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时节,昔日春光里百花争艳的御花园,此时却唯有秋菊独领风骚。尽管如此,这片皇家园林中依旧汇集了世间罕见的菊花精品,从淡雅的白菊到浓烈的紫菊,无一不展现出它们独特的魅力。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在御池边,几株早梅悄然萌发了嫩绿的新芽。

    高阳默良在宫门口恰逢乐月公主的车驾,随后被公主邀请一同前往御花园赏菊。尽管正值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时节,今日的御花园却出奇地宁静,这份静谧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令高阳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抹难以言喻的不安。

    乐月公主南歌于凉亭中设下了茶点招待贵客:“事急从权唐突了世子姐姐,这样忽然的邀请还请姐姐见谅。”

    在王府里宅斗了近十二年的高阳对于女子口中言语的语气十分敏感,但听乐月公主虽言语间有调笑意味,但终究是真挚之言,便知晓她并无恶意:“殿下相邀,是瞧得起臣,臣若是不来,岂非是辜负了皇恩浩荡?”

    在先前为高阳默良精心布置的宫宴上,由于距离遥远加之夜幕低垂,乐月公主未能仔细端详高阳的容貌。然而,今日宫门之前的情景却让她眼前一亮。只见车驾之上,高阳缓缓伸出那只覆有薄茧的手,轻轻撩开车帘。那一刻,阳光恰好洒在她脸上,映照出她俊朗而不失魅惑的轮廓。乐月公主心中顿时明了,南珩之所以对他念念不忘,绝非无故。

    好一个英气不失妩媚的美人儿。

    但若只是长相入了南珩的眼,怕是不至于让南珩如此惦记。所以从宫门口到御花园的一路上,南歌有意无意地用诗词歌赋丹青水墨来引话,高阳却无一处不晓得。

    要不怎么该说南珩好运气呢。原配嫡子,生来的天潢贵胄,如今做了太子更是蛟龙入海,皇帝忌惮其势力不曾给他正式婚配,却因为这急切的削藩而让他遇上了这等优异的美人:“近日秋菊盛放,父皇曾想着赏菊宴,拟邀各位入京世子,但……再过两日便是皇祖母的寿宴,这秋菊绽放的日子倒是与皇祖母碰着了,所以父皇便将皇祖母的寿宴与赏菊宴并了。父皇日理万机无法面面俱到,我这个做女儿的倒是为他分担些,这便以本宫的名义邀了姐姐来。”

    若只是单单一个邀请,直接让内监来到驿馆吩咐一声也就好了,何至于公主亲自邀请,甚至还在这御花园之中。高阳想着这背后定是有人:“公主殿下有话不妨直说,臣虽身在京城,但身无长物,实在是……不值得殿下这等身份的人惦记。”

    “好好好,本宫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南歌摒退了下人,将这事先烹煮好的茶水糕点分食与高阳,“今日御花园并无旁人,殿下既然事先察觉了,本宫也告知殿下无妨。实在是……有人有要事相告,但不方便前去,只能委托本宫领着世子前来代劳。”

    什么人竟然能够指示一国公主为之做事?高阳接过南歌递来的茶水,捧在手里,从瓷杯壁上传来的热乎气才驱散了这周遭的寒气:“是哪位娘娘要借公主与默良搭上线?”

    “称不上搭线,不过是有要事相告罢了,世子不必如此紧张。”较为清冷的声音从凉亭外传来,高阳与南歌一同朝声音之处望去,只见一身着黑金云纹袍,头戴玉冠的相貌英俊的男子朝二人径直走来。

    纵使是想破了头,高阳也没有想到今日来寻她的竟然是皇太子,赶忙起身行礼:“臣高阳默良见过太子殿下。”

    只这几个字间,南珩已是来到了亭中,南歌见目的已然达到,便起身告辞,独留二人在这亭中。南珩凝着高阳浅笑:“世子来皇城多日,孤还没同世子好好说几句话呢,在这边一切还好?可想家?”

    高阳的面容上并无任何异动,只是噙着淡淡的笑:“劳殿下挂心,臣一切都好,并不曾想家。”

    “父皇日理万机,世子到底是女身,若有什么不顺心的跟孤与乐月说就好,莫要外道。”南珩边说着边从怀中摸出一张奏报,“这几日因着世子择宅,孤几次都扑了个空,这才叫乐月寻了世子来。”

    这奏报还不曾封皮落印,显然是还没有呈奏皇帝,高阳略微思索了一下,展开了这张纸,看着上面白纸黑字的名字。

    “等待皇祖母的生辰过了,负责为南宁受灾之地押送赈灾银与救济粮的队伍也该启程了。父皇将此事交于孤督办,孤看着世子带来的人少了些,便拟了这些名录,请世子观摩,若是有何不妥当的,孤再删改也不迟。”

