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召见犹如平地惊雷,于兄弟二人而言更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变数。高阳默良与南珩面面相觑之际,心中皆是泛起层层涟漪。高阳默良本就对南珩有着九成的信心,然而在这京城里,若想搅弄风云、掀起波澜,单凭南珩一人之力终究显得势单力薄,除非皇帝甘愿主动入局。

    可如今皇帝却抢先一步,主动出击。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令高阳默良心绪难平,原本筹谋的心思仿佛瞬间被打乱,一时间竟有些没底起来。

    比起高阳默良听到皇帝召见后立刻利落地起身准备朝见,那两位公子却面面相觑、犹豫不决的模样尽收大监眼底。

    要说整个京城最了解皇帝心思的,既不是皇后,也不是众大臣,而是这位自幼便陪伴在皇帝身旁的大监。他见证了皇帝从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代明君的全过程,堪称南煦帝最为信赖的心腹与耳目。这些年来,他阅人无数,目睹过形形色色的朝臣宗室,然而敢于在表面上对皇帝流露出不敬之意的,除了太子殿下,便是眼前这二位了。

    太子是掌控大权,连皇帝都有些忌惮;这二位,纯属应该是愚蠢。

    高阳承悭和高阳承宇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站了起来,由着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大监一路引着前往皇帝下榻之处。

    前脚三人刚离席,后脚南煦便知晓了这些事,心里所想的那些事又信了三分。这也是他第一次好好隔着屏风打量着外间的三人。即便是隔着屏风,高阳承悭和高阳承宇也能够从他那双目光如同无尽深渊中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恐惧。

    南煦沉声道:“传南宁五公子。”

    只这一句便让高阳承宇的后背浸满了冷汗。自离开南宁那片熟悉的温暖疆土后,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深渊般的恐惧。“外臣,高阳承宇,拜见陛下。”他的声音在颤抖中几近微弱,身体匍匐于地,仿佛这样能让自己更贴近安全。每一寸肌肤都在紧张地收缩,仿佛头顶悬着无数把锋利的刀刃,只要稍有松懈,那些刀刃便会无情地落下,将他瞬间吞噬。此时的他,瑟瑟发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对意志极限的考验。

    南煦身子往前探了几寸:“怎么头埋得如此低?朕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那一声轻悄的疑问让高阳承宇差点儿直接趴在了地上:“外,外臣……陛,陛下……宏……”磕磕巴巴连什么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起来吧,南宁王在你们入京之前便与朕来信了,说过你们的事,朕不为难你们。”不知道为什么,南煦看到这个孩子,感觉自家的南瑞都顺眼多了。南瑞至少还能够与他对上两句,不似这些纨绔子弟,烂到根里了。

    得了这宛如要杀头的赦免金牌一样,高阳承宇长长地舒了口气,花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才从地上站起来:“多,多谢陛下宽厚。”

    “朕也没别的事,平日里朕日理万机不得空,”南煦缓缓道来,“今日好容易乐月有赏花宴,朕借着这个机会出宫见见朕的客人们,希望朕这些招待能使得客人们宾至如归。”

    高阳承宇哆嗦着说:“陛下,一切都好,外臣这次能与姐姐团聚,也是……多亏了陛下赐福……”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陛下,臣,有些口渴……”

    胆子不大,行为却放肆:“朕这里有些好茶,就赏赐给你了,这便叫大监为你沏茶。”

    大监领命而去,片刻后从茶水间折返,手中托盘稳稳当当地端着一杯热茶。那袅袅升腾的轻烟还未散去,高阳承宇便已遥遥嗅到了那一缕飘逸而安谧的茶香。待得那杯茶递至面前,轻啜一口,只觉茶液在口腔中缓缓流淌,散发着淡雅的清香,口感温润如玉,咽下之后,口中久久回荡着清甜的果香余韵。

    “外臣多谢陛下恩赏。”高阳承宇双手捧杯,恭敬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感激与敬重。这看似寻常的一杯茶,在这宫墙之内,却似蕴含着别样的深意。

    南煦浅笑:“好吧,你先下去好好看看这京城的花,将世子与四公子一齐叫进来吧,两个人一起说着话倒是快些。”

    得了新鲜的茶叶的高阳承宇兴致勃勃地奔向公主府偏殿,在那里高阳默良和高阳承悭之间的氛围几近是剑拔弩张。

    高阳承宇扬起头:“三姐姐,兄长,陛下传唤你们。”

    闻言,高阳承悭不可置信地用手指指向自己:“我们?”

    “对,没错,是你们一起。陛下说,这更快些。”

    他说完,高阳承悭就发现了他手中的陌生茶叶盒:“这是什么?”

    高阳承宇道:“这是陛下方才赏赐的茶叶,我打算带回府中与兄长共享。”

    这茶叶,不要说他没有这个福气喝得起,就是塞到他的嘴里,他也不敢喝。高阳承悭心里无奈,只得嘱咐道:“这茶叶乃是陛下赏赐,莫要在此处草草牛饮,等回了府,我们姐弟三人一齐办个赏春宴,再来细细品尝如何?”

