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
那杯毒酒很苦，但是对于洛铭西来说也的的确确苦不到哪里去。他的肉身永远地留在楼里，等待着世人来发现。只是在灵魂升腾起的那一刻，他好似觉得变得更加轻盈了，紧接着就是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他站在这暗沉的地上，那围着地面流淌着的血河，路旁边盛开的彼岸花，交织在一起，无不昭示着他现在的处境——他来到了地狱鬼界。
那醒目的宛如绿妖气息一般的额忘川水静静地淌过。来往游魂，踏上悠悠黄泉路，奈何上走上一遭，灌一碗黄汤下肚，前世种种，便也都过去了。
他如今也是这万千鬼魂之中的一个，跟着这飘动的鬼魂来到了奈何桥的边上。那里坐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鬼差。
鬼差死死地盯着一个石头，上面似是光溜溜的，但就是这样的石头却让来往之人驻足而望。洛铭西脱离了队伍，朝着那鬼差走了过去。
这是三生石，他从前听韩汐受过，十八层地狱入口，奈何桥边，忘川水畔，有一石名曰三生石，上面乃是记载着天地之间所有姻缘。
他于这鬼差跟前站定：“这位大人，在下洛铭西，今日刚刚来到贵宝地。不知大人可否给洛某指一条明路？”
原先岿然不动如山的鬼差听到洛铭西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番，最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哦，是你啊，你就是那靖国的相爷洛铭西，曾经官拜刑部尚书的。我说的没错吧？”
洛铭西有些惊异于这鬼差竟然是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便更是恭敬：“正是在下，不知道大人……”
他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那鬼差就抬起手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找谁。是七十年前那个下来的女鬼，是吧？好像还是你们的公主。”
他此番就是为了打探韩汐的消息，洛铭西直呼是，如此之类的。
那鬼差从怀里摸出来一根红绳，交给了洛铭西：“你也别到处去找她了。她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投胎转世了，如今这一世不足三日阳寿就尽了。这三日你就在这奈何桥边上等着，定能等到她下来。”
七十年前就她就转世了？洛铭西呆愣地接过那红绳，但那红绳就是有生命似的，一接触他的手就死死地缠绕住了他的手腕，再也动不了了，仿佛就是生长在了皮肉里面似的：“大人……她这一世过得如何？”
那鬼差捻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指着那三生石对洛铭西道：“过得并不好，但是勉强是在晚年有了个栖息之地。你二人乃是天定三世姻缘，奈何世事无常，总是万般错过。你的这一世她为了你亡故，是还了你当日在天上的知遇之恩；她转世之后你二人不再相遇，乃是你二人皆要承受的情劫之苦。如今恩已报完，劫已过去，你二人在下一世就可以相逢了。”
“至于这个红绳，”说到这里的时候，那鬼差不禁感慨，“老朽在这奈何桥边千年之久，见过不少痴男怨女。但如她这般痴情却决绝的，倒是头一回见着。她来到这桥边之时，求了许多鬼差，让转交这红绳，他们都不愿代办，直到她找上了我。我可怜她这般模样应下了，但也要了她的身上一件东西作为交换。”
“什么东西？”
“老朽在这鬼界千年之久，这鬼界来来往往的均是阴间之行，这忘川水自天地之间流淌，冷清也孤寂。于是老朽求了她眉心之处的一滴血，来暖暖身子。自此，无论她转世多少回，眉心之处总是有如血般的花钿。手腕之处皆是有另一条红绳的印记所在，你，可以去寻她了。”
那鬼差又说了很多，但这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洛铭西听在了心底。在陪着洛铭西不知道说了多久的话后，那鬼差的眼睛忽得朝鬼界的入口之处看去，许久，对洛铭西说：“她来了。你可以去远远地看着她，但是第二世你二人无缘分，你不可强行与她相交，去吧。”
七十年的等待，让鬼差驻足于此地，现在他的任务结束了，他也该去别的地方上值了。
洛铭西摸了摸手上的红绳，看着鬼差原先盯着的方向，渐渐的有一个红色的身影，穿着嫁衣，朝着奈何桥这边走过来。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量，眉心之间有一梅花状的花钿，若他还是这活生生的人的话，此刻定是泪流满面。
