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折腰篇完结)
天下风云终归于尽,全然乎终结了这一切的是汉室所封的燕侯魏劭。次年,魏劭在新都长安称帝,定国号燕,年号太和,安于太紫明宫。
太和元年三月十四,册封原配甄氏为正宫皇后,祖母徐氏为太皇太后,母朱氏为太后。长女魏华为元安公主,次女魏宓为太安公主。帝颁布旨意不纳嫔妃,结发相守。虽有旧臣上奏反对,皆被魏劭原封不动打了回去。
天下虽归一,但中原多年饱受战乱,民生凋敝,大燕开国伊始,百废待兴。新帝称帝,为天下百姓着想,免除了新年徭役,减免赋税,废前朝苛政,统一乱法,修生养性。
朝廷里,此时文有丞相公孙羊,御史大夫卫权,另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统辖,各部以尚书、侍郎为正副长官。武有大司马李典镇幽州、卫将军魏梁守西凉、辅国大将军魏朵镇守东郡三州、怀化大将军魏枭雄镇守山东、云麾大将军魏渠镇守西川,镇国公兼大统领甄寻总揽京城军调统。绿眸将军比彘,因从前在山东平乱有从龙之大功,封九江侯,镇守南疆。
按理说,甄氏为后,当是有百姓民众不满才是。但此甄氏并非那称帝的甄氏,甄皇后貌美倾城,一手岐黄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当初在咸宁大战之中以一己之力控制了蔓延的时疫,救了整座咸宁城民众与将士的性命。至今被世人传为美谈。
长安新都除了有新帝旧部外,还有许多平民出身的有志之士,便是当初新帝在前朝旧都中发觉的被幸逊压迫的才干,这样集中在朝廷里,勋贵与白身一道,为了平衡这股子势力,新帝将丞相与镇国公等重臣召进了宫,隐居于山林间的有功之臣伏龙道长也入了宫,最后想出一个法子:考核。
不仅是招募新官要考核,就连在任官员,更是要考核,至于这考核内容,由礼部和吏部同时指定,而中央官员,则由皇帝亲自敲定。
称帝三年多,魏劭在太紫明宫含元殿里拟着考核的题目,面上神情如常,但心里却不知道抱怨了多少。
他自以为在这长安做了皇帝,与珠珠一道在一块儿,更多的时候可以呆在一起。但是现在看看自己,天不亮就要从寝宫里起身,上朝批奏折,处理政事,这一天就过去了,比原先打仗都还要累,等到自己回了寝宫,自己的娇美皇后都已经睡熟了。
这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更让他恼火的是一些旧部。一个个整日不思上进就想着把女儿往后宫里送,他魏劭都有了珠珠了,那些庸脂俗粉是能与他的珠珠相比的吗?
现在外间都在说他惧内,他也不否,这话毕竟是自己先与卫权说出口的,而且卫权想必在渔阳那边就已经说出来了,可恨的是,这些人就是抓住了这个把柄。
得知了真相的魏劭差点没把卫权打发去渔阳做县令。
这不,又有个不长眼的东西上奏,书:天子一娶十二女,象十二月,三天人九嫔,帝后膝下至今只得两位公主,当立妃,充盈后宫。
魏劭气急,挥洒着朱批,奋力上书:“尔等诅朕与后生不出儿子?”写完又觉得不解气,直接将这奏折扔了出去,气力之大,直接扔出了敞开的宫门外。
甄七来寻魏劭的时候,远远地只瞧见从含元殿里飞出了一奏折。甄七觉得做了皇后她还有个做黄连降火的用处,恐怕又是哪个朝臣要纳妃了。思及此处,甄七无奈笑笑,拍了拍身旁的两个小粉团儿:“先去找你们父皇去吧。”
昢昢和姩姩相视一笑,牵着手,并肩迈着小短腿朝着含元殿奔去。
含元殿内服侍的宫人们已经跪地吓得瑟瑟发抖,新帝虽是明君,但这脾气着实算不得好,据说征战之时便是个暴戾的性子。
“父皇,我和妹妹来看您了,又不高兴了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宫人们松了口气,两位小公主来了,新帝有天大的气都消了。
魏劭方才还在气头上,就听到了两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未经通报直直入了含元殿,他放眼瞧去,果然是自己心头的两块肉,忙走下桌案,一手一个将女儿们抱了起来:“昢昢,姩姩睡好了吗?跑这么远,可累了?”
