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灵羽从一阵无意识中缓过来，看到眼前有四个模糊的人影，她眨眨眼，用力晃了晃头，听到了陈亦书那愤怒的声音。
她怎会又看见陈亦书？
“你们两个是想把我这个老头子气死是不是，安？我问你们!MD，不要闷起，给老子开腔（说话）塞!陈富国！老子喊你开腔！你个龟儿子，娃儿还在屋头，你在这儿干这种混账事！”
事情发生在一小时前，陈富国正和许雯在卧室打的火热呢，没想到他爸今天突然来城里了，他没听见敲门声，他爸妈就开门进来了，本来他们听见声音以为是小两口亲热呢，没去打扰，反正他们也是来看小乖孙儿的，不是来看他们的。因为明天是她生日，二老想个乖乖一个惊喜。他们轻轻扣了扣门，没人应？这晚上七点都没有，孩子那么早就睡了吗？陈亦书手刚放上门把手，身后的门开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刚刚许雯跟他说外面有声音，他还不信，以为跟他玩情趣呢，然后，他也听见了敲门声，想着那个龟孙儿打扰他好事，看他不······一开门就见着自己的爸妈。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去关门，但已经晚了，老爷子眼睛好着呢，再加上这卧室灯亮得直晃眼，怎么会瞧不出来床上那女人不是杨静。
陈亦书那个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拳揍在自己儿子脸上，直接把人揍翻在了地上，老爷子年轻时候当兵的，平时又注意锻炼，一身腱子肉，这一拳不带含糊的，出了真力气。他那个恨铁不成钢啊，又上前去准备继续揍，于敏慧忙上前拉住他，床上的许雯也吓得手忙脚乱的爬下床，还被在地上的被子角绊了一脚，直接划到了陈富国的身边，也顾不得脚踝的痛，拖着他直往床边退。
那边的于敏慧正劝自己老公：“哎呀，老头子，莫要打，娃儿还在呢。”一提到陈爰爰，陈亦书火更大了，冲缩在床边的俩人吼:“衣服穿起给老子出来！”然后转身去了客厅，地上俩人哆哆嗦嗦的捡起衣服穿上。
陈亦书是想冷静地处理的，但当于敏慧进房间看孩子，发现了放在床头柜的安眠药时，他是一点儿忍不了了。把人扯过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下没人拦了。
还好喂的剂量不大，于敏慧把孩子叫醒了，看人好好的，才松了口气，等陈亦书出完了气，她又上前重重甩了陈富国一巴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儿子，语气哽咽透着愤怒和失望：“你现在啷个儿（怎么）这个样子了，啊？你让我跟你老汉儿以后咋子面对静静啊，娃儿还囊（这么）小，你脑壳在想些啥子，我问你！”
陈富国这睡前运动没爽到，还被爹打、被妈骂的，本就窝了火，听他妈提到杨静，话不过脑子的就蹦出来了，“她还不是在外面找了个男的，早就搬都那个男人屋头去了，我们各耍各，大哥不说二哥的。”
二老活这么大年纪了，一辈子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没曾想养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陈亦书累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叹口气看着扒在房门边，露着半个身子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的乖乖，语气终于柔和了些，“爰爰你怎么打算。”
“不······不晓得，离婚的话，可能会判给我吧，杨静不想要。”陈富国像是知道自己这话很不负责，抬了左手挡脸，怕他老子一个怒火上来又给他一拳。
对面的陈亦书确实又来气了，真的就指望不上这傻缺，一个给孩子上户口，名字都能上错的傻缺。
当初二老本来给孩子取的“陈爱爱”，于敏慧那时在照顾杨静母女，陈富国来找他爸取名字，结果这货全程打电话谈单子，老爷子叫了好几声也不理，他就把名字写在纸条上，让他拿去，陈富国也没仔细瞧，拿起纸条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陈亦书没练过字，上户的工作人员怎么瞧都像是“爰”，询问了几遍陈富国，谁知这傻缺上户口的时候又在打电话，压根儿就没认真听人家问什么，就一个劲儿敷衍地点头，最后“陈爱爱”成了“陈爰爰”。