那姑娘走到了奈何桥边，准备排队上桥喝汤，却只觉得有一视线牢牢地盯在她的身上，不过也不难找，那桥边光溜溜的石头旁就站着一个人，眼里皆是苦尽甘来的委屈，这样直直地望着她。
她脱离了队伍，朝着洛铭西的方向走去，俯身行了礼：“这位公子你好，你是……”她刚要说你认识我吗？就瞧见洛铭西的手上那一抹红绳，眼睛顿时睁圆了，也抬起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上竟然就是与洛铭西一样的红绳：“奇了怪了，这明明是我的胎记……”
“你在人间，过得好吗？”洛铭西哽咽着喉咙，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生怕是一语惊了有缘人。
姑娘先是点头，但是想到了什么，又摆摆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残缺。我爹娘都很疼我，兄弟姐妹和睦，但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被选为了祭司的圣女，因着寨子里的规矩，我就一辈子没有嫁人。”
“虽然没有见到夫君成为了遗憾，但是这辈子我觉得很轻松，无病无灾，寨子里的人都很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洛铭西手腕上的红绳子看，“公子……你……你该不会是我夫君吧？”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问出了这句话，却在这一刻看到了洛铭西几乎是宣泄而出的心绪，然后慢慢地释放出一个字：“是。”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姑娘也觉得委屈。
“我找不到你，”这七十年来的深情，似是要在这只言片语之间倾泻出来，“我守着你交代的话，好生活着。”
原来是这样，那他定是自己前世的爱人了，那姑娘这样想着，眼睛却瞟到了那奈何桥上，一碗碗的黄汤：“听说孟婆的汤，会让人忘却前尘。我之前投胎的时候一定是喝了黄汤才不记得你的。”
洛铭西问道：“那你这次，还会喝吗？”
姑娘无奈地点头：“每一个过桥的鬼魂，都必须要喝的，你我也不例外。就是……”她还是觉得惋惜的，原来自己也是有姻缘的：“就是下辈子，你不要离我太远好不好？我们住得近些，一起长大。到了岁数就成婚，这辈子我好孤单啊，既然找到了你，我就不想放手了。”
“好。”
两人携手，一前一后排上了队伍，走上了奈何桥。到桥的正中心之时，那孟婆只是瞧了两人一眼，便笑着乘了两碗汤，递给了二人：“喝碗汤吧，喝完了下一世就不苦了。”
那姑娘拿着黄汤一饮而尽，随后喊了声苦。洛铭西缓缓地，将黄汤饮入咽喉，不苦，至少没有他这些年心中的苦痛更苦，当他将手里的碗交给孟婆之时，孟婆发现这碗中还残留着一点儿未饮尽，正要喊人，却发现那两鬼魂早已经走远。
不饮尽，请将这痴愿留在我的灵魂里面，便于我来世，还能找到她。洛铭西心中念叨着，看见了前面的轮回井，纵身一跃，跳入了井中。
那姑娘站在井边许久，双手合十祈愿，也随着洛铭西的灵魂一道跳了下去。
唐武德四年长安秦王府内 亥时
“王妃，用力啊！”
“王妃再用些力气，看到孩子的头了！”
“快拿水！再拿些姜片来！！”
……
内院之外，李世民踱步而行，时不时地看向王妃的寝居，这个在沙场之上即便是遇到重重包围也临危不惧的英豪，在此刻竟然胆怯了。
“禀报大王，王府属杜如晦、王府记室房玄龄、谋士长孙无忌求见。”门房穿过重重长廊才来到这别院。
李世民心下焦急爱妻，却也知道这些人此刻来是要商议要事，思索片刻只得说道：“都请到此处来吧。”
“父王，母妃还好吗？我觉着她好疼啊。”李承乾牢牢地拉着父亲的手，眼睛一直盯着产房不曾挪动过一下。
李世民俯下身来安慰长子：“高明啊，你母妃吉人天相，定会和腹中孩儿一样平安的。你现在回去好生将自己打理好，一身干干净净的再来见母妃。”
“是。”
李承乾转身出去的那一刻，杜如晦、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三人踏月而来：“臣拜见大王！”
李世民正要叫三人免礼，就看到杜如晦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稚子：“克明，这孩子是？”杜如晦这才将孩子带到跟前来：“这是臣的义子，也曾与大王提过的，名曰皓都。不知大王还记否？”