昢昢伸出短臂抱住了父亲厚实的肩膀,整个团子软了下来趴在父亲的胸膛里:“昢昢和妹妹都睡醒了,阿娘让我们先进来啦,父皇不要生气了嘛~”
“父皇不要生气了,呼呼,不生气了~” 姩姩也伸出柔软的小手拍了拍魏劭的脸颊。
被这一对孪生姐妹安抚着,魏劭方才还未起的火气消散了许多,在望着含元殿门口进来的甄觅后更是心软成了一片,火烟消云散:“珠珠,你也来了。”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魏劭就发现甄七的手中是那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奏折:“珠珠……我有你一个就好,这折子我已经驳回去了……”
甄七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这折子放回了桌案上:“我不曾看过这折子,你为何如此慌神?”
魏劭觉得自己额上都出了汗:“无事,无事。我们好久没和孩子们去散散了,如今一道?”
“看来陛下奏折是批完了,”甄七捂嘴笑笑,“可是陛下似是忘了件事,妾身是来将孩子们托付陛下的,妾身的事可还没办完。”
魏劭心沉了下去,好容易打发了这群无所事事的人,怎的美皇后没了空:“什么事要劳烦你亲自去?”
“陛下忘了吗?明日就是阿寻成婚了,陛下在京城里赏赐他一套宅子,阿寻早先便上奏请臣妾出宫相助,陛下也准许了。”
甄寻……
偏偏这个人魏劭还真不敢说什么。
甄寻这孩子当年弃文从武也是得了自己的影响,在魏家军里长成的都是好男儿,自己称帝之后,甄家没有从自己要一分好处,原先甄寻上了折子要回徐州镇守东郡三州。但自己硬是将其留了下来,也将李氏和刘太夫人留在了长安,就当是为了珠珠。
他兢兢业业,从未有过怨言,哪怕如今徐州只是甄氏的祖宅,另有人镇守也不曾有过一分怨言。这一份优势被李典瞧在眼里,便获得了魏劭的准许,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了甄寻。
未曾想到婚礼就在明日:“那你……今夜可会回来?”
甄七将魏劭眼里的不舍看了个透彻:“自是会的,宫门下钥前定会回来。陛下若是无事,便陪着女儿吧,妾身先行告退了。”
如今天下太平,甄七做了正当的皇后。甄五姑娘为了孩子回了太原,王氏家中再也无法继续蹉跎她;甄三姑娘嫁给了徐州的新刺史;甄四姑娘在一年前被乔慈求了去,做了乔家妇。除了甄女王依旧不见踪迹外,其余的都好。
甄七最为欣喜的是,阿母和祖母留在了长安。与阿寻一道住进了新宅子,这宅子里明日也要进新妇,倒是要多些魏劭替她想着。
三年过去,当年十五岁的燕侯夫人已经成为十八岁的皇后。
也该为两个小阿姐给点小惊喜了。
虽然有两个贴心小袄的陪伴,魏劭在不愿意多呆的御花园里多呆了整整一个时辰,如花般的小女儿伸出手来求着他多抱抱自己,一颗心更是沉沦下去。
如果孩子的母亲在的话就更好了。魏劭如此想。
“父皇,是想阿母了吗?” 姩姩窝在魏劭的怀中,眨巴着一双杏眼看着魏劭。魏劭对着女儿们也不藏着掖着:“是啊,父皇好不容易忙完公事想着陪着你母亲,你那小舅舅坏了些,将她哄去了。”
昢昢摘了好几朵白色的小花,一双小短腿跑了过来:“父皇别那么说啊,小舅舅对我们很好啊,之前还和小舅母一起买了什锦糖给我和妹妹们。”
“……”
他魏劭的女儿竟然是一颗糖就能哄走的:“下次父皇一定给你们买更多的糖,桂花糖,玫瑰糖,还有你们最爱的奶糖。”
两个小丫头眼睛一亮,左右吧唧一口亲在了魏劭的脸上,甜甜地答道:“谢谢父皇。”
“好好好,继续玩,父皇帮你们推秋千。”
甄七忙完了甄寻的婚事回到寝宫时,夜色已然升起来,两个小珠珠已经被宣娘带去了偏殿休息了。魏劭如在西屋一般只穿了一件中衣,两只眼睛如同饿狼一般盯着甄七,一直随着她坐到了床上:“真够狠心的,舍得把我和女儿们留到这个时候。”
甄七早便褪去了青涩,如今是最为娇媚动人的时候,更是懂得了情趣所在:“看你跟着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怎么能说我狠心呢?要说狠心心胸狭窄的还是你自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乔慈和宫门二公子在考试后被你发出了京城做官的事。”
“魏劭做了,也的的确确有吃醋的心在,这俩都曾经与他的珠珠有过口头之约,他就是看不顺眼,如此打发走了也好:“就是不喜欢他们,下放出去朝臣也没异议。”
甄七用食指推了一下他的眉心:“你如今脾气大得很,除了卫大人,谁敢在朝堂上与你较劲?”
