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支箭和白愁飞的一声怒吼,整个海晏堂里面乱作一团。在混乱的场面中,人群如同激流一般四处奔涌,每个人的面孔都显得迷茫无助,声浪混杂,几乎让人无法清晰地辨别周遭情况。

    荣飞霜拢了拢自己的衣衫,看着比计划之中更要混乱的场面,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白愁飞手握双刺,身边站着任劳任怨和蔡京的手下,他们的目光直直朝着那舞女乐师中间看去,那里是利箭射出的方向。

    蒙着面纱的乐师手上还捏着古琴的丝弦,眼睛却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盯着蔡京的方向。这个来刺杀他的人,蔡京也听说过。朱小腰,从前苏梦枕的左右手。

    “原本一直在寻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白愁飞冷笑着挥了挥手,他身侧所有的杀手都朝着朱小腰刺去。

    朱小腰是苏梦枕的人,许多人都知晓,这一旁的江湖人士也不知道该去帮谁,只能将刀剑拔到一半之后驻足在当地,而一旁的达官贵人早就瑟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反观蔡京像是游刃有余一般,淡然地喝着酒。

    刀光剑影之间,白愁飞的双刺直直朝着朱小腰刺去,就在那白刺距离朱小腰不过三寸之地时,一把明晃晃的剑从两人中间穿过,白愁飞躲闪过去,待站定了身形,眼里露出了一丝欣喜,还带着无限的疯狂:“王小石,你回来了?”

    再次见到王小石,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场合。王小石放下了一直扎在脑后的高马尾,反而是将青丝都绾在了一块儿,眼里是无限的落寞:“大白,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这样……”

    “随你如何说,此次来,正好喝一杯,”白愁飞边说着边拿起了一壶酒,斟满了酒杯,朝着王小石递了过去,“此次宴请天下英雄,你亦是算在其中。”

    王小石咆哮道:“大白!我说真的!你,你赶快回来吧。还有霜儿,你为什么不劝劝大白呢?”

    荣飞霜慢慢地起了身,但是心里已经把那个放王小石进来的人骂了千百遍了究竟是哪个白痴没检查好把他放进来的?!

    他真的太天真了,天真到让人想要好好守护,不忍心伤害;但同时也意味着坏事。

    “霜儿,你说啊!”王小石眼里几乎都是闪烁着泪花。白愁飞怒斥道:“够了!我就问,这酒,你喝不喝?”

    酒未曾被接过去,王小石手里的挽留剑却是握得越发紧了:“大白,既是如此,就在此,一战吧。”

    “好,你我兄弟从未交过手。”他重新掂量了下双刺,随后朝着王小石冲了过去,这海晏堂一下子变成了二人的主战场。

    两人你来我往,王小石以一刀割断了白愁飞腰间的飞刀,白愁飞一双刺让王小石的臂膀负了伤。荣飞霜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她虽然知道这定然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眼睁睁看着这两人负伤,她还是做不到。

    就在她手里拿着一颗蚕豆要将这蚕豆弹打向两人手中的武器之时,金风细雨楼原本楼主位置之下那被封闭的密道忽然间被冲破,一袭红衣从这密道之中突现,寒刀之意就朝着蔡京所在的位置之上袭去,但那刀却只在蔡京的胳膊之上划破了衣衫!苏梦枕见状不对,立马撤退到了白愁飞的身边:“老二,辛苦了。”

    王小石还未流出的眼泪瞬间被憋了回去:“大哥?你,你不是……”

    所有在场的江湖之人都惊异了:白愁飞杀了苏梦枕,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今苏梦枕活生生地就站在此处,而且是从白愁飞掌控之下的密道之中所跑出来的。

    白愁飞冷哼了两声:“今日海晏堂宴请的是天下豪杰,怎么可能没有红袖刀苏梦枕呢?只不过……大哥你那刀是怎么回事?”

    红袖刀之厉害,天下所闻,但今天苏梦枕的刀却只是在蔡京的臂膀之上留下一道痕迹。

    蔡京冷哼了一声:“白愁飞啊白愁飞,没想到啊,我却真的被你摆了一道。原本,我还想着这谢恩宴能够如常举办,我就奏明圣上,请旨封你个侯爷,好与县主般配。只可惜,你辜负了我的美意。”

    苏梦枕握刀立于一旁:“我说过,金风细雨楼不入官门,蔡相爷,你既然在牢中对我二弟与弟妹施了大刑,我二弟怎会心甘情愿地诚服?哪怕他是真的重利重名。”

    蔡京眯着眼望着白愁飞那双眼睛,眼里的戾气不假,但敌意也不假:“原来是他……”

    “看来相爷真的明白过来了,”白愁飞将方才和王小石相斗之时最终的血沫吐了出来,“相爷,我既得了霜儿,拜高堂之时又怎会不见岳父大人呢?”

    “至于荣前辈为何一直未曾出面,像十七年前那样追杀你们。我想相爷应该也已经想到了。”苏梦枕说完,转身对向了王小石,“小石头,我们兄弟三人再联手一次,杀了这奸臣,敢不敢?!”