李世民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起来杜如晦是否曾经提到过这个孩子的名字，刚想着怎么开口，只听见产房凄厉的一声叫喊。
“观音婢！！”李世民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使劲捶打着门。
“妹妹！！”长孙无忌也焦急，这里面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王妃殿下！！”杜如晦和房玄龄心中默念着经文，给王妃祈福。
在此刻乌云拨月月满之时，产房里传来了婴孩的啼哭。李世民的泪水已是止不住，刚要推门，那产婆就已经抱着婴孩儿出来，给李世民道喜：“恭贺大王王妃，生了个小县主！”
“女儿？女儿好，女儿好！”这是他的第五个女儿，但却是他与最爱的妻子的长女。李世民像往常抱着李承乾一样将还在啼哭的女儿抱起来，稍微拨开了襁褓，看见了女儿的眉心，“这是？”
长孙无忌也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小外甥女额间的花钿：“恭贺大王，小县主这是资淑灵于宸极，禀明训于轩曜，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烂若晨霞之映珠浦。”
杜如晦心里却笑了，都道是舅爷看外甥女，哪儿都完美无缺，这县主才刚刚出生，怎的就知道这是美玉？
孩子降生，李世民照例赏了秦王府之后，抱着女儿走了进去，隔过屏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妻子：“观音婢……”
秦王妃长孙氏已是力竭，但还是握住了李世民伸过来的手：“大王……这是女儿……”
“女儿好啊，像你，温柔丽质，多好。承乾有了妹妹，往后也多了份责任，好啊。”李世民说着将怀里的女儿抱给妻子看了看，“多像你。”
长孙氏怜爱地看着这孩子：“她生下来很顺畅，不如生高明之时那般吃力，将来定是事事顺心之女。大王可有给她取名字？”
李世民正禁答道：“咱们的女儿生来这额间便有花钿，自是如宝珠一般珍美。便取名丽质吧，李丽质，多好听。”
李丽质。
这个名字被站在外间的三人听得真真切切，房杜二人皆是给长孙无忌道贺。但似乎，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门口的名叫皓都的孩子。
皓都澄澈的眼光从产房里面挪开，看向天边。
这里就是秦王府，刚刚出生的就是小县主。以后这里就是自己要守护的地方了。
他站在这暗沉的地上，那围着地面流淌着的血河，路旁边盛开的彼岸花，交织在一起，无不昭示着他现在的处境——他来到了地狱鬼界。
那醒目的宛如绿妖气息一般的额忘川水静静地淌过。来往游魂，踏上悠悠黄泉路，奈何上走上一遭，灌一碗黄汤下肚，前世种种，便也都过去了。
他如今也是这万千鬼魂之中的一个，跟着这飘动的鬼魂来到了奈何桥的边上。那里坐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鬼差。
鬼差死死地盯着一个石头，上面似是光溜溜的，但就是这样的石头却让来往之人驻足而望。洛铭西脱离了队伍，朝着那鬼差走了过去。
这是三生石，他从前听韩汐受过，十八层地狱入口，奈何桥边，忘川水畔，有一石名曰三生石，上面乃是记载着天地之间所有姻缘。
他于这鬼差跟前站定：“这位大人，在下洛铭西，今日刚刚来到贵宝地。不知大人可否给洛某指一条明路？”
原先岿然不动如山的鬼差听到洛铭西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番，最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哦，是你啊，你就是那靖国的相爷洛铭西，曾经官拜刑部尚书的。我说的没错吧？”
洛铭西有些惊异于这鬼差竟然是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便更是恭敬：“正是在下，不知道大人……”
他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那鬼差就抬起手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找谁。是七十年前那个下来的女鬼，是吧？好像还是你们的公主。”
他此番就是为了打探韩汐的消息，洛铭西直呼是，如此之类的。
那鬼差从怀里摸出来一根红绳，交给了洛铭西：“你也别到处去找她了。她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投胎转世了，如今这一世不足三日阳寿就尽了。这三日你就在这奈何桥边上等着，定能等到她下来。”