提起卫权,魏劭是真的又怕又无奈又恨:“那厮败坏你名声,珠珠还为他说话?”
甄七笑道:“惧内的话可是出自你之口,我打也打了,哭也哭了,骂也骂了,还是得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我们还得有个小子才是,”别人不说,魏劭还是知晓前朝后宫对于太子的急迫的,“之前听刘太夫人说你生昢昢和姩姩时候的情状,我听后都出了一身冷汗。便想着在你长好前不会让你吃那生育之苦。珠珠,如今你十八,是大好年华。魏家的小子,也该来了。”
既然夫妻二人都想到一处了,后面的事也是水到渠成。欢荣若此何所苦,但苦白日西南驰。幸得第二日无大早朝会,否则魏劭保不齐会被扣上一顶昏君的帽子。
要说这腹中的小子,来得也有些奇葩。
太和三年底,在除夕佳节,各地派遣臣民上供时,西川刺史上供了一个用布罩着的铁笼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了布。
甄七当场睁圆了双目。
两只小小的,糯糯的,黑白相见的团子在笼子里发出“嗯嗯”的叫声。
这小东西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
魏渠道:“西川驯养的食铁兽,以竹子与竹笋为食,献与天家。”
魏劭自然看见了甄七眼中的光,大手一挥,赏赐了下去。宴会散去了,帝后带着两位小公主,太后和太皇太后一道前去看这两个小东西时,甄七忽得觉得腹中不适,趴在笼子旁干呕了起来。
魏劭赶忙放下了女儿,将甄七抱着撤离了笼子,一边奔着回了寝宫一边大喊寻太医。太医在魏劭要杀人的目光下诊断出甄七怀孕两月有余,双胎。
帝大喜,太皇太后大喜,太后也久违地露出了喜色,百官莫不翘首以盼皇后腹中的孩子。
有了生女儿的经验,甄七在孕中更是会照顾自己了。如今没了往日的厮杀,在这宫中的日子更是平静如常。到了来年七个多月,肚子大起来后,镇国公府上的女眷也都进宫来了,专程候着甄七待产。
太和四年的八月底,经过了一夜的纠缠,魏劭把寝宫的门都快要锤烂,太皇太后与太后拉着才让他不至于骂得那么难听,两声婴孩啼哭响起,甄七产下了一对麟儿。
魏劭临门一脚闯进了寝宫,产婆已将刚诞下的皇子用襁褓包好,送到了甄七的身边,忽见皇帝竟直闯而入,吃了一惊,急忙下跪,又笑容满面地贺喜。
原来生育子嗣是如此艰苦的一件事,比他打仗更为让人害怕。有了这个观念的魏劭死死抱住甄七,也不去管那天下期盼已久的孩子了。
皇后被皇帝抱着,皇帝如同一个孩童般哭诉。
两位皇子被太后和太皇太后一人一手抱着。到了白日,昢昢和姩姩见着了弟弟们。
“太祖母,为什么弟弟皱皱巴巴的?”昢昢皱着眉,像个小大人。
太皇太后眼里眉间都是笑意:“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当年昢昢和姩姩生下来也是红红的,七日之后就白白净净的了。”
姩姩打量着两个弟弟:“怎么不太像我们啊?”