陈亦书早知道就不管地里苗，自己亲自去了。虽然名字上错了，但陈亦书觉得叫“爰爰”也挺好的，小丫头小的时候就是“圆嘟嘟”的。初为人母的杨静或许是真的爱过孩子的，只有她一直坚持叫“爱爱”，但现在······
陈亦书深呼一口气，又吐出，对陈富国道：“要离就赶紧给老子滚都去离了，娃儿你们两个不想带给我老两儿口带！”
这一幕出现在五岁的陈爰爰眼里，然后印在了她心里，灵羽看到了那个躲在黑暗深处痛哭的灵魂，突然一束光亮笼罩在了她头顶，照亮了她的世界。她看见她缓慢抬头注视着那光亮，听见她说：阿公阿婆，我好想你们······她突然紧闭双眼，双手握住耳朵，疯狂摇着头，惊声尖叫：啊啊啊——不要——不要爸爸，不要妈妈！
灵羽又看见了许多、许多、许多不同场景，不同时间，不同程度的争吵······
夜晚或白昼，客厅，浴室或主卧，在沙发、在床上······交叠的起伏的人影，男人粗重的踹息，女人的娇叹······
恶心！好恶心！
狰狞的面庞，凶狠的眼神，大张大和的嘴唇吐着恶毒的言语——都是因为你！我肚子上才会有那些难看的褶子！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啊啊——
灵羽看见那在震颤的灵魂，她的胸口好闷，好痛——脸颊滑下了一丝湿润，抬起食指轻拭，指上多了一行晶莹——是泪水。
“大人，别哭哦。爰爰不会痛了······”
“什么？陈爰爰！”灵羽冲着眼前这些凌乱翻飞的记忆，大声地呼喊。
眼前繁杂景象飞速回转，一阵漆黑袭来，灵羽连忙抬手遮挡。
“大人，睁开眼睛吧。”
入眼便是一位半扎丸子头，身穿廉价小香风的妇人，正张大眼瞪着她，不，应该是瞪着十岁的陈爰爰。
“您是陈爰爰的爷爷？”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左前方端坐着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女人，一身黑色西装套装，头发盘的一丝不苟，声音清透。
陈爰爰左手旁坐着的陈亦书双手放在膝盖上，局促的搓着，语气里带了惶恐，“哎，我是她阿公。”
“嗯——是这样的啊，陈阿公，今天早上陈爰爰在厕所无故推李香露，导致她从厕所楼梯摔倒了，李香露的妈妈今天中午看见她腿上有几个不同程度的淤青。下午就来学校了，她是理解小朋友小打小闹的，但是淤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会疼的对不对，所以李妈妈就是希望她可以道个歉，但是她不仅没有道歉，还又推了李香露一次，就又摔在了地上，这手又破皮了，李妈妈也心疼孩子是不是，没办法就麻烦您来了一趟啊，就想看看您这边的意思。”
“王老师，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就是我孙儿推了那个女娃娃，然后想让我们道个歉是嘛，这个手又出了血，可能还要出点儿医药费噶，是这个意思塞。”
“是的。是李妈妈的意思。”王老师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赶紧撇清关系。这是你们两家的事，她只是个传话的。
陈亦书听完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接着说：“医药费我们赔，道歉我们就不干了。”
对面李妈妈听这话就坐不住了，“哎，老辈子，惯娃儿不是这个惯法塞。”
王老师赶紧按下李妈妈，给她眼神安慰，觉得有必要给老人家说一下故意推人的性质，有点着急道：“阿公，我晓得你们可能想都小朋友得面子问题哈，但是这个推人……”
“不不不，老师你听我说，”陈亦书对着王老师摆摆手，又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李妈妈，“还有这个同学妈妈噶，”身子向前倾了倾，咽了口唾沫，斟酌了措辞，轻声开口，“我老头子当了半辈子兵，就学了拿枪跟炒菜，莫得啥子文化，就刚刚你们那个，说我娃儿无故推人，这个我不认，这娃儿我带大的，啥子性子我晓得，你说她无缘无故推你，但是我听都的是这个小娃娃先说我娃儿没有爸爸妈妈，哦，说我跟我老婆子快要死了，照顾不到她几年了，她要变成孤儿了。