七十年前就她就转世了？洛铭西呆愣地接过那红绳，但那红绳就是有生命似的，一接触他的手就死死地缠绕住了他的手腕，再也动不了了，仿佛就是生长在了皮肉里面似的：“大人……她这一世过得如何？”
那鬼差捻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指着那三生石对洛铭西道：“过得并不好，但是勉强是在晚年有了个栖息之地。你二人乃是天定三世姻缘，奈何世事无常，总是万般错过。你的这一世她为了你亡故，是还了你当日在天上的知遇之恩；她转世之后你二人不再相遇，乃是你二人皆要承受的情劫之苦。如今恩已报完，劫已过去，你二人在下一世就可以相逢了。”
“至于这个红绳，”说到这里的时候，那鬼差不禁感慨，“老朽在这奈何桥边千年之久，见过不少痴男怨女。但如她这般痴情却决绝的，倒是头一回见着。她来到这桥边之时，求了许多鬼差，让转交这红绳，他们都不愿代办，直到她找上了我。我可怜她这般模样应下了，但也要了她的身上一件东西作为交换。”
“什么东西？”
“老朽在这鬼界千年之久，这鬼界来来往往的均是阴间之行，这忘川水自天地之间流淌，冷清也孤寂。于是老朽求了她眉心之处的一滴血，来暖暖身子。自此，无论她转世多少回，眉心之处总是有如血般的花钿。手腕之处皆是有另一条红绳的印记所在，你，可以去寻她了。”
那鬼差又说了很多，但这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洛铭西听在了心底。在陪着洛铭西不知道说了多久的话后，那鬼差的眼睛忽得朝鬼界的入口之处看去，许久，对洛铭西说：“她来了。你可以去远远地看着她，但是第二世你二人无缘分，你不可强行与她相交，去吧。”
七十年的等待，让鬼差驻足于此地，现在他的任务结束了，他也该去别的地方上值了。
洛铭西摸了摸手上的红绳，看着鬼差原先盯着的方向，渐渐的有一个红色的身影，穿着嫁衣，朝着奈何桥这边走过来。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量，眉心之间有一梅花状的花钿，若他还是这活生生的人的话，此刻定是泪流满面。
那姑娘走到了奈何桥边，准备排队上桥喝汤，却只觉得有一视线牢牢地盯在她的身上，不过也不难找，那桥边光溜溜的石头旁就站着一个人，眼里皆是苦尽甘来的委屈，这样直直地望着她。
她脱离了队伍，朝着洛铭西的方向走去，俯身行了礼：“这位公子你好，你是……”她刚要说你认识我吗？就瞧见洛铭西的手上那一抹红绳，眼睛顿时睁圆了，也抬起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上竟然就是与洛铭西一样的红绳：“奇了怪了，这明明是我的胎记……”
“你在人间，过得好吗？”洛铭西哽咽着喉咙，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生怕是一语惊了有缘人。
姑娘先是点头，但是想到了什么，又摆摆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残缺。我爹娘都很疼我，兄弟姐妹和睦，但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被选为了祭司的圣女，因着寨子里的规矩，我就一辈子没有嫁人。”
“虽然没有见到夫君成为了遗憾，但是这辈子我觉得很轻松，无病无灾，寨子里的人都很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洛铭西手腕上的红绳子看，“公子……你……你该不会是我夫君吧？”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问出了这句话，却在这一刻看到了洛铭西几乎是宣泄而出的心绪，然后慢慢地释放出一个字：“是。”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姑娘也觉得委屈。
“我找不到你，”这七十年来的深情，似是要在这只言片语之间倾泻出来，“我守着你交代的话，好生活着。”
原来是这样，那他定是自己前世的爱人了，那姑娘这样想着，眼睛却瞟到了那奈何桥上，一碗碗的黄汤：“听说孟婆的汤，会让人忘却前尘。我之前投胎的时候一定是喝了黄汤才不记得你的。”
洛铭西问道：“那你这次，还会喝吗？”
姑娘无奈地点头：“每一个过桥的鬼魂，都必须要喝的，你我也不例外。就是……”她还是觉得惋惜的，原来自己也是有姻缘的：“就是下辈子，你不要离我太远好不好？我们住得近些，一起长大。到了岁数就成婚，这辈子我好孤单啊，既然找到了你，我就不想放手了。”