朱氏搂住了姩姩:“你们啊,像极了你们母后,好看。弟弟们像父皇,这样多公平啊。”
“是啊妹妹,这样弟弟就不用和我们比美了。”昢昢拉着姩姩的手宽慰道。
到了第三日下午,魏劭才得了空看望两个儿子,这个时候孩子们已经被太皇太后取名,长曰闳,封为太子;次曰宸。
次月,乌雅单于的使者团到了长安,恭贺中原天子得嗣,缔结疆界条约。当渔阳旧部在朝堂上见到使者时,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魏俨手持使节,俯身行礼道:“吾皇万岁!”
散了朝会后,魏劭私下拉住了魏俨的手:“祖母颇思你。”
魏俨道:“正有此意。”
徐太夫人与魏俨的重聚,魏劭与甄七不再参与。这两双儿女已经够他们去磨蹭对付了。
尤其是皇太子,还未长成就已经得了魏劭的真传,从了魏劭心中那句话:“简直就是幽州小霸王在世!”
好容易哄睡了孩子们,夫妻二人也不在寝宫里耳鬓厮磨了,反倒是走出了宫室,看着这御花园中的夜色。
走着走着,魏劭摒退了所有人,蹲了下来。甄七不解:“要作何?”
魏劭道:“我曾在接你去长安时,途中见到一对老夫妻,那公公便是这样背着婆婆走了一路。我也想,若是我们只是一对平常的夫妇,大概也有从田间回来背着娘子的时日。”
“不敢以君侯为骑。”甄七感慨越发回去了,他如今做了天子,自己怎么能再像之前那样?
对于君侯这个称呼,魏劭只觉得回到了幽州的那段日子,侧目回首:“只许你一人驾驭。”
良久,甄七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一点点地被他背着,像这样,似是走了一辈子。
我这一生,有了你,多了许多与温暖有关的故事。
《折腰》故事,完。
太和元年三月十四,册封原配甄氏为正宫皇后,祖母徐氏为太皇太后,母朱氏为太后。长女魏华为元安公主,次女魏宓为太安公主。帝颁布旨意不纳嫔妃,结发相守。虽有旧臣上奏反对,皆被魏劭原封不动打了回去。
天下虽归一,但中原多年饱受战乱,民生凋敝,大燕开国伊始,百废待兴。新帝称帝,为天下百姓着想,免除了新年徭役,减免赋税,废前朝苛政,统一乱法,修生养性。
朝廷里,此时文有丞相公孙羊,御史大夫卫权,另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统辖,各部以尚书、侍郎为正副长官。武有大司马李典镇幽州、卫将军魏梁守西凉、辅国大将军魏朵镇守东郡三州、怀化大将军魏枭雄镇守山东、云麾大将军魏渠镇守西川,镇国公兼大统领甄寻总揽京城军调统。绿眸将军比彘,因从前在山东平乱有从龙之大功,封九江侯,镇守南疆。
按理说,甄氏为后,当是有百姓民众不满才是。但此甄氏并非那称帝的甄氏,甄皇后貌美倾城,一手岐黄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当初在咸宁大战之中以一己之力控制了蔓延的时疫,救了整座咸宁城民众与将士的性命。至今被世人传为美谈。
长安新都除了有新帝旧部外,还有许多平民出身的有志之士,便是当初新帝在前朝旧都中发觉的被幸逊压迫的才干,这样集中在朝廷里,勋贵与白身一道,为了平衡这股子势力,新帝将丞相与镇国公等重臣召进了宫,隐居于山林间的有功之臣伏龙道长也入了宫,最后想出一个法子:考核。
不仅是招募新官要考核,就连在任官员,更是要考核,至于这考核内容,由礼部和吏部同时指定,而中央官员,则由皇帝亲自敲定。
称帝三年多,魏劭在太紫明宫含元殿里拟着考核的题目,面上神情如常,但心里却不知道抱怨了多少。
他自以为在这长安做了皇帝,与珠珠一道在一块儿,更多的时候可以呆在一起。但是现在看看自己,天不亮就要从寝宫里起身,上朝批奏折,处理政事,这一天就过去了,比原先打仗都还要累,等到自己回了寝宫,自己的娇美皇后都已经睡熟了。
这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更让他恼火的是一些旧部。一个个整日不思上进就想着把女儿往后宫里送,他魏劭都有了珠珠了,那些庸脂俗粉是能与他的珠珠相比的吗?