我先说这个娃儿，就是我带大的，她有妈老汉儿的，但有啥子用嘛，我今天在这，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就跟你们说了，那两个都是混账东西，娃儿跟都他们长不到今天这个样子，有妈老汉儿啷个嘛，娃儿带不好，生产队的狗都当不到（狗都不如），狗还能陪娃儿转马路。哦，是嘛，我话糙了点，也请你们不要介意，还有这小娃娃哈，十岁噶，撒谎不好哦，这个自己这个嘴巴不干净，别个帮你擦了哈，擦过头了是嘛，就找妈妈想要个说法，公公理解哈，她推了你，你也确实摔倒了，这个我们不否认。我觉得可以互相道个歉是可以的，但是这个下午又条森（故意）来我娃儿面前哈口臭，是嘛，又遭推了一下，要我老头子说，就是该背时（活该）。别的我也不说了，医药费好多我赔给你，说啥子快死了这种话，我也确实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跟小娃娃一般见识，回去好生管教哈，以后出社会遇到的人怕没得我老头子好说话，我跟你说嘛。”他语速很慢，未曾带一个脏字，但在座的成人但凡有点文化都听能懂，老人家这骂得比脏字还难听——小孩儿没教养，父母不当人。
陈亦书牵着一蹦一跳地陈爰爰走出了校园，见校门口那么多小吃摊，他问：“乖乖想吃啥子（什么）不？”
陈爰爰开心地指着前方，大声回阿公：“糖葫芦！”
“要得！几串？”陈亦书一把将乖乖抱到怀里，走到糖贩面前，让她自己拿。
陈爰爰的感动，欣喜，一一撞击着灵羽平静了三百年的魂体。通过陈爰爰的记忆，她看见了她为保护自己的世界生出的利刺。
“陈爰爰，没爸又没妈，挨着两个死老东西，迟早变成睡大街的乞丐，哈哈哈哈······”
小孩子的童言无忌，伤人而不自知。但陈爰爰不在乎，嘴没长她身上，她堵不了，说她没爸妈，不痛不痒，骂她阿公阿婆，不允许！
陈爰爰一个猛起冲上前伸直双手用力一推，冷眼睨着地上的嚎啕大哭的人，面无波澜，心海汹涌，“嘴巴那么臭，我帮你洗洗。”然后提起洗手台下接水的水桶向她泼去，哭声立即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她轻轻将桶放回原位，从地上人的头上跨过，走了。
“大人，我超勇的，对吧~”
灵羽脸上扬起宠溺的微笑，点点头，无声的回应她。
她怎会又看见陈亦书？
“你们两个是想把我这个老头子气死是不是，安？我问你们!MD，不要闷起，给老子开腔（说话）塞!陈富国！老子喊你开腔！你个龟儿子，娃儿还在屋头，你在这儿干这种混账事！”
事情发生在一小时前，陈富国正和许雯在卧室打的火热呢，没想到他爸今天突然来城里了，他没听见敲门声，他爸妈就开门进来了，本来他们听见声音以为是小两口亲热呢，没去打扰，反正他们也是来看小乖孙儿的，不是来看他们的。因为明天是她生日，二老想个乖乖一个惊喜。他们轻轻扣了扣门，没人应？这晚上七点都没有，孩子那么早就睡了吗？陈亦书手刚放上门把手，身后的门开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刚刚许雯跟他说外面有声音，他还不信，以为跟他玩情趣呢，然后，他也听见了敲门声，想着那个龟孙儿打扰他好事，看他不······一开门就见着自己的爸妈。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去关门，但已经晚了，老爷子眼睛好着呢，再加上这卧室灯亮得直晃眼，怎么会瞧不出来床上那女人不是杨静。
陈亦书那个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拳揍在自己儿子脸上，直接把人揍翻在了地上，老爷子年轻时候当兵的，平时又注意锻炼，一身腱子肉，这一拳不带含糊的，出了真力气。他那个恨铁不成钢啊，又上前去准备继续揍，于敏慧忙上前拉住他，床上的许雯也吓得手忙脚乱的爬下床，还被在地上的被子角绊了一脚，直接划到了陈富国的身边，也顾不得脚踝的痛，拖着他直往床边退。
那边的于敏慧正劝自己老公：“哎呀，老头子，莫要打，娃儿还在呢。”一提到陈爰爰，陈亦书火更大了，冲缩在床边的俩人吼:“衣服穿起给老子出来！”然后转身去了客厅，地上俩人哆哆嗦嗦的捡起衣服穿上。
陈亦书是想冷静地处理的，但当于敏慧进房间看孩子，发现了放在床头柜的安眠药时，他是一点儿忍不了了。把人扯过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下没人拦了。