“好。”
两人携手，一前一后排上了队伍，走上了奈何桥。到桥的正中心之时，那孟婆只是瞧了两人一眼，便笑着乘了两碗汤，递给了二人：“喝碗汤吧，喝完了下一世就不苦了。”
那姑娘拿着黄汤一饮而尽，随后喊了声苦。洛铭西缓缓地，将黄汤饮入咽喉，不苦，至少没有他这些年心中的苦痛更苦，当他将手里的碗交给孟婆之时，孟婆发现这碗中还残留着一点儿未饮尽，正要喊人，却发现那两鬼魂早已经走远。
不饮尽，请将这痴愿留在我的灵魂里面，便于我来世，还能找到她。洛铭西心中念叨着，看见了前面的轮回井，纵身一跃，跳入了井中。
那姑娘站在井边许久，双手合十祈愿，也随着洛铭西的灵魂一道跳了下去。
唐武德四年长安秦王府内 亥时
“王妃，用力啊！”
“王妃再用些力气，看到孩子的头了！”
“快拿水！再拿些姜片来！！”
……
内院之外，李世民踱步而行，时不时地看向王妃的寝居，这个在沙场之上即便是遇到重重包围也临危不惧的英豪，在此刻竟然胆怯了。
“禀报大王，王府属杜如晦、王府记室房玄龄、谋士长孙无忌求见。”门房穿过重重长廊才来到这别院。
李世民心下焦急爱妻，却也知道这些人此刻来是要商议要事，思索片刻只得说道：“都请到此处来吧。”
“父王，母妃还好吗？我觉着她好疼啊。”李承乾牢牢地拉着父亲的手，眼睛一直盯着产房不曾挪动过一下。
李世民俯下身来安慰长子：“高明啊，你母妃吉人天相，定会和腹中孩儿一样平安的。你现在回去好生将自己打理好，一身干干净净的再来见母妃。”
“是。”
李承乾转身出去的那一刻，杜如晦、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三人踏月而来：“臣拜见大王！”
李世民正要叫三人免礼，就看到杜如晦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稚子：“克明，这孩子是？”杜如晦这才将孩子带到跟前来：“这是臣的义子，也曾与大王提过的，名曰皓都。不知大王还记否？”
李世民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起来杜如晦是否曾经提到过这个孩子的名字，刚想着怎么开口，只听见产房凄厉的一声叫喊。
“观音婢！！”李世民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使劲捶打着门。
“妹妹！！”长孙无忌也焦急，这里面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王妃殿下！！”杜如晦和房玄龄心中默念着经文，给王妃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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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也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小外甥女额间的花钿：“恭贺大王，小县主这是资淑灵于宸极，禀明训于轩曜，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烂若晨霞之映珠浦。”
杜如晦心里却笑了，都道是舅爷看外甥女，哪儿都完美无缺，这县主才刚刚出生，怎的就知道这是美玉？
孩子降生，李世民照例赏了秦王府之后，抱着女儿走了进去，隔过屏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妻子：“观音婢……”
秦王妃长孙氏已是力竭，但还是握住了李世民伸过来的手：“大王……这是女儿……”
“女儿好啊，像你，温柔丽质，多好。承乾有了妹妹，往后也多了份责任，好啊。”李世民说着将怀里的女儿抱给妻子看了看，“多像你。”
长孙氏怜爱地看着这孩子：“她生下来很顺畅，不如生高明之时那般吃力，将来定是事事顺心之女。大王可有给她取名字？”
李世民正禁答道：“咱们的女儿生来这额间便有花钿，自是如宝珠一般珍美。便取名丽质吧，李丽质，多好听。”
李丽质。
这个名字被站在外间的三人听得真真切切，房杜二人皆是给长孙无忌道贺。但似乎，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门口的名叫皓都的孩子。
皓都澄澈的眼光从产房里面挪开，看向天边。
这里就是秦王府，刚刚出生的就是小县主。以后这里就是自己要守护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