现在外间都在说他惧内,他也不否,这话毕竟是自己先与卫权说出口的,而且卫权想必在渔阳那边就已经说出来了,可恨的是,这些人就是抓住了这个把柄。
得知了真相的魏劭差点没把卫权打发去渔阳做县令。
这不,又有个不长眼的东西上奏,书:天子一娶十二女,象十二月,三天人九嫔,帝后膝下至今只得两位公主,当立妃,充盈后宫。
魏劭气急,挥洒着朱批,奋力上书:“尔等诅朕与后生不出儿子?”写完又觉得不解气,直接将这奏折扔了出去,气力之大,直接扔出了敞开的宫门外。
甄七来寻魏劭的时候,远远地只瞧见从含元殿里飞出了一奏折。甄七觉得做了皇后她还有个做黄连降火的用处,恐怕又是哪个朝臣要纳妃了。思及此处,甄七无奈笑笑,拍了拍身旁的两个小粉团儿:“先去找你们父皇去吧。”
昢昢和姩姩相视一笑,牵着手,并肩迈着小短腿朝着含元殿奔去。
含元殿内服侍的宫人们已经跪地吓得瑟瑟发抖,新帝虽是明君,但这脾气着实算不得好,据说征战之时便是个暴戾的性子。
“父皇,我和妹妹来看您了,又不高兴了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宫人们松了口气,两位小公主来了,新帝有天大的气都消了。
魏劭方才还在气头上,就听到了两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未经通报直直入了含元殿,他放眼瞧去,果然是自己心头的两块肉,忙走下桌案,一手一个将女儿们抱了起来:“昢昢,姩姩睡好了吗?跑这么远,可累了?”
昢昢伸出短臂抱住了父亲厚实的肩膀,整个团子软了下来趴在父亲的胸膛里:“昢昢和妹妹都睡醒了,阿娘让我们先进来啦,父皇不要生气了嘛~”
“父皇不要生气了,呼呼,不生气了~” 姩姩也伸出柔软的小手拍了拍魏劭的脸颊。
被这一对孪生姐妹安抚着,魏劭方才还未起的火气消散了许多,在望着含元殿门口进来的甄觅后更是心软成了一片,火烟消云散:“珠珠,你也来了。”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魏劭就发现甄七的手中是那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奏折:“珠珠……我有你一个就好,这折子我已经驳回去了……”
甄七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这折子放回了桌案上:“我不曾看过这折子,你为何如此慌神?”
魏劭觉得自己额上都出了汗:“无事,无事。我们好久没和孩子们去散散了,如今一道?”
“看来陛下奏折是批完了,”甄七捂嘴笑笑,“可是陛下似是忘了件事,妾身是来将孩子们托付陛下的,妾身的事可还没办完。”
魏劭心沉了下去,好容易打发了这群无所事事的人,怎的美皇后没了空:“什么事要劳烦你亲自去?”
“陛下忘了吗?明日就是阿寻成婚了,陛下在京城里赏赐他一套宅子,阿寻早先便上奏请臣妾出宫相助,陛下也准许了。”
甄寻……
偏偏这个人魏劭还真不敢说什么。
甄寻这孩子当年弃文从武也是得了自己的影响,在魏家军里长成的都是好男儿,自己称帝之后,甄家没有从自己要一分好处,原先甄寻上了折子要回徐州镇守东郡三州。但自己硬是将其留了下来,也将李氏和刘太夫人留在了长安,就当是为了珠珠。
他兢兢业业,从未有过怨言,哪怕如今徐州只是甄氏的祖宅,另有人镇守也不曾有过一分怨言。这一份优势被李典瞧在眼里,便获得了魏劭的准许,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了甄寻。
未曾想到婚礼就在明日:“那你……今夜可会回来?”
