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是要逛庙会,但是谁知道荣飞霜是真的想去,而且是明知道这庙会暗藏玄机的情况之下。

    细柳这里暗流涌动,那日之后她安顿在了一家客栈里面,当她再次与王小石汇合时,王小石手上的匣子已经不见了。

    温柔急得像只兔子一样到处乱窜。

    荣飞霜仔仔细细听了这事情经过之后,立马笃定那个小时口中的薛西神是被人给收买了。那人年岁大了,指不定有什么家人被人给拿捏住了:“人未走远,这下子真的需要去逛庙会了。”

    庙会很乱,也最是方便去接头了。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温柔见她面纱下的那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像是一只小狐狸要做坏事的前兆。

    荣飞霜道:“想是想到了,不过……得兵分两路,看你们怎么分喽。”

    温柔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莫名其妙地被王小石拉了过来:“一起看庙会去吧。”

    所以自然要去看热闹,她只能跟在这个白衣少年身边了。

    白愁飞道:“姑娘功夫如何?”

    “一般一般,比不上我爹一根手指头。”这是实话,爹爹那摘叶飞花,二弹指的功夫,自己就是没学个全,如今只能拿着小石头将粗树干打穿个孔罢了。

    白愁飞自然不知道她爹是谁,也并没有将这话听进去:“庙会上人多杂乱,我与那人还有事要做,你若是功夫不好,找个开阔的地方看便是,好逃走些。”

    荣飞霜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你是去拦六分半堂的马车,不是去和他们一起参与骚乱的,交头之地本就不开阔。不过你放心,哪怕是山间窄缝隙我也能飞檐走壁上去。”

    “最好不过了。”

    这样答应了下来,白愁飞将这晚上看得是个博取名声的好机会,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姑娘,真的是来逛庙会的。

    “哇!这糕点好精巧,这是什么啊?”荣飞霜看着商贩的外间盒子里包裹的洒满了红豆子和花瓣的糕点,眼里全是羡艳。

    掌柜的说:“姑娘,这是我们这儿庙会才有的相思糕,您要的话,十文钱一个。”

    荣飞霜二话不说摸出了二十文钱:“这么便宜?用的什么做的,来两个!”

    掌柜一边唠叨着这糕点的做法,一边用两份油纸包好了两个,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荣飞霜。

    这糕点的确很精巧,手艺可与岛上的厨子媲美了。荣飞霜将其中一个相思糕塞进了白愁飞的手中。

    “我不爱吃甜的。”白愁飞愣在了原地,大大的手掌里是精巧的糕点,还带着些不同于甜香味的芬芳,从她身上来的。

    荣飞霜戴着面纱咬了口,果真是微微带着甜味:“六分半堂的人可不会留着你吃饭,吃饱了再打。这不怎么甜的,相信我。”

    她这一路吃吃喝喝,每逢买了什么都是双份儿,自然身后的白愁飞原本空空的双手就被一些小玩意儿给塞满了。可怜见的,幸好荣飞霜最后买了个布袋子给他装好了,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手能不能再有空拿起双刺。

    “唉?相思糕呢?”荣飞霜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份最初买的相思糕。

    白愁飞耳尖有些红:“吃了,不是你说的吗?吃饱了再去拦车。”她没有说谎,相思糕看着精巧,实际那甜味恰到好处,他不爱吃甜的,但那糕点却是一口直接咽了下去。

    “东西交还于你了,”烟火的照耀下,那双漆黑的眼睛越发的神采奕奕,“开工了。”

    说罢,两人点起脚尖飞上了屋顶上,白愁飞看着游行的人群已经乱成了一团,有一老者抱着白玉匣子被连戳了好几刀,最后杀出了血路,匣子还是回到了王小石手中。

    这边乱了,那边自然就受不住了。在这大乱声之中,荣飞霜的耳朵轻而易举地听到了偏僻的巷子里,从似是纬帐之中传来的女声:“江湖人都是生意人,去把匣子带回来。”

    女子?

    没想到六分半堂的主事还是位柔弱不堪,没有丝毫武功的女子。

    女子吩咐的两人看着就要走出巷子去找王小石了,没想到两柄飞刀直接他们的脚连皮带肉轧进了地里。

    白愁飞一袭白衣落地有声,那人见他拦路,将飞刀拔出,朝着白愁飞一剑袭去,白愁飞一个转身拔出了自己的双刺,只一个回合,将二人逼退至六分半堂的马车旁。

    其中一人似是有不甘,背着人群的手慢慢地从身后的袋子里摸出了一末毒粉。

    白愁飞像是猎鹰盯着猎物一样死死盯住六分半堂的马车:“那面已经乱作一团了,你们就别去添乱了。”

    马车里拿女子见有人拦截,也不急,缓声道:“你若是要钱,可以提一箱黄金走;若是要名,我可以许你六分半堂堂主之位。还请你让出一条路来。”

    对于这等钱财小名小利的诱惑,白愁飞不屑一顾,嗤笑道:“名利是我心头好,但一箱黄金,一袭堂主之位……”他语气顿了顿,变得阴狠起来,握紧了黑色的刀刺:“可比不上我当接拦下六分半堂的马车!”