还好喂的剂量不大，于敏慧把孩子叫醒了，看人好好的，才松了口气，等陈亦书出完了气，她又上前重重甩了陈富国一巴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儿子，语气哽咽透着愤怒和失望：“你现在啷个儿（怎么）这个样子了，啊？你让我跟你老汉儿以后咋子面对静静啊，娃儿还囊（这么）小，你脑壳在想些啥子，我问你！”
陈富国这睡前运动没爽到，还被爹打、被妈骂的，本就窝了火，听他妈提到杨静，话不过脑子的就蹦出来了，“她还不是在外面找了个男的，早就搬都那个男人屋头去了，我们各耍各，大哥不说二哥的。”
二老活这么大年纪了，一辈子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没曾想养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陈亦书累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叹口气看着扒在房门边，露着半个身子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的乖乖，语气终于柔和了些，“爰爰你怎么打算。”
“不······不晓得，离婚的话，可能会判给我吧，杨静不想要。”陈富国像是知道自己这话很不负责，抬了左手挡脸，怕他老子一个怒火上来又给他一拳。
对面的陈亦书确实又来气了，真的就指望不上这傻缺，一个给孩子上户口，名字都能上错的傻缺。
当初二老本来给孩子取的“陈爱爱”，于敏慧那时在照顾杨静母女，陈富国来找他爸取名字，结果这货全程打电话谈单子，老爷子叫了好几声也不理，他就把名字写在纸条上，让他拿去，陈富国也没仔细瞧，拿起纸条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陈亦书没练过字，上户的工作人员怎么瞧都像是“爰”，询问了几遍陈富国，谁知这傻缺上户口的时候又在打电话，压根儿就没认真听人家问什么，就一个劲儿敷衍地点头，最后“陈爱爱”成了“陈爰爰”。
陈亦书早知道就不管地里苗，自己亲自去了。虽然名字上错了，但陈亦书觉得叫“爰爰”也挺好的，小丫头小的时候就是“圆嘟嘟”的。初为人母的杨静或许是真的爱过孩子的，只有她一直坚持叫“爱爱”，但现在······
陈亦书深呼一口气，又吐出，对陈富国道：“要离就赶紧给老子滚都去离了，娃儿你们两个不想带给我老两儿口带！”
这一幕出现在五岁的陈爰爰眼里，然后印在了她心里，灵羽看到了那个躲在黑暗深处痛哭的灵魂，突然一束光亮笼罩在了她头顶，照亮了她的世界。她看见她缓慢抬头注视着那光亮，听见她说：阿公阿婆，我好想你们······她突然紧闭双眼，双手握住耳朵，疯狂摇着头，惊声尖叫：啊啊啊——不要——不要爸爸，不要妈妈！
灵羽又看见了许多、许多、许多不同场景，不同时间，不同程度的争吵······
夜晚或白昼，客厅，浴室或主卧，在沙发、在床上······交叠的起伏的人影，男人粗重的踹息，女人的娇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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狰狞的面庞，凶狠的眼神，大张大和的嘴唇吐着恶毒的言语——都是因为你！我肚子上才会有那些难看的褶子！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啊啊——
灵羽看见那在震颤的灵魂，她的胸口好闷，好痛——脸颊滑下了一丝湿润，抬起食指轻拭，指上多了一行晶莹——是泪水。
“大人，别哭哦。爰爰不会痛了······”
“什么？陈爰爰！”灵羽冲着眼前这些凌乱翻飞的记忆，大声地呼喊。
眼前繁杂景象飞速回转，一阵漆黑袭来，灵羽连忙抬手遮挡。
“大人，睁开眼睛吧。”
入眼便是一位半扎丸子头，身穿廉价小香风的妇人，正张大眼瞪着她，不，应该是瞪着十岁的陈爰爰。
“您是陈爰爰的爷爷？”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左前方端坐着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女人，一身黑色西装套装，头发盘的一丝不苟，声音清透。
陈爰爰左手旁坐着的陈亦书双手放在膝盖上，局促的搓着，语气里带了惶恐，“哎，我是她阿公。”