甄七将魏劭眼里的不舍看了个透彻:“自是会的,宫门下钥前定会回来。陛下若是无事,便陪着女儿吧,妾身先行告退了。”
如今天下太平,甄七做了正当的皇后。甄五姑娘为了孩子回了太原,王氏家中再也无法继续蹉跎她;甄三姑娘嫁给了徐州的新刺史;甄四姑娘在一年前被乔慈求了去,做了乔家妇。除了甄女王依旧不见踪迹外,其余的都好。
甄七最为欣喜的是,阿母和祖母留在了长安。与阿寻一道住进了新宅子,这宅子里明日也要进新妇,倒是要多些魏劭替她想着。
三年过去,当年十五岁的燕侯夫人已经成为十八岁的皇后。
也该为两个小阿姐给点小惊喜了。
虽然有两个贴心小袄的陪伴,魏劭在不愿意多呆的御花园里多呆了整整一个时辰,如花般的小女儿伸出手来求着他多抱抱自己,一颗心更是沉沦下去。
如果孩子的母亲在的话就更好了。魏劭如此想。
“父皇,是想阿母了吗?” 姩姩窝在魏劭的怀中,眨巴着一双杏眼看着魏劭。魏劭对着女儿们也不藏着掖着:“是啊,父皇好不容易忙完公事想着陪着你母亲,你那小舅舅坏了些,将她哄去了。”
昢昢摘了好几朵白色的小花,一双小短腿跑了过来:“父皇别那么说啊,小舅舅对我们很好啊,之前还和小舅母一起买了什锦糖给我和妹妹们。”
“……”
他魏劭的女儿竟然是一颗糖就能哄走的:“下次父皇一定给你们买更多的糖,桂花糖,玫瑰糖,还有你们最爱的奶糖。”
两个小丫头眼睛一亮,左右吧唧一口亲在了魏劭的脸上,甜甜地答道:“谢谢父皇。”
“好好好,继续玩,父皇帮你们推秋千。”
甄七忙完了甄寻的婚事回到寝宫时,夜色已然升起来,两个小珠珠已经被宣娘带去了偏殿休息了。魏劭如在西屋一般只穿了一件中衣,两只眼睛如同饿狼一般盯着甄七,一直随着她坐到了床上:“真够狠心的,舍得把我和女儿们留到这个时候。”
甄七早便褪去了青涩,如今是最为娇媚动人的时候,更是懂得了情趣所在:“看你跟着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怎么能说我狠心呢?要说狠心心胸狭窄的还是你自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乔慈和宫门二公子在考试后被你发出了京城做官的事。”
“魏劭做了,也的的确确有吃醋的心在,这俩都曾经与他的珠珠有过口头之约,他就是看不顺眼,如此打发走了也好:“就是不喜欢他们,下放出去朝臣也没异议。”
甄七用食指推了一下他的眉心:“你如今脾气大得很,除了卫大人,谁敢在朝堂上与你较劲?”
提起卫权,魏劭是真的又怕又无奈又恨:“那厮败坏你名声,珠珠还为他说话?”
