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之时,荣飞霜戴着从白愁飞那里失而复得的娘亲的面纱归了细雨楼,敲了敲父亲的房间:“爹爹,霜儿知道你没睡,开开门呀~”

    门里一直在饮茶的荣师曌笑着道:“门没锁,你什么时候与爹这么讲规矩了?”

    推门而入后,荣飞霜来到父亲身后,贴心地给父亲按着肩:“爹爹,此番霜儿出岛后,也结识了一些朋友,知道了男女大防,长大了,不能老是粘着爹爹了。”

    荣师曌闻言,身体先是滞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口气:“在岛上,我无论如何教你你都不想着大防,我以为自己没有教好你,没想到这次离岛你居然懂得了这许多,到底是长大了。”

    荣飞霜撒娇道:“哪里没教好?爹爹教我的武功我用得可好了,此番遇上了好些图谋不轨的,该杀的都杀了,该废的也废了,该警告的自然也警告了。”

    “哈哈哈哈!”荣师曌爽朗大笑,轻抚女儿的长发,“不亏是我荣师曌的女儿,邪中包含两分正,正中带着八分邪!不过……唉……”

    除了思念娘亲之外,荣飞霜是从未见见过爹爹叹气的:“爹爹,又在想着娘了?”

    荣师曌道:“是想着你娘了,你娘虽是在离去前没有说过什么,但是若是她还在,定是想着让我将你这一辈子护得好好的。不过,爹爹总是有一日要去陪你娘的……”

    此言倒是戳中了荣飞霜的心,她抱住了荣师曌,有些哽咽:“爹爹,不要,霜儿不想爹爹也像娘亲一样离开……”

    荣师曌如何舍得独生爱女,不过他也活得够久了,本来……如果没有遇到骊儿,他早就该厌倦了这一人的生活自己沉海而亡了:“乖,爹伴着你的时日也有好十几年了,再看着你的孩儿出世也会有三十年四十年,但你娘一人在下面孤独,爹得下去陪她。当然,得为你寻一个像爹爱护这你娘那样的夫婿才是。”

    闻此言,荣飞霜心都揪起来,却想起了白日里的少年郎,不知道这秋日的晚上是否他能入睡:“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听爹爹的。”

    “你今年也十六了,你娘在这个年纪,也已经与爹成亲了,”荣师曌看着爱女,是越发地像亡妻了,“爹这次出岛寻你,也有了这番要替你寻个好亲事的心,爹要亲自过目,定下婚事,待你十八之后便办了。”

    荣飞霜心里有些担忧但也有小女儿家的喜悦:“那,爹爹可有心仪的人选?”

    这是自己养大的亲生女儿,荣师曌如何能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的,眼珠子一转,故作玩笑道:“苏遮幕那小子混了这么久,算是在这里扎了根,他儿子是如今的楼主,模样好武功也勉强,爹有心将你交与他,你,可有这番心?”

    害怕的感觉如同一股寒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爹爹!苏梦枕模样武功是不错,但他的身体如何能长久?再说苏老楼主之前已经为他定下了六分半堂雷损的女儿,这般有婚事,不是良配!”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爹爹向来讨厌京城,又怎么会把她嫁与京城里的势力?这番话定是在哄她的!

    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荣师曌冷哼一声:“不喜欢苏梦枕,我能理解。是白日那个九尺高的田舍子?”

    用这等污蔑之语来形容白愁飞,荣飞霜自然不高兴了:“爹,他今日这样是刚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是被冤枉的!您什么时候看一个人只看皮相了?阿飞可好了。”

    荣师曌丧妻之后,与女儿相依为命,对她宠爱无比,因之把她惯得甚是娇纵,毫无规矩,那日给父亲责骂几句,竟便离家出走。荣师曌本来料想爱女流落江湖,必定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娇艳犹胜往昔。见她白愁飞那小子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反而与老父生分了,心中颇有妒意,对白愁飞更是有气,道:“你一口一个阿飞,左一个右一个,你与他才认识多久?就与他说话?他眼中那快透过天的野心功利,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荣飞霜只盼父亲消气,撒娇胡说,又道:“爹爹,你是不知道。之前金风细雨楼糟了叛徒,此番清缴阿飞,小石头,温柔与女儿都在其中呢,阿飞武功高强,哪怕仅仅是武功这一项,女儿就高看他一眼。更别说世上有几个男子如爹爹那般武功高强,超然于世?当是如俗人那般追名逐利,更何况……他得罪了傅宗书和蔡京哦~”

    见女儿这般朝自己撒娇,荣师曌心中软了几分,又听闻这小子得罪了傅宗书和蔡京:“哦?他进了这刑部大牢就是得罪了这两人?”那还真的得高看他几眼。

    在京城,一个得罪了傅宗书和蔡京,又被六分半堂拦了去路之人,不肯在金风细雨楼留下。

    与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爹在京城呆几日,要好生看看这京城十六年来,究竟有何变化才是。”

    更要看看那小子是使了什么狐媚之术,迷惑了在自己身侧长成的女儿!