    王小石很明显未曾听出苏梦枕之前的话外之音,但是说到诛杀奸臣这种活儿:“刑部尚书尚且死在我手中,宰相又如何?”

    任劳任怨气急败坏道:“放肆!你们可知道当众刺杀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已经杀了一个,不在乎再来一个!”白愁飞眼里露出的复仇的精光,就在他要提刺冲上去之时,却发现蔡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另一处不远的地方,而此时他手中拧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已经抵在了荣飞霜的脖颈之上。

    “霜儿!!”

    王小石焦急地喊了一声,苏梦枕明显也没有料到蔡京居然能以荣飞霜来抵,唯独白愁飞,那不灭的精光之下,带着浓浓的担忧。

    荣飞霜被蔡京牵制住,却纹丝不动:“相爷如此对我,不怕我的丈夫和父亲前来向你索命吗?”

    蔡京语气依旧淡然:“老夫先前也想到了此处,所以便留了个心眼。对不起啊县主,老夫至少得有个活头,给圣上传个信儿。”

    荣飞霜凝望了一下宫墙那边的方向:“看来相爷身上穿着的果然是圣上赏赐的天蚕宝甲,刀枪不入。只不过,相爷,既然我们都计划好了,那么今天一定会有人找你索命的?”

    蔡京哈哈大笑:“如今有你在手,还有我周身的高手,哪怕是狄飞惊再来,老夫亦是不怕。”

    “那我娘呢?十七年前京城里的人做了局害了她,你们,就不怕她来索命吗?”

    荣飞霜话刚落音,蔡京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传来一阵刺痛,只那一瞬,痛楚过后,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左臂迅速蔓延至心房,然后在那一瞬间席卷全身。

    匕首从荣飞霜的脖颈间脱落,荣飞霜冷着眼,走到了白愁飞跟前:“我说了,我娘亲会来向你索命的。她亲手制成的软甲,上面被我爹爹涂了毒,如今穿在我的身上,元十三限尚且不能从这毒里得了好处,相爷又能如何呢?”

    方才在苏梦枕从密道里跳出来的那一瞬间,她便借机挪到了离着蔡京很近的位置上了,为的就是做最后的打算——让蔡京劫持自己。

    为了今日,她再次穿上了从雪夜之后再也未曾穿过的软甲,就是为了等蔡京的手接触到自己衣衫的那一刹那毒素刺破手。

    元十三限在雪夜是因为武功出众,才保住了一条命。而蔡京,如今眼下已经是可见的有了青,嘴唇迅速发紫,还来不及抽搐,整个人直接倒在了白愁飞为他备好的上座之上,随着他的猛然倒下,座位上被藏起的尖刀触发了机关被弹出,刺穿了他的身体。

    由此,这场宴会落幕。

    刀光剑影,人生如梦,生死只是须臾之事。昨日还在朝堂之上高谈论阔的蔡京,今日便成了刀下亡魂。

    白愁飞仔细地检查了荣飞霜脖颈之上,确定了那匕首未曾对她造成伤害之后,长长地吐了口气,仰天长笑。

    “宴会已结束,送诸位贵人归宅邸。”荣飞霜笑着对京城的达官贵人说道。

    任劳任怨早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指着这一行人道:“你们,你们居然暗害相爷!我们要奏报圣上,治你们的大罪!”

    话刚落音,就只听见宫墙之处传来了钟声,整整响了十四下。这在宫中是大丧之声,如今朝堂之上已无太后,那么就是……

    “圣上驾崩了?!”不知道是哪位官员出了声,随即在赴宴的官家人们皆是痛哭流涕。

    荣飞霜抬头望天,抚摸着头上的簪子,从怀中摸出了那银纹面纱,重新蒙在了脸上。

    娘亲,爹爹和霜儿,为你报仇了呢。

    任劳任怨还未反应过来,两人都已经被朱小腰一箭射穿了心脏,当场毙命。至于余下蔡京的江湖同党走狗们,一部分由狄飞惊善后,另一部分没犯事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一场春雨,将这偌大的京城洗刷得干干净净。王小石从愁石斋出来已经是设宴三日之后了,当他再次来到金风细雨楼正堂之时,却发现原本在传闻中已经死去的人,竟然都还站在此处。

    “大家都还在……”在看到朱小腰,龙啸青等人对着他颔首之后,王小石才终于坐在了原本他的位子之上。

    而他的对面,还是白愁飞。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白愁飞因着大牢里的折磨和生出的白发苍老了许多,怀中却是多了一个黏人的身影,比之前更为黏人。

    王小石虽然猜到了些许,但是对于最后的结局是圣上驾崩,他还是有些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梦枕道:“三弟不是猜到了些许吗?老二在蔡京身边卧底,差点儿连我都认不出来了。若不是荣前辈那日前来寻我,我都不敢相信。老二,你受苦了。这楼主的位置,你当得。”