甄七笑道:“惧内的话可是出自你之口,我打也打了,哭也哭了,骂也骂了,还是得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我们还得有个小子才是,”别人不说,魏劭还是知晓前朝后宫对于太子的急迫的,“之前听刘太夫人说你生昢昢和姩姩时候的情状,我听后都出了一身冷汗。便想着在你长好前不会让你吃那生育之苦。珠珠,如今你十八,是大好年华。魏家的小子,也该来了。”
既然夫妻二人都想到一处了,后面的事也是水到渠成。欢荣若此何所苦,但苦白日西南驰。幸得第二日无大早朝会,否则魏劭保不齐会被扣上一顶昏君的帽子。
要说这腹中的小子,来得也有些奇葩。
太和三年底,在除夕佳节,各地派遣臣民上供时,西川刺史上供了一个用布罩着的铁笼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了布。
甄七当场睁圆了双目。
两只小小的,糯糯的,黑白相见的团子在笼子里发出“嗯嗯”的叫声。
这小东西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
魏渠道:“西川驯养的食铁兽,以竹子与竹笋为食,献与天家。”
魏劭自然看见了甄七眼中的光,大手一挥,赏赐了下去。宴会散去了,帝后带着两位小公主,太后和太皇太后一道前去看这两个小东西时,甄七忽得觉得腹中不适,趴在笼子旁干呕了起来。
魏劭赶忙放下了女儿,将甄七抱着撤离了笼子,一边奔着回了寝宫一边大喊寻太医。太医在魏劭要杀人的目光下诊断出甄七怀孕两月有余,双胎。
帝大喜,太皇太后大喜,太后也久违地露出了喜色,百官莫不翘首以盼皇后腹中的孩子。
有了生女儿的经验,甄七在孕中更是会照顾自己了。如今没了往日的厮杀,在这宫中的日子更是平静如常。到了来年七个多月,肚子大起来后,镇国公府上的女眷也都进宫来了,专程候着甄七待产。
太和四年的八月底,经过了一夜的纠缠,魏劭把寝宫的门都快要锤烂,太皇太后与太后拉着才让他不至于骂得那么难听,两声婴孩啼哭响起,甄七产下了一对麟儿。
魏劭临门一脚闯进了寝宫,产婆已将刚诞下的皇子用襁褓包好,送到了甄七的身边,忽见皇帝竟直闯而入,吃了一惊,急忙下跪,又笑容满面地贺喜。
原来生育子嗣是如此艰苦的一件事,比他打仗更为让人害怕。有了这个观念的魏劭死死抱住甄七,也不去管那天下期盼已久的孩子了。
皇后被皇帝抱着,皇帝如同一个孩童般哭诉。
两位皇子被太后和太皇太后一人一手抱着。到了白日,昢昢和姩姩见着了弟弟们。
“太祖母,为什么弟弟皱皱巴巴的?”昢昢皱着眉,像个小大人。
太皇太后眼里眉间都是笑意:“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当年昢昢和姩姩生下来也是红红的,七日之后就白白净净的了。”
姩姩打量着两个弟弟:“怎么不太像我们啊?”
朱氏搂住了姩姩:“你们啊,像极了你们母后,好看。弟弟们像父皇,这样多公平啊。”
“是啊妹妹,这样弟弟就不用和我们比美了。”昢昢拉着姩姩的手宽慰道。
到了第三日下午,魏劭才得了空看望两个儿子,这个时候孩子们已经被太皇太后取名,长曰闳,封为太子;次曰宸。
次月,乌雅单于的使者团到了长安,恭贺中原天子得嗣,缔结疆界条约。当渔阳旧部在朝堂上见到使者时,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魏俨手持使节,俯身行礼道:“吾皇万岁!”
散了朝会后,魏劭私下拉住了魏俨的手:“祖母颇思你。”
魏俨道:“正有此意。”
徐太夫人与魏俨的重聚,魏劭与甄七不再参与。这两双儿女已经够他们去磨蹭对付了。
尤其是皇太子,还未长成就已经得了魏劭的真传,从了魏劭心中那句话:“简直就是幽州小霸王在世!”
好容易哄睡了孩子们,夫妻二人也不在寝宫里耳鬓厮磨了,反倒是走出了宫室,看着这御花园中的夜色。
走着走着,魏劭摒退了所有人,蹲了下来。甄七不解:“要作何?”
魏劭道:“我曾在接你去长安时,途中见到一对老夫妻,那公公便是这样背着婆婆走了一路。我也想,若是我们只是一对平常的夫妇,大概也有从田间回来背着娘子的时日。”
“不敢以君侯为骑。”甄七感慨越发回去了,他如今做了天子,自己怎么能再像之前那样?
对于君侯这个称呼,魏劭只觉得回到了幽州的那段日子,侧目回首:“只许你一人驾驭。”
良久,甄七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一点点地被他背着,像这样,似是走了一辈子。
我这一生,有了你,多了许多与温暖有关的故事。
《折腰》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