    小名小利看不上,这人果真非池中之物,乃是大贪之人。荣飞霜心中想道,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团方才买东西吃了后被自己揉成团状的油纸,把玩着。

    方才被白愁飞所击败的两人不甘心,一人手中捏着毒粉;另一人手中藏了刀片。就在他们作势要抛出毒粉和暗器的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来的如同石子一样硬的东西将他们捏住毒粉和暗器的手给打了,疼痛难忍。再抬起手来,竟是察觉手上的筋脉已经被这“石子”给打断,而这石子,竟然只是两团油纸。

    好狠辣的指头功夫,白愁飞看了个正着,方才油纸团飞来之处他自然也看见了。是那位姑娘的藏身之地。

    “是何方英雄下手如此重,我堂中兄弟不曾得罪于你。”马车上的女人语气有些慌了神。

    “阴毒之人所见之人皆阴毒,如同揽镜自照般。你兄弟方才要以毒和暗器害人,我不过废了他们一只手罢了。以牙还牙,再有下次,尸骨全无。”夜色之下竟是一男声渲染于天地之间。

    还不待这一行人反应过来,又有人穿过巷子来报:“匣子失手,拓跋堂主战死。”

    与此同时,白愁飞感觉到巷子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而且……屋顶上若有似无得呼吸声也没了。

    既是如此,他也告辞了。

    从这庙会主街上走出来了,白愁飞遇上了在一棵树下打秋千的荣飞霜:“看得可开心?”

    荣飞霜开心地笑道:“看着你与他们两人对手,一开始是很开心的,不过……后面可就不好看了,欲暗箭伤人,算不得英雄。”

    “哦?在你眼里,什么是英雄?”白愁飞今日得偿所愿,心情大好,也愿意与她一道说说心。

    荣飞霜停了下来:“我觉得如今这朝堂之下还没有能称得上英雄之人。”

    “怎么说?”白愁飞不解,“难不成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之主你也看不上?丐帮的老前辈、洛阳王等人,你也瞧不上?”

    “我爹爹告诉我,英雄两个字都是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荣飞霜细细回想着爹爹在岛上告诉她的一切,“他说,以私交为帮,谋取兄弟之活,乃是江湖侠义,这是小义;真正的英雄可当大义二字。”

    她说话顿了顿,随后那双在暗夜里闪着亮光的眼睛似是要将白愁飞的内心剖出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家国之义,乃是大义。这便称得上英雄二字。”

    “砰!”

    主街里最后还未被放出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化成璀璨之态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双眼睛会说话,会看透人心。白愁飞默默地将嘴边要说出之话吞了下去,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

    “好了,他们应该也在前往客栈的路上了,一起去汇合吧。”今天真开心,小小的海边小镇里竟然能有这么好玩的庙会与事情发生。

    白愁飞反应过来时,荣飞霜已经往前走了数步,他一个大跨步上去,追平了:“在下白愁飞,认识这许久,不知姑娘芳名,往后好称谓。”

    荣飞霜答道:“今天心情好,也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人。我姓荣,名飞霜,你可以和王小石一样叫我霜儿。你的名字也好听,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你正好功名,与这太白之诗相呼应。”

    飞霜?

    他一下子就想到唐人有诗言:宠借飞霜简,威加却月营。

    明明是如此清冷的名字,在她身上却带了明媚之意:“这样好的名字,你爹娘一定很疼爱你。”

    此话一出,荣飞霜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就焉了不少:“我……我没见过我娘。”

    “……抱歉。”他自己也是因着战火丧父失母,自然知晓亲人离去之苦。

    荣飞霜摆摆手:“我十六岁了,她是在生我之前积劳成疾,生下我后就撒手人寰了。每年只能去她的墓地时才能见着她的容颜,我和你说,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了。”

    她一共才见了几个女子:“看你这样子,也该是偷跑出来的吧?家里人不担心?”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我爹巴不得我回去求他呢!我带足了盘缠,至少三两年不回去,都说这中原江山景色大好,我要到处游乐一番。”

    “你说得没错,中原江山景色大好,但都不及京城之好。”白愁飞叹道。

    荣飞霜疑惑道:“京城,很好吗?”为什么爹爹提到京城便如此厌烦?

    白愁飞道:“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这便是京城盛景,要闯出名声,就要在最明亮的地方。”

    她是打定主意要将这热闹看到底,白愁飞要去京城,王小石为了匣子也要去京城……

    不管是食人窟还是金玉楼,她都得去看看才知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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