“嗯——是这样的啊，陈阿公，今天早上陈爰爰在厕所无故推李香露，导致她从厕所楼梯摔倒了，李香露的妈妈今天中午看见她腿上有几个不同程度的淤青。下午就来学校了，她是理解小朋友小打小闹的，但是淤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会疼的对不对，所以李妈妈就是希望她可以道个歉，但是她不仅没有道歉，还又推了李香露一次，就又摔在了地上，这手又破皮了，李妈妈也心疼孩子是不是，没办法就麻烦您来了一趟啊，就想看看您这边的意思。”
“王老师，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就是我孙儿推了那个女娃娃，然后想让我们道个歉是嘛，这个手又出了血，可能还要出点儿医药费噶，是这个意思塞。”
“是的。是李妈妈的意思。”王老师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赶紧撇清关系。这是你们两家的事，她只是个传话的。
陈亦书听完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接着说：“医药费我们赔，道歉我们就不干了。”
对面李妈妈听这话就坐不住了，“哎，老辈子，惯娃儿不是这个惯法塞。”
王老师赶紧按下李妈妈，给她眼神安慰，觉得有必要给老人家说一下故意推人的性质，有点着急道：“阿公，我晓得你们可能想都小朋友得面子问题哈，但是这个推人……”
“不不不，老师你听我说，”陈亦书对着王老师摆摆手，又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李妈妈，“还有这个同学妈妈噶，”身子向前倾了倾，咽了口唾沫，斟酌了措辞，轻声开口，“我老头子当了半辈子兵，就学了拿枪跟炒菜，莫得啥子文化，就刚刚你们那个，说我娃儿无故推人，这个我不认，这娃儿我带大的，啥子性子我晓得，你说她无缘无故推你，但是我听都的是这个小娃娃先说我娃儿没有爸爸妈妈，哦，说我跟我老婆子快要死了，照顾不到她几年了，她要变成孤儿了。我先说这个娃儿，就是我带大的，她有妈老汉儿的，但有啥子用嘛，我今天在这，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就跟你们说了，那两个都是混账东西，娃儿跟都他们长不到今天这个样子，有妈老汉儿啷个嘛，娃儿带不好，生产队的狗都当不到（狗都不如），狗还能陪娃儿转马路。哦，是嘛，我话糙了点，也请你们不要介意，还有这小娃娃哈，十岁噶，撒谎不好哦，这个自己这个嘴巴不干净，别个帮你擦了哈，擦过头了是嘛，就找妈妈想要个说法，公公理解哈，她推了你，你也确实摔倒了，这个我们不否认。我觉得可以互相道个歉是可以的，但是这个下午又条森（故意）来我娃儿面前哈口臭，是嘛，又遭推了一下，要我老头子说，就是该背时（活该）。别的我也不说了，医药费好多我赔给你，说啥子快死了这种话，我也确实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跟小娃娃一般见识，回去好生管教哈，以后出社会遇到的人怕没得我老头子好说话，我跟你说嘛。”他语速很慢，未曾带一个脏字，但在座的成人但凡有点文化都听能懂，老人家这骂得比脏字还难听——小孩儿没教养，父母不当人。
陈亦书牵着一蹦一跳地陈爰爰走出了校园，见校门口那么多小吃摊，他问：“乖乖想吃啥子（什么）不？”
陈爰爰开心地指着前方，大声回阿公：“糖葫芦！”
“要得！几串？”陈亦书一把将乖乖抱到怀里，走到糖贩面前，让她自己拿。
陈爰爰的感动，欣喜，一一撞击着灵羽平静了三百年的魂体。通过陈爰爰的记忆，她看见了她为保护自己的世界生出的利刺。
“陈爰爰，没爸又没妈，挨着两个死老东西，迟早变成睡大街的乞丐，哈哈哈哈······”
小孩子的童言无忌，伤人而不自知。但陈爰爰不在乎，嘴没长她身上，她堵不了，说她没爸妈，不痛不痒，骂她阿公阿婆，不允许！
陈爰爰一个猛起冲上前伸直双手用力一推，冷眼睨着地上的嚎啕大哭的人，面无波澜，心海汹涌，“嘴巴那么臭，我帮你洗洗。”然后提起洗手台下接水的水桶向她泼去，哭声立即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她轻轻将桶放回原位，从地上人的头上跨过，走了。
“大人，我超勇的，对吧~”
灵羽脸上扬起宠溺的微笑，点点头，无声的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