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事已至此，不要怨我。”
这是徐子端将剑刺进顾泠泠胸口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凌凌瞪大了双眼，试图从那个男人脸上找到一丝歉疚的表情，但是并没有。
这个穆清门上下唯一会对自己的温柔相待的人，此刻正盯着她胸口涌出的血液，原本清秀的面庞，慢慢变得有些狰狞。
“想不到半妖之血竟会有这么强的灵力，是因为父亲的血脉吗？”徐子端自言自语着，声音透着狂喜。
昨天还对自己笑意温柔的师兄，今天却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她的胸口。
母亲说人类生来复杂，他们被七情六欲左右，却又被自己定的规则桎梏，远没有妖族自由纯粹，所以永远不要试图去理解他们。
顾泠泠记得母亲说得话，却远远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她扯动一下嘴角，想要冷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血液倒灌进口腔，她微微一张嘴，便被鲜血呛住，她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到口鼻皆喷出血液，然而徐子端只是伸出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以防止她继续挣扎。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一眼她的脸。
顾泠泠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她扬起头，正能看见嵌在岩石壁里巨大水晶棺，而她的身下，是以朱砂所绘的法阵。
献灵阵，徐子端专门为她所制的法阵。将妖族的魂魄与灵力封印在器具里以供驱使的阵法，徐子端的剑刃已经刺穿了她心脏，却偏偏因着阵法的灵力减缓了顾凌凌死亡的速度。
这个男人，是想要把她的魂魄炼成剑灵！
随着她身下鲜血的汇集，献灵阵的法阵绽放着一阵强过一阵的血色光芒。
顾泠泠平躺在地面上，徐子端已经松开了她的脖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他俩所身处的乃是一个样貌再平常不过的山洞，但她知道此处是何地，她仰起头死死地盯着她头顶墙壁内立着的水晶棺。
棺内是位一身黑衣的女子，她的身后的墙壁上，同样有着一幅巨大的法阵，法阵的笔触凌乱而诡异，顾泠泠拜入穆清门后虽然主修的是符篆阵法，但她却认不出这法阵上的任何符号。
黑红的颜色仿佛鲜血所绘，有无数漆黑的铁链从绘着阵法的墙壁上破壁而出，将黑衣女子绑缚着，甚至有两根铁链穿透过女子的肋骨，这些铁链将她吊在半空中。
女子有着一头少见的火红色长发，她的头微微低垂着，红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
顾泠泠看着她，她知道她是谁，就如同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样。
然而现在的一切又是从哪里开始的？从她答应和徐子端来坤陵山寻找璎珞草？还是从她刚刚拜入穆清门，在被门内弟子欺辱后，徐子端默默递过来的一方绢帕？还是从她的父母被不知名的魔修杀害，自己被父亲的好友领回穆清门时？
母亲总教导自己要与人和善，可自己又是怎样被别人对待的？
顾泠泠紧紧地握起双拳，她的呼吸变得短促而微弱，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但在此时她却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来到她身边便停了下来。
她努力转过头去，聚集起模糊的视线，然后她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个容貌绝丽，却带着几分刻薄相的女人。那个女人步履款款地走到了徐子端的身旁，她先是神色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顾泠泠，而后伸出右手轻佻地抚向徐子端的侧脸。
“端儿，这次你做得很好。”女人一面说着，一面勾起徐子端的下巴，将他压向自己，她花瓣般的朱唇擦过徐子端的脸颊，在他耳旁如同呵气般地又说道，“有了这只剑灵，又何愁此次试炼大会上比不过你的两位师兄。”
徐子端冷哼了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并没有因为女子亲昵的举动而有半分动容，他冷笑着：“清月师叔为何会来这里？炼制剑灵明明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师叔修为高深，不怕被人发现，师侄我可害怕那些守山的凌虚宫弟子。”
“你既然害怕又为何在此处设置献灵阵？若是惊动了凌虚宫，别说是你，就连穆清门都要受到牵连。”清月似嗔含怨地瞥了一眼徐子端，手指又在徐子端的胸前来回滑动着。
徐子端不为所动地拂掉了清月的手，他转过身看着顾凌凌胸口的长剑，回答道：“正是因为怕被发现才会选择此处。顾凌凌是半妖之体，一半的血脉来自人族，普通的献灵阵根本无法将其炼化。我将阵法做了改动，融合了一些魔修的阵法，可一旦发动必将魔气大盛，到时候必然会引人怀疑，而想要掩盖魔气，怕也没有比此处更合适的地方。”
“确实没有比此处更合适的地方了。”清月勾唇一笑，她慢慢走到石壁前，看着水晶棺内黑衣女子，“虽说不是第一次见了，可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两百年前是坤陵山一役，仅她一人便屠戮了数百名高阶修士，倘若她真的活到现在，这修真界的天下，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徐子端应声抬头看了一眼水晶棺，而后冷哼道，“现在也只是个死人罢了，七百年方能降生的魔尊又如何，到头来不光战败身死，连灵魂都被封印在这孤山之中，永世不得超升。”
