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二十多日的李氏谋反案,以新王爷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马加鞭从京城赶回众志成城的方式解决了。南宁高阳氏嫡系一脉如今就剩了王妃和三个女儿。

    当时隔一年,高阳默良再次带着母妃和二姐姐回到王府之时,当初她一年多前被父王送往京城为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王府议事厅被火势烧了个四五成,经历一场还未起的祸事,加上先前南宁之地还有几年天灾,好不容易皇帝开仓放粮给了百姓们生机,如今库中的银子难以支撑议事厅的修建。高阳默良大手一挥,临时将议事厅设置在了南都衙署。

    王府里走了一遭,高阳默良竟是连父王的牌位都没有见到:“母妃,父王走之后,李氏没有设灵堂吗?”

    南宁王妃,不,现在已经是南宁太妃了,提起此时,不由得又抹了两滴眼泪:“自从一个多月前高阳承宇被先帝下天牢的消息传到南宁,你父王便一直在李氏的撺掇下恼怒至极,到了最后头风发作的时间都长了不少,李氏总揽王府管事,为了造反,王府里的银子是如流水一样往外流,只是为了招兵买马。以至于王爷死后,灵堂不过设了三日,便草草下葬,连个牌位都没有立。”

    心中意料到的和亲耳听到母亲说出来是两码事。高阳默良站在父王生前所居之屋,对王府守卫说了一句:“封上吧。叫右武找黄历,寻个吉日,将父王的牌位供入宗祠。按规矩,本王得为父王守孝三年,但南宁民事在即,三月后便撤白幡。”

    “是,王爷。”

    其实王府中的事到不算要紧,现在亟待解决的是人事名录空缺的问题。李氏把控大权时,经常造成官位冗沉,原本只需配备两名官员的职位经常造成买官卖官后足足八位官员在这个位置,吃空饷。如今李氏倒台,李家的人几乎都被她处置了个干净,南宁主要的官职竟然就空出来了将近六成!

    顶着连夜赶路、战场偷袭、行军整顿的高阳默良,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日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在南都衙署内,定下了要员名录:

    往常被李氏族人所霸占的南宁文武相二职,在非常时期,文相由右武和已经致仕的老文相于信所任;武相则由左文和蔡氏所任。

    卓怀英升职镇边大元帅,总览南宁十万铁骑,调度扔由高阳默良一手负责。

    从前打铁的韩伯被任为运粮官,衙署的长官也被蔡大嫂担任了。

    任用自己的人不算什么,但是当高阳默良将自己的人都用光了,甚至临时招揽了许多女官后,发现竟然还空缺了降临五十多职位。

    在衙署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尽颓废状态的高阳默良,在苦思冥想三日三夜之后,望着南珩送给自己的兵符,提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她要收编残江月在南都的五十多名帮众!

    一开始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的,除了老文相之外,其余的人几乎都是走马上任的新人,对于同样是新上任的王爷的想法,他们拿不定主意。

    但是高阳默良却是将这五十多名帮众的头领一道叫来了,给出了以下收编的合理性:

    一、非常时期非常用人,南都的五十多名帮众在此一役后完全暴露,已经没有继续做掮客的资格;

    二、她在京中了解到,残江月的帮众寻常都是孤儿出身,没有户籍,如果他们愿意在南都为官,她愿意将这五十多人的户籍都落实在南都;

    三、若是他们顾忌着大当家和二当家责备,她现在就手书一封快马加鞭传信给离十六。

    头领闻南宁王的诏安令,回去之后与诸位兄弟们商议了一番,在第二日之时,他拿着一本完整的名录和这五十多位兄弟们走进了衙署的大门。这部名录上是每个兄弟们的来历、所擅长的功夫以及曾在残江月中的委任。

    当右武看到这部名录的时候,面对着这新送来的五十多人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及时雨啊!

    距离那场叛乱三个多月过后,忙忙碌碌的南都才堪堪从紊乱走向秩序。

    “王爷,南宁这五年来的收成总账老朽在几日前都已经交给您了,”于信重新出山,就是高阳默良携太妃娘娘、以及右武等人请出来的,他也愿意看看这位自打出生以来就饱受争议的新王能给南宁带来什么新气象,“不知王爷对今年的税收上贡可有打算了?”

    南宁受天灾三年,往年父王都是直接开仓放粮,直到最后南都的粮食已经不足以安稳南地百姓之后,在李氏的撺掇之下才将自己送入京城换取皇帝的支持。只是有一点,皇帝得到南宁的灾报后,虽然是给了粮,但是却没有下旨减免南宁的赋税。

    如今新皇登基,于信自然是知晓高阳默良能够从京城里出来是得了新皇的令。他原先还有些担忧高阳默良在南都与京城有些联络,乃是新皇的傀儡。但是望见她这般夙兴夜寐、兢兢业业,而且平叛三月,皇城也没有下圣旨来趁人之危,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赋税一事,本王已有定夺,但是还请老文相赐教一二。”高阳默良眼底都是青色,仿佛整个人都是一口气吊着的,但她不敢停下来。

    老文相回礼道:“老臣不敢。”

    高阳默良正声道:“往年税收之责,乃是上不察以乱下,当年先王顶着先皇削藩之策与皇城斗,遭殃的却是百姓。今年的税收,定是要减的,就是新皇亲自派人来催促要我们交上五年前的份量,我们也是拿不出手的。如今连王府账上和本王的私库里银子也不多了。自家的百姓都顾不上,更何况是上贡?”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只是好在,新皇夺位不易,三月热孝已过,免赋税一年的圣旨已经传遍天下。新皇当有包络万民之心,这一年里,事关粮食生产的方面,文相可尽教右武,年轻人该多跑跑多历练。今年过去,等来年新皇寿典,本王便奏报一封进京朝贺,向陛下求个恩典,希望陛下看在南地百信受灾三年的份上,免税三年。三年后照常纳贡,永世臣服。”

    闻此言,于信捻了捻几乎已经全白的胡须:“王爷所言,老朽也寻不着错。只是,一年后陛下寿宴,王爷该如何说服陛下,减免南地赋税?”