    高阳默良不敢确定这盒茶叶是否就是南珩计划之中的一部分,但是她知道这里绝对有南煦的耳目:“两位弟弟说得即是,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尽快去朝见陛下的好。乐月公主的赏花宴要开始了,错过这次最大的赏花宴,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赏到如此姹紫嫣红的美景。”

    高阳承悭还欲与高阳承宇说些什么,就被大监来催促了。他不得不离开这偏殿,与高阳默良一道去朝见皇帝。

    南煦望着这两进退有度的姐弟,恍惚间仿佛是看到了南珩和他那早夭的二皇子,若是这孩子还说着,定是似如今的这二人:“世子,四公子请坐。朕今日只是想着,两位,尤其是世子,来京城时间也不短了。对京城的印象如何?”

    这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过于谄媚是错,过于偏激也是错。高阳默良柔声道:“外臣多谢陛下挂念。外臣至京城,已然是过了一个与南宁之地与众不同的年节,百姓们都好。只是到底是故土难忘,上元之夜,外臣望着天边的圆月,颇为思念母妃。若是陛下恩赐,还请应允外臣为母妃写一封信,以表思念。”

    这话明面上虽是更多的是对南宁的偏爱,但是在皇帝听来,也是没有对两地任何一处的偏颇,京城好,但故土更为让人怀念。她将南宁王妃而不是南宁王抬到明面上,既是暂时消除了自己对这父女之间有联系的猜忌,又表达了孝道。

    不愧是老王爷亲手带出来的世子,当真是滴水不漏:“不过是一封家信而已,世子与王妃是母女同心,若是朕连这点孝心都不成全,朕还如何以孝治天下?事不宜迟,文房四宝伺候,今日写,今日这信朕为你八百里加急传至南宁。”

    “外臣多谢陛下恩赐!吾皇万岁万岁!”这次她的山呼万岁是真心的,这信她早就想给母妃写了。与给残江月寄过去的信不一样,这信是充满了官腔,光明正大地走官道,因此这信在路上指不定被多少人看,所以她要写得缠绵悱恻,极尽表达对母妃的思念才是。

    高阳默良随大监去另一侧偏殿写家信,留了高阳承悭在当地。比起高阳承宇的担不了责,南煦有了这样的底线,才稍稍看高阳承悭有些顺眼了,如果他没有在刚入京城的时候就紧密联络朝臣世家的话,他倒还高看他一眼:“四公子忙啊。”

    很明显,若是高阳承宇在此,定然会被南煦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给吓到,但是高阳承悭心里虽害怕,但身体却坚毅如此:“这本该就是外臣应该得到的。”

    “别人想要什么还掩饰一下,你怎的就直接说出来了?”他眼里的野心是够了,就是这头脑和手段不足以支撑他成为南宁王世子。

    高阳承悭眼底全是戾气,压低了嗓子厉声道:“外臣不过是出生晚了一两年,也不过是没有投身到王妃的腹中。姐姐身为女子,本该是在后院相夫教子,如今白白占着这世子之位惹人猜忌。按照规矩,我才该是世子之位最好的继承人!”

    南煦来了兴致:“哦?四公子这是在向朕求助?”

    高阳承悭扬声说:“相信无论是父王还是陛下,也不愿看到一个女人日后承袭南宁王之位!外臣也知晓京城之人不愿与外臣说一句话的原因,但是若是陛下愿意相信臣,助臣一臂之力,待臣继承王位后,定当上交兵权,自此南宁军队听从京城调度!南宁与大靖万世一心!”

    不得不说,哥哥的口才的确比弟弟要好得多,若非是南煦,还真的要被他的这一番“剖心之言”给唬住了。好个南宁与大靖万世一心,摆明了不是说南宁之地独立在大靖之外吗?

    正如高阳承悭所说,高阳默良是个女子,女子的弱点要比男子多得多,要困住一个女人可比花心思对付一个男人要容易得多。高阳默良做世子,不仅是老王爷钦定的,更是他目前心中所愿。高阳默良知道怎么做人,不像此人那般急躁轻浮。

    若是真的被南宁王所期盼的高阳承悭做了世子之位,那么这南宁之地就真的只知南王不知靖帝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足足两炷香的时间。

    南煦故意想晾着高阳承悭,高阳承悭却在期待着整个大靖最高的权力来助自己狐假虎威一臂之力。殿中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声音打破这份寂静。

    直到门外传来的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南煦才抬眸,屏风外来的,似乎是……宜嫔的宫人。

    “陛下,陛下不好了!”这宫人满脸焦急,低眉垂首,直直朝他跪下。

    “成何体统?如此失态!”南煦驳斥道。

    这宫人慌慌张张的:“陛下,宜嫔娘娘她……救救娘娘吧,娘娘不好了……”

    南煦皱着眉站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好似是有皇帝做主,那宫人愤怒地睨了一眼高阳承悭:“是南宁五公子!那贼人饮醉了酒,轻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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