清月回过头看着他掩唇轻笑，“她的灵魂可就封印在此，你如此出言不逊，就不怕她能听到？”
“听到又能怎样？她若能有所感应又怎会被禁锢两百年之久？听说这两百年来凌虚宫每年都在坤陵山开坛做法，净化她被封印的魔气，年年如此，她的灵魂怕是早就消散了。”徐子端毫不在意地就地盘膝而坐，“这献灵阵还需最后一步引灵，师叔既然这么有闲心亲自跑来这里，不如就帮师侄护法吧。”
清月又是一声轻笑，“急什么？我总要和你的小师妹好好道别，毕竟是故交之女。”
她转身走到了顾凌凌的身边，俯下了身子，仔细看着已经开始微微抽搐的顾泠泠，她嘴角含笑，眼神却是冷漠而凌厉，她看着顾泠泠有些涣散的瞳仁缓缓道：“好久不见了，小杂种。”
顾凌凌的胸口狠狠地弹动了一下，连着长剑都跟着晃了晃。
清月蹲了下来，慢慢开口：“前几日你曾问过我，一年前我是不是在终徐山出现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伸手将顾泠泠散乱的鬓角顺到耳后，“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此事的，但我今天还是愿意告诉你，你的父母不是我杀的。”
清月笑着，“毕竟我很不喜欢亲自动手杀人，就像是你一样，我只是喜欢看着人慢慢死去的状态罢了。”
顾泠泠已经有些涣散的意识随着这句话突然集中了起来，她看着清月，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她的嘴唇开合着，拼了命才喘息着挤出不成句的话，“我母亲......遗体......”
清月侧着身子贴近她才勉强听清她说的话，随后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她开了口，这声音在顾泠泠的耳边犹如嘶嘶吐信的毒蛇，“你见过我那件狐裘大氅吗？可惜咱们轻若山不如祁山冷，没什么机会穿。”
她满意地看着顾泠泠骇然大睁的双眼，慢慢站了起来，对身后的徐子端招了招手，“来，送你的小师妹上路吧。”
徐子端应声走上前来，双手上下翻飞，开始结印引灵。清月也退到了一旁，抱着手臂冷冷地观看着。
此时献灵阵的光芒已经盛到了极致，顾泠泠的呼吸也弱到了极致，可她的眼睛却死死地大睁着。
徐子端闭目专心施法，清月看着湮没在阵法光芒里的顾泠泠含着冷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此时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顾泠泠正慢慢开合的双唇。
“上逐天，下归尘……”
“非离此愿，还形太真……”
“以魂为祭，愿驻此身……”
这是徐子端将剑刺进顾泠泠胸口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凌凌瞪大了双眼，试图从那个男人脸上找到一丝歉疚的表情，但是并没有。
这个穆清门上下唯一会对自己的温柔相待的人，此刻正盯着她胸口涌出的血液，原本清秀的面庞，慢慢变得有些狰狞。
“想不到半妖之血竟会有这么强的灵力，是因为父亲的血脉吗？”徐子端自言自语着，声音透着狂喜。
昨天还对自己笑意温柔的师兄，今天却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她的胸口。
母亲说人类生来复杂，他们被七情六欲左右，却又被自己定的规则桎梏，远没有妖族自由纯粹，所以永远不要试图去理解他们。
顾泠泠记得母亲说得话，却远远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她扯动一下嘴角，想要冷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血液倒灌进口腔，她微微一张嘴，便被鲜血呛住，她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到口鼻皆喷出血液，然而徐子端只是伸出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以防止她继续挣扎。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一眼她的脸。
顾泠泠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她扬起头，正能看见嵌在岩石壁里巨大水晶棺，而她的身下，是以朱砂所绘的法阵。
献灵阵，徐子端专门为她所制的法阵。将妖族的魂魄与灵力封印在器具里以供驱使的阵法，徐子端的剑刃已经刺穿了她心脏，却偏偏因着阵法的灵力减缓了顾凌凌死亡的速度。
这个男人，是想要把她的魂魄炼成剑灵！
随着她身下鲜血的汇集，献灵阵的法阵绽放着一阵强过一阵的血色光芒。
顾泠泠平躺在地面上，徐子端已经松开了她的脖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他俩所身处的乃是一个样貌再平常不过的山洞，但她知道此处是何地，她仰起头死死地盯着她头顶墙壁内立着的水晶棺。
棺内是位一身黑衣的女子，她的身后的墙壁上，同样有着一幅巨大的法阵，法阵的笔触凌乱而诡异，顾泠泠拜入穆清门后虽然主修的是符篆阵法，但她却认不出这法阵上的任何符号。
黑红的颜色仿佛鲜血所绘，有无数漆黑的铁链从绘着阵法的墙壁上破壁而出，将黑衣女子绑缚着，甚至有两根铁链穿透过女子的肋骨，这些铁链将她吊在半空中。
女子有着一头少见的火红色长发，她的头微微低垂着，红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
