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与狄飞惊会面之后,雷媚加紧朝着霹雳堂走一遭,去面对她心中藏了多年的痛楚。

    只是在京城主街之上,她见到了如今这京城里风云的中心。荣飞霜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雷媚:“三堂主行色匆匆,看来是雷老总有事。”

    雷媚神色缓和,笑道:“的确有事,赶不上你的生辰了。”

    听到她说生辰这事,荣飞霜先是一愣,随后仿佛是明白过来,雷媚自然是知道当年的事,娘的忌日就是自己的生辰:“三堂主,我自认……没与你熟识到那个地步。”

    “我知道,”雷媚透过她的样子,似是在看另一个人,“我只是,想起了你娘而已。”

    “看来我当初想得真不错,你知道当年的事,只是为何我从来不曾与我提起过。”荣飞霜也没有打算从雷媚的口中套出当年的真相,搞不好她自己也不知道。

    雷媚道:“因为这里是个让他伤心之地。我当初劝你离开,也并非是一时兴起。你娘自小在京城长成尚且躲不过尔虞我诈,你……怕是也不能避免。”

    这言语就像是一个长辈在对她循循教诲,像往常的话荣飞霜是不会理会的。但是因着这几日与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她心中不由得愉悦了几分,自然也多了几分耐心:“我可以认为,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娘吗?”

    “是……”毕竟当年如果没有柴骊,她可能……会在手刃父亲之后,便随着一道去了,“提前庆贺你十七岁生辰快乐,白愁飞是个可靠之人,好好与你爹说说。”

    荣飞霜侧身为雷媚让了条道:“三堂主自是平安归来。”至少这一刻,她是愿意让眼前这个女人一路顺风的。

    雷媚要去哪儿她不知道,她整个人沉浸在十七岁生辰即将来临的喜悦之中。在过去的十六年里,她一个人在岛上,自从有记忆以来,每次就是一碗长寿面,爹爹许下的一个诺言为礼物。但是这个诺言都会在七日之内成为现实,除了十六岁的出岛之外。

    她很期待,这京城之人过生辰,会有怎样的排场呢?

    关七之事后,白愁飞在细雨楼里是越发忙碌了起来,苏梦枕手下的无法无天他能动,能用,但是不能收复,却也有许多因着仰慕白愁飞名声的人被他收入了麾下。加上他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近乎完美的行事,让楼里的各大主事都刮目相看。

    霜降将近,白愁飞是越来越闲不下来,一天到晚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偶尔实在是忙不过来才叫上了王小石。

    媒人都请好了,但是王小石自认为还是他包办了大部分媒人的活儿:“西郊良田二十亩,临水铺面十家,和田羊脂玉如意一对,西域琉璃盏一对,蜀锦百匹……”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大白,你我才来京城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白愁飞一点点地打着算盘:“先前诛杀关七之时,官家赏赐了不少,我将一些不必要的换成了铺子。如今看来这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霜儿出身名门,他甚至都无法估量荣氏和柴氏身后的财富,就但凭这“荣安县主”的空头封号,就足以让他做好将目前所有的家产都上交的打算。

    “大白,你这只是下聘而已,往后定亲的时候还是要更多的,比如一对大雁啊……”王小石也想着自己要不要给白愁飞随点礼。

    白愁飞道:“先把聘礼单放下吧,咱们哥俩等会儿上街去买点菜,两日之后就是霜儿的生辰,白日早些下职,一道去苦痛巷去。”

    霜降之日在众人的期盼之中来临。白愁飞和王小石拉着温柔,提前向杨无邪告了假。杨无邪看着这春风满面的白愁飞打趣道:“呦?副楼主这几日都是大忙人,怎的今日下值得如此早啊?”

    白愁飞解释道:“的确是有重要的事在身上,所以还请军师看在这几日兄弟几个都这么忙的份儿上,准个假。”

    杨无邪一双眼睛笑得都快眯起来了,让白愁飞仿佛看到了在他和王小石入楼那日看两人密报的杨无邪。他从身后套出了一个小盒子:“既然是事关终身大事,那么就早些去,这是公子的一点小小心意,算是送荣姑娘的生辰礼。公子也说了,在副楼主正式提亲那日,他作为兄长,也为兄弟的婚事添些礼。”

    “多谢大哥!”白愁飞接过了礼,“我会将这礼好生带到霜儿面前的。”三人一道朝着苦痛巷走了过去,留着轻快的背影给了站在白楼之上的苏梦枕。

    这还是王小石和温柔第一次踏入苦痛巷,白愁飞却是轻车熟路一般敲响了最里面的那宅子。

    开门的是哑叔,应该是荣飞霜打了招呼,所以哑叔脸上尽是笑意。白愁飞道:“哑叔,这是我和霜儿在楼里的朋友,王小石,温柔。这是哑叔,宅子的管家。”

    王小石和温柔一道朝哑叔问好。哑叔开了门,径直带着他们去了厨房,先前荣飞霜已经说过了,今日的晚宴就交给白愁飞了。

    等到荣飞霜从闺房里出来时,已经闻到了紫藤花的院子里飘来的菜香:“阿飞,小石头,温柔,你们都来了?!”