    白愁飞饮了口茶:“大哥客气了,这楼主的位置,我是势在必得。只是……六分半堂,我也得要。届时就看大哥大嫂肯不肯相让了。”

    纵然是知道他早就对六分半堂虎视眈眈,雷纯也不得不说:“六分半堂姓雷,我可不能让给你。”

    “不让就抢!”荣飞霜眼里也是无限地充满着与白愁飞一样的野心,“反正你们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回。六分半堂是姓雷,但不是雷纯的雷,而是……雷媚的雷。”

    关于雷损和雷媚的事,雷纯自然是知道的:“那我也不会还,各凭本事吧。”

    荣飞霜笑笑,那就凭本事,没了狄飞惊和雷媚,光有她自己有什么用。六分半堂靠官家,白愁飞在蔡京手底下的时候截了他们不少道,过了雷纯的路子分了三七成。雷纯得三,白愁飞得七。

    官家没了,宰相和刑部尚书的位子另有人选,届时诸葛正我在朝廷之中能说上几句话,自然这两个位子不可能再给像蔡京那样的人了。

    至于弑君之罪嘛……

    荣师曌做了保证,他手中可是有皇家的把柄在。一个这么多年不老不死还能弑君的人,自然得让人忌惮。至于蔡京之死,由四大名捕见证,盛崖余结案:苏梦枕,蔡京和王小石根本没动刀,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不被追究。蔡京是被人毒死的,下毒之人隐蔽,早已逃离现场,案件已成悬案。

    “不过当时真的好险,我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被白副……白楼主毒死了。”龙啸青还记得自己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的感觉,不太好受。

    白愁飞手里的杯子差点儿被捏碎,如果不是荣飞霜还在怀中的话:“假死药,睡得可香?”

    “睡得好,岛上的风光也很好。”

    他们还上了岛……白愁飞无可奈何地又饮了一杯,从初识到如今,他连东海都没去过。

    腰间的手收紧了,荣飞霜无奈,知晓他这是又醋了。

    苏梦枕道:“等这阵子先帝的国孝过了,楼里就让二弟正式继位,办个隆重些的继位仪式。”他取下了大拇指上象征着楼主之位的玉扳指,戴在了白愁飞手上:“一切都好了。”

    “那大哥你呢?”王小石问道。

    苏梦枕径直走到雷纯身边:“我身子一直不算好。余下的日子,我倒是想活得轻松些,与纯儿一道,说实话,我很羡慕老二你,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

    白愁飞道:“大哥这是要入赘六分半堂?传出去不太好听。我看还不如大嫂把堂里的事务交给小弟来打理,好生与大哥过日子便好。”

    “白愁飞,别太得意了,不要小看我们女子。”

    只这一句话,白愁飞便不得不顾虑了些许,毕竟雷纯的确很聪明。而这个江湖并不只有武功高权力大就能站得住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荣前辈会刺杀圣上?”王小石一直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

    荣飞霜正襟道:“因为,从十七年前,将这江湖中人和我娘亲、我爹爹牵扯进去的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娘的财产。”

    柴骊是柴氏后人,自然有柴氏的大批量财产,加上这四处的人脉和势力。这些既然不能为最高掌权者所用,那么其余的人也不能拥有。

    只可惜,赵佶遇到了荣师曌,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风云三日,一切归于静谧。荣飞霜和白愁飞回了苦痛巷的宅子,坐着马车,她依旧被白愁飞抱在了怀中。

    白愁飞有些担忧:“刚刚在楼里就觉得你心绪不宁,是这几日没睡好吓着了吗?”

    荣飞霜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轻松。十六岁前,我活得太天真了,岛上与世隔绝,但总有是我应该承担的。只这一年,承受得太多了,现在大仇得报,我有一种轻松感。”

    “大丧在即,我知你不喜。反正现在苏梦枕和王小石已经回来了,楼里的事儿先放一放,我陪着你还有岳父大人回岛上住些日子,散散心,也让我看看你生长的地方是多么秀美,如何?”

    她如何不应下呢?这或许真的是她为数不多的回到生长之处的机遇了:“好,那我们先不告诉爹爹,我带你先回去祭拜娘亲,如何?”

    “都依夫人。”

    反正他现在也不太想面对苏梦枕和王小石,之前的事,闹得有些大了。

    所以,当第二日杨无邪来苦痛巷的宅邸寻白愁飞拿个主意之时,被哑叔告知,二人连夜乘船跑了,回岛上了,归期不定,楼主不在期间大大小小事务教由苏楼主和管家打理。

    但是白愁飞事先并不知道,苏梦枕比他们走得更早,只不过是去了京郊的宅子里,陪着雷纯。

    而王小石呢?陪着温柔去洛阳见岳父大人了,慢了白愁飞一步。

    就这样,杨无邪扑了个空。

    杨无邪:……

    苏梦枕不干,王小石也不干,真正的楼主白愁飞也跑了。

    这金风细雨楼,真的需要他这个管家来全盘操持吗?

    还不如他自己当楼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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