顾泠泠看着她，她知道她是谁，就如同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样。
然而现在的一切又是从哪里开始的？从她答应和徐子端来坤陵山寻找璎珞草？还是从她刚刚拜入穆清门，在被门内弟子欺辱后，徐子端默默递过来的一方绢帕？还是从她的父母被不知名的魔修杀害，自己被父亲的好友领回穆清门时？
母亲总教导自己要与人和善，可自己又是怎样被别人对待的？
顾泠泠紧紧地握起双拳，她的呼吸变得短促而微弱，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但在此时她却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来到她身边便停了下来。
她努力转过头去，聚集起模糊的视线，然后她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个容貌绝丽，却带着几分刻薄相的女人。那个女人步履款款地走到了徐子端的身旁，她先是神色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顾泠泠，而后伸出右手轻佻地抚向徐子端的侧脸。
“端儿，这次你做得很好。”女人一面说着，一面勾起徐子端的下巴，将他压向自己，她花瓣般的朱唇擦过徐子端的脸颊，在他耳旁如同呵气般地又说道，“有了这只剑灵，又何愁此次试炼大会上比不过你的两位师兄。”
徐子端冷哼了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并没有因为女子亲昵的举动而有半分动容，他冷笑着：“清月师叔为何会来这里？炼制剑灵明明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师叔修为高深，不怕被人发现，师侄我可害怕那些守山的凌虚宫弟子。”
“你既然害怕又为何在此处设置献灵阵？若是惊动了凌虚宫，别说是你，就连穆清门都要受到牵连。”清月似嗔含怨地瞥了一眼徐子端，手指又在徐子端的胸前来回滑动着。
徐子端不为所动地拂掉了清月的手，他转过身看着顾凌凌胸口的长剑，回答道：“正是因为怕被发现才会选择此处。顾凌凌是半妖之体，一半的血脉来自人族，普通的献灵阵根本无法将其炼化。我将阵法做了改动，融合了一些魔修的阵法，可一旦发动必将魔气大盛，到时候必然会引人怀疑，而想要掩盖魔气，怕也没有比此处更合适的地方。”
“确实没有比此处更合适的地方了。”清月勾唇一笑，她慢慢走到石壁前，看着水晶棺内黑衣女子，“虽说不是第一次见了，可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两百年前是坤陵山一役，仅她一人便屠戮了数百名高阶修士，倘若她真的活到现在，这修真界的天下，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徐子端应声抬头看了一眼水晶棺，而后冷哼道，“现在也只是个死人罢了，七百年方能降生的魔尊又如何，到头来不光战败身死，连灵魂都被封印在这孤山之中，永世不得超升。”
清月回过头看着他掩唇轻笑，“她的灵魂可就封印在此，你如此出言不逊，就不怕她能听到？”
“听到又能怎样？她若能有所感应又怎会被禁锢两百年之久？听说这两百年来凌虚宫每年都在坤陵山开坛做法，净化她被封印的魔气，年年如此，她的灵魂怕是早就消散了。”徐子端毫不在意地就地盘膝而坐，“这献灵阵还需最后一步引灵，师叔既然这么有闲心亲自跑来这里，不如就帮师侄护法吧。”
清月又是一声轻笑，“急什么？我总要和你的小师妹好好道别，毕竟是故交之女。”
她转身走到了顾凌凌的身边，俯下了身子，仔细看着已经开始微微抽搐的顾泠泠，她嘴角含笑，眼神却是冷漠而凌厉，她看着顾泠泠有些涣散的瞳仁缓缓道：“好久不见了，小杂种。”
顾凌凌的胸口狠狠地弹动了一下，连着长剑都跟着晃了晃。
清月蹲了下来，慢慢开口：“前几日你曾问过我，一年前我是不是在终徐山出现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伸手将顾泠泠散乱的鬓角顺到耳后，“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此事的，但我今天还是愿意告诉你，你的父母不是我杀的。”
清月笑着，“毕竟我很不喜欢亲自动手杀人，就像是你一样，我只是喜欢看着人慢慢死去的状态罢了。”
顾泠泠已经有些涣散的意识随着这句话突然集中了起来，她看着清月，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她的嘴唇开合着，拼了命才喘息着挤出不成句的话，“我母亲......遗体......”
清月侧着身子贴近她才勉强听清她说的话，随后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她开了口，这声音在顾泠泠的耳边犹如嘶嘶吐信的毒蛇，“你见过我那件狐裘大氅吗？可惜咱们轻若山不如祁山冷，没什么机会穿。”
她满意地看着顾泠泠骇然大睁的双眼，慢慢站了起来，对身后的徐子端招了招手，“来，送你的小师妹上路吧。”
徐子端应声走上前来，双手上下翻飞，开始结印引灵。清月也退到了一旁，抱着手臂冷冷地观看着。
此时献灵阵的光芒已经盛到了极致，顾泠泠的呼吸也弱到了极致，可她的眼睛却死死地大睁着。
徐子端闭目专心施法，清月看着湮没在阵法光芒里的顾泠泠含着冷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此时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顾泠泠正慢慢开合的双唇。
“上逐天，下归尘……”
“非离此愿，还形太真……”
“以魂为祭，愿驻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