告诉心儿,因为心儿对这人的信任甚深。

    “那日,你…你是故意的?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把一枚匕首放在枕头下,这本是我的习惯,你却没有这样的习惯吧!”既说开了一切,心儿便决定要明白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

    “是,我故意的,我看你那么怕我,我想告诉你,不要再害怕,你可以保护自己,我只是不想你再因为那次刺杀而梦魇不宁。那日我用迷情香,也只是想让你明白,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你的身边只有我!”谢连辰轻轻吻了吻心儿的脖颈,“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想知道你还爱不爱我!”

    “连辰,你是不是也知道了…知道了那件事?”心儿有些忐忑地回过身来,她从谢连辰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我知道了。很早就知道了。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我知道了。攻破成虞的那天,你那样歇斯底里地要杀了那几个人,我便觉得其中定然有事,后来,不是跑了两个人嘛,穆林抓住了一个,另一个被寒柳给杀了,被抓的这一个躲了很久才敢出来,正好撞上了穆林,所以,我就知道了!”谢连辰说得好像很是轻松。

    “你…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我?你不会嫌弃我吗?”心儿有些惊恐,那伤害的一幕又一次袭击了心儿的回忆,让她一瞬间有些恐惧。

    “心儿,你是我的女人,我最爱的女人,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我才是这世间最合适的一对,没有人能拆散。心儿,忘记那些伤害,今后你只看着我,你的身体属于我,你的心也属于我。而我也只属于你,好吗?”谢连辰轻轻将心儿抱紧,这一次,心儿将双臂搭在谢连辰肩头,他们越贴越近,直到身心紧紧挨在一起。

    “我被刺杀的事是寒柳告诉你的吗?我因那次刺杀而梦魇的事儿是阿姐告诉你的吗?原来他们早就都站在了你这一边吗?”借着月色,心儿轻轻抬头看向明暗交杂的谢连辰的脸。

    谢连辰的回应却似乎没有刚才那般笃定,他心虚地只回复了一个嗯,便闭口不言。仿佛是为了制止心儿的追问,谢连辰轻轻吻上了心儿的唇。

    “你就真的这么爱我吗?”温情过后,心儿终是对自己得到的全部的爱不够自信。

    “大千世界,万载繁华,与我相关,唯你而已,你说,我不爱你还能爱谁,我不珍惜你,还能珍惜谁?”昏暗之中,谢连辰轻声地说着,他温柔的气息从唇齿间泻出,扑到心儿的唇边。

    “连辰,这么久,我竟错了这么久,我…我该怎么办?”心儿有些后悔,又有些混乱,这悲哀痛苦的五年,难道只是因为一场误会,若真如此,该多荒唐。

    谢连辰听出了心儿言语间的悔恨和迷乱,轻轻地,谢连辰又搂紧了心儿,因这亲密的动作,二人的唇又一次触在一起,渐渐不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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