    荣飞霜自认为是暂时将爹爹留在了京城,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爹爹竟然和她一起搬出了细雨楼,住到了苦痛巷里。

    至少在爹爹敲开苦痛巷最里间的那间宅子门,遇上那个哑仆人之前,荣飞霜都不知道这个宅子是爹爹的:“爹爹,您什么时候在京城有了宅子?”

    荣师曌解释道:“这宅子不是我的,是你娘留给你的。”

    “娘?看来娘在京城里也过得不错嘛,这宅子虽然不如岛上,但也是多近多出了。”荣飞霜花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用轻功将宅子草草览遍。

    哑仆人送上了茶点,荣师曌道:“这宅子里都是你娘生前用的人们,我将其留在了京城,岛上不适合他们。”

    哑仆用手比划了什么,荣师曌似是看懂了:“这短时间内我与霜儿会住在此处,你去安排骊儿的祭祀,后日祭拜便是。”

    荣师曌交代这些之后便离开了,早出晚归,第二日荣飞霜跟了上去偷偷瞧,才发现原来爹爹是去看阿飞了。

    王小石在京城的一间药铺子里打杂,而白愁飞做了两手打算:将自己的话放在一间文墨店里出售,售得的与老板三七分账,后来自己也在一旁摆了个摊子专程画画。

    跟了白愁飞一日,荣飞霜看着白愁飞放下从前的傲气在这京城里过活,属实是心疼,正要上前给他买些东西果腹,就看见这白愁飞的画摊之前,爹爹坐下了。

    白愁飞的生意不算好,他的丹青固然有大家之风,但是这京城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大家之风,其收益也堪堪维持生计。

    就在今日白愁飞要收摊之前,瞧见摊前坐了一个人:“荣前辈。”

    荣师曌打量着白愁飞挂出的画,其中一幅雄鹰展翅气吞天下的样式倒是入了他的眼:“我在你这个年纪之时,自问画笔还不曾有你这般沧桑,不过傲气倒是足了。”说着他便取下了这画:“这画与我裱装好,送至苦痛巷最深处的宅子里。”

    仅凭这番话,白愁飞实在是拿不准荣师曌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若是前辈喜欢,送与前辈便可。”

    “你若是向我掏钱,说不定我还给你十几两,但要说送……”荣师曌开了扇子,“莫非你当真以为我是缺了这画不可?我大可去了皇宫掳了王希孟来作画,又何须你这小摊?”

    落到这个地步,被他人看清自是肯定的,白愁飞心下原本是想好了话语的,但是这眼睛一瞥,就看到了躲在不远处的那抹紫色的倩影,手里还提着什么。想着这是霜儿的父亲,便收敛了原先的心思:“京城之地,非是一言之地,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皆有自己的活法。当年前辈来京城之地,该是有此经历便是,这画我亦非是要卖于前辈不可,而是瞧在霜儿的面上。”

    听他提起女儿,荣师曌觉得越发好笑了:“我当年是来过京城,可是……”他上下打量了白愁飞一番:“我以一己之力击败过雷损苏遮幕关七等高手合力围剿,大闹过刑部大牢,绑过蔡京,还入过皇宫大内,将那黄衣小儿留在寝殿整整十二日他都不曾有过言语。你……仅仅不过是道听途说,就信了傅宗书那狗东西的话,你说我怎么能把女儿嫁给如此愚钝之人?”

    早在荣师曌不经意间忆起当年之事前,白愁飞的心就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再看荣师曌的眼神却已经大有不同。

    这样一个在江湖官场都来往自如之人,当年该是在京城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又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压下了自己的传奇,才能十六年分毫传不出什么风声……

    “今日我提点至此,若是你与你那手足还在这里做着这些小生意,霜儿的婚事就真轮不到你了,白愁飞。”荣师曌又将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是个好名字。人嘛,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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