    南珩言语间极尽耐心,甚至还带着平日里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这轻巧的蜜语让高阳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为了南宁的百姓们,皇帝肯救灾,也不枉自己在京城为质,走这一遭:“殿下……臣倒真有个不情之请。若是殿下肯助臣……臣,臣愿赴汤蹈火……”

    南珩轻笑一声:“孤这里可没有什么让世子殿下尽忠之事,不过是个顺水情,世子尽管说。”

    她总算是狠了狠心:“臣……身侧有二名士,想必殿下也知晓,他们均是家中长子,此番是为了护臣在入京途中安宁才入京。臣……臣仰慕皇恩,甘愿留在京中。还请殿下将这二人的姓名,写入还乡队伍中。”

    呵,他原以为她是要求回南宁与她那负心汉重聚呢:“世子殿下当真想好了?这二人亦算是世子的左膀右臂了,此时放二人还乡,世子身侧便无人可用。”

    “若是不放,才是拖累了他们。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南珩面上一动不动,心中却越发喜欢高阳默良,身陷囹圄却牢记他人之情,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无妨,不过是添这两个名字,小事。父皇那边也愿意看着南宁的人在赈灾之时为百姓出一份力。不过世子倒还真不用客气,毕竟再过不了多久,世子与孤可能便是亲家了。”

    只南珩这一句,高阳默良原本已是一滩死水的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握着茶盏的手出卖了她面上不动声色的模样:“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上钩了~

    南珩故作不小心透露了这些:“都怪孤,不该多嘴的。不过因为南宁百姓这些年遭了灾,父皇便想着恩赐嘉赏南宁,在世子来京城前,皇祖母无意间听说了父皇的心思,便瞧着南宁似乎有位年岁相当的县主。这联姻之事,便是落在了孤或者是孤的手足同胞瑞王南瑞的身上。”

    太子的话虽然温柔,但在这秋日里像一条毒蛇一般缠住了高阳默良的心。

    “不过皇祖母也说了,究竟要嫁谁,却是要看县主自己的意思,只是……”南珩话锋一转,“若是要嫁孤,孤只能许良娣之位;若是嫁给南瑞,倒是可以做个瑞王妃。”

    不能嫁!!

    这三个字仿佛铁钉般深深揳入了她的心扉。初来乍到京城,对于太子的传闻尚且模糊,但瑞王的风流韵事却是全城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必提瑞王府内早已聚集了数不尽的佳丽,单是京城的青楼之中,瑞王亦是常客。倘若二姐姐真的成为了瑞王妃,那些深藏后院的女子们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甘心屈居人下?!

    至于太子良娣……她当初拼死都要杀了那人,不就是为了让两位姐姐不做妾吗?哪怕是太子良娣,也是妾室!

    “虽不曾闻玉林县主之貌,但县主的贤德孤也是有所耳闻,若是你我结了亲家,孤保证厚待县主,文尚清!”

    从南珩来时就一直守在这周边的文管家奔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南珩大手一挥:“将孤库房中,去年工部尚书孝敬的南疆寿山石,以南宁王府的名义作礼,待太妃生辰之时献上。”

    南疆出产的寿山石,乃是由一整块血玉雕琢而成,通体血红,但却有养身之功效,因此极其罕有,南宁王府也只有王爷和侧妃房中才有两座。

    高阳正要拒绝,却被南珩拦住:“世子,眼瞧着你我便要结亲,孤在京城能有所帮扶的,也算是好。你初来乍到,想必手头不算宽裕,这寿山石,孤便借花献佛了,不用与孤客气。”

    太子这一出手便是如此大手笔,却引得高阳默良心下更慌乱了。仅存的理智让她心下明白现在不能得罪眼前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储,今日所受的气,只能应下,又不痛不痒的寒暄了几句就告辞出宫了。

    送走了人,南珩才回了太子府。在这回去的车驾之上,比起正在回味着这场近乎完美初见的南珩,文尚清却是满面愁容:“殿下这第一次见面就下了猛药,恩威并施的,小人觉得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将人惹急了……”

    南珩嘲讽一笑:“再过不久,她身边就彻底无人了,孤等得,她可等不得。与其等着到时候被迫入局被后宫那群女人利用,不如一开始孤就将她收拢在羽翼之下。她所在乎的只有她的母妃和两个姐姐,盘踞南宁的残江月来报,南宁王妃和玉林县主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侧妃要在这时候收拾她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殿下的意思是,不如先传出玉林县主要与皇家结亲之言,让那南宁王重视玉林县主,也好让侧妃收敛些。这样安顿好了南宁那边的事,这世子殿下嘛……就自然愿意和殿下一同好了。”文尚清此时才缕清了他家殿下的想法。也暗自想着,这样的损招,也只有南珩才想得出来,但最后的效果也的确是最好的。

    今日秋菊盛开,倒真是个好日子。南珩从袖口摸出那日她送给离十六的玉簪。对着江湖势力离十六她倒是笑意满面,对着大靖太子,却是如此冷若冰霜。

    他倒是真的想和她做亲家。

    只是这新娘的人选,得换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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