    老文相这一句话,似乎又将事情摆到了一个熟悉的境地。当年她初入京城里,手中无兵无将,几近沦落为弃子,在南珩一步步设下的陷阱里自甘落入,承了他的恩,交付自己的心,最后两情相悦,死生相随。一年后,她以南宁王的身份如是再次入京城,但是他也做了新帝,也是她有求于他。

    她嗤笑了一声。真有些期待那日,她如今手握重兵,但是南珩肯定还会给她下套的,就看到时候她会怎么化解了:“还有九个多月,时间充裕得很,我们再想法子。只是不能向往常那样,拿着十万铁骑去威胁陛下了。”

    于信欣慰地点点头:“王爷所说及时。既然王爷已经胸有沟壑,那老朽今日便告辞了,府中还有些公务未完,王爷不必送了。王爷要保重贵体,南宁的一切,都还要王爷主持公道呢。”

    口上所言是不必送了,但是高阳默良还是坚持着将于信送到了衙署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正当她准备回去继续处理看折子之时,就听到衙署门口传来了一声温柔地女声:“王爷~”

    她转身过来,却将跟前的女子吓了一跳:“王爷?!你……怎成这幅模样了?!”

    “大姐姐怎么来了?”高阳默良望见了来人,本来浅笑的脸上挂上了更为欣喜的笑,忙跑过去迎接平南县主。

    平南县主今日回府探望太妃娘娘,临走之时顺势将太妃亲手做的食盒送到衙署门口,这是叛乱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妹妹,只那一眼,她差点以为妹妹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一般。她明明就站在那里,却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微弱的光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只是感觉凭着一股执念撑着。

    高阳默良对自己的情况全然没有察觉,只是看到了姐姐和她手上的食盒,知晓了她是给自己送晚饭的,才后知后觉,原来已近日落。

    她刚刚才踏下台阶一步,忽然眼前一黑,天地仿佛瞬间颠倒,耳边嗡鸣如潮水般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意识在刹那间被抽离,坠入无尽的虚空。

    不知多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模糊的光影逐渐凝聚成熟悉的房顶。她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回了快一个半月没有回的王府寝殿,许是歇息了不少时辰,她整个人都觉得身子轻了些,意识如潮水般慢慢回流,却带着一丝恍惚与不安。

    守夜的是玉林县主,自从妹妹昏厥以来一直守在她身边,瞧见她醒了之后立马扶着她起身道:“王爷醒了?”

    “二姐姐……我刚刚是不是昏过去了?”高阳默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眉宇间是道不尽的疲惫。

    玉林县主有些责备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当初回来之时还有些肉的脸,如今摸着好似只剩了骨头:“囡囡,你就是要处置这些也不能把自己往死了折腾啊!方才若不是大姐为你送吃食,你就直接栽在衙署前头了,还是衙署的卫兵给你送回来的!”

    “二姐姐,没办法,先王和李氏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了,”高阳默良眯着眼将脸在玉林县主手中蹭了蹭,仿佛一只在撒娇的猫儿,“百姓信任我,把家当都担在我身上,我总不能让他们失望。”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这倒下了,还有谁能接任你的位置呢?”玉林县主心疼地抱住妹妹,母妃年纪大了,家里的事她现在才刚刚学着打理,越是上手她便越是心疼妹妹。她光是把王府里的事都理清就花了许多精力,妹妹则是管着南地九州的大大小小的事务啊。

    “好了,二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吗?”她嘴上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刚刚大姐姐送来的吃食别浪费了,我是真的有些饿了。”

    眼瞧着她要下床,玉林县主眼疾手快给她按住了,还朝着门外喊道:“王爷醒了!母妃!”

    下一瞬,寝殿的房门便被太妃娘娘推开了,紧接着赶来的是一位医官,却不是府中的医官,而是母妃自己娘家的一位已经致仕多年的老医官,她依稀还记得此人。

    “母妃……”她有些不敢看母妃的脸,如此糟蹋身子去做事,也算是对不住母妃。

    只听南宁太妃沉着声道:“劳烦林大夫,再为王爷把脉。”

    再?难道先前府中医官已经把脉过一次了?那为什么还要再把脉?高阳默良心中如此想着,但是也拗不过母妃,尤其是在自己的身体方面。只能披着外衫,任由老医官哆嗦着手按在了她的右手脉搏上。

    房里整个声音都消失了一炷香的功夫,几乎只有高阳默良自己的呼吸声能被房内所有的人所听到。许久,老医官收了手,边拿纸笔,边对太妃说道:“老朽为王爷、太妃娘娘与县主道喜。”

    高阳默良笑了:“本王都昏睡了一阵子,何来喜事?”

    那老医官气定神闲地磨了墨,开始写方子:“因为王爷此番晕倒,多数是由于妊娠而引发的,老朽才要恭喜王爷,王爷已然有孕三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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