    “霜儿妹妹!快来!”温柔直接过去,拉着荣飞霜的手,“今日多亏了你生辰,我们才知道原来大白的手艺这么好。”

    “来来来,最后一道汤!”白愁飞将汤放在了石桌上,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这才抬起头来。

    就是这一下,就离不开眼了:荣飞霜为了今日好生装扮了一番,她身着霓裳羽衣,轻舞翩翩,仿佛云端之上的仙女。杨柳细腰,摇曳生姿,一颦一笑都让人留连忘返。凝脂般的肌肤与桃花般的腮颊相得益彰,犹如春风拂面,不胜娇羞。远远观去,她是那丝绸之路上的端丽风景,让人心驰神往。

    今日为了她的生辰,他还备下的是最适宜冬日饮的玉玲珑酿。只是,他怕是未饮先醉了。

    五珍脍、蟹酿橙、珍珠豆、霜降鲈鱼脍……

    七道菜,皆是整个大宋各地名菜,今日组合在一块儿:“阿飞,筹备这么多名菜,辛苦了。”边说边从怀中摸出沾着暖香的帕子替白愁飞拭着薄汗。

    “嘶~你们俩真的太腻歪了。”温柔面子上是一脸嫌弃,但是心下却是羡慕不已。再看看小石头,当真就如这名字一样是个石头木头!不懂情趣。

    王小石不吝夸赞道:“霜儿,今日你真好看。”

    “怎么?喜欢上我了?”荣飞霜打趣道。只是这一句,白愁飞就觉得自己方才做的醋溜白菜的劲儿上来了。

    王小石连忙摆手:“哪儿敢啊?兄弟妻不可欺,再打趣下去,大白要吃飞醋了。”霜儿就是再美,他也不敢动心,再说他心里早就被某个闹腾的身影给住满了。

    “好了,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寿星第一,先动筷吧,”白愁飞拿了一副竹筷亲手放在了荣飞霜手上。

    荣飞霜笑道:“吃菜之前,不是得先有开场辞?阿飞你念好吗?”

    幸好他早有准备,那……:“那就献丑一首。”

    前日新冬举寿觞。今朝喜色又非常。一阳生后逢生辰,日渐舒长寿更长。

    移晚宴,庆新堂。堂前高竹早梅芳。年年一为梅花醉,醉到千回鬓未霜。

    这首词一出,王小石和荣飞霜立马明白了这词中之意:

    这词表面上只是一首在冬日的祝寿诗,其实句句都仿佛是为霜儿所备。虽然已经是别人的诗词,但……

    这首词的词牌叫《鹧鸪天·为妻寿》。

    本就涂了胭脂的双颊渐渐染上了绯红,连荣飞霜自己都不知道是被这热汤的热气所染,还是因着那大方的诗词所暗喻的意思。

    为妻寿。

    她还不算事他的妻呢~

    苦痛巷深处,一间老宅子,三两新客至,置得佳肴六七盘,留四人心。梅花酿,沁人心,醉倒有情人两双。

    白愁飞并没有喝许多酒,但着实如同像是在望仙楼那样,只是看着身侧的佳人就心满意足了。

    “阿飞,你的礼物呢?”所有人都带来了礼物,到她喝醉之后都没有见到白愁飞送的礼物。

    看着这孩童般有些天真的模样,白愁飞也不理会对面已经醉倒趴在了石桌上的醉鬼,刮了一下荣飞霜挺立的翘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盒:“霜儿且打开看看。”

    撑着有些醉意,荣飞霜接过了这锦盒,打开:“这是……一对镯子?”待她将其中一只拿了起来,在眼前细细看了看,忽得睁大了双眼:“这是纯正的南疆血玉!”

    “是,这就是南疆血玉打成的镯子。”

    “听爹爹说过,这可是宫里大娘娘才能戴的,你是怎么得到的?”荣飞霜柔弱无骨的身子几乎都靠进了白愁飞的怀里,像是一尾黏人的美人蛇,娇艳动人。

    白愁飞耐心地将镯子珍重地拿了出来,珍重地为她套在了手腕上:“霜儿都说是官家才有的,定然知道是官家赏赐的。这带着荣耀的礼,我可交给你了。”

    “那是当然,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荣飞霜举起双手细细琢磨着。这血玉乃是南疆人用古秘术,融合了毒蛊虫的血与百种草药,浸泡九九八十一日,期间不能有任何挪动,否则就是功亏一篑,这样锻造而成的玉镯自是珍贵无比。

    “是是是,我的也是你的,”白愁飞轻吻着荣飞霜的脸颊,“你爹什么时候回京城?我这第一次觉得太难熬了,过得如此慢。”

    荣飞霜转身过来,整个人面向他,一点都不认输地啄了一下他的双唇:“我也在等啊~等不到的话,我就带你,嗝~上岛!”

    白愁飞再抬起她那张已经红透了的面颊,对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就吻了上去,与先前的轻吻不同,这一次,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了。

    就在这一刻,他觉得京城里,是个好地方。他要的,他爱的,都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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