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徽闻言果然一愣,片刻后放下酒杯,坐直身体,他一面说着,“我并非有意隐瞒姑娘。”一面伸手去解他脑后面具的带子。

    千遥立马站起身来,越过桌子伸手按住了玄徽的手臂,制止了对方的动作,“你不必如此,我确实没有窥探你面容的意思。”

    玄徽看着她轻笑一声:“我知道。”

    玄徽很坦然,千遥却有几分尴尬起来。这时隔壁突然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哎,在坐的各位听说过没有,隔壁芦杨镇一个月前发生一场血案啊!”

    似乎是酒喝多了,声音很大语气不稳。

    另一个男子接话道:“当然听说了,说是有妖兽作乱,死了十多个人呢。”

    千遥和玄徽所处的虽说是隔间,但实际是由屏风围成的,便于挪动位置缩放空间,自然是无法隔音的,再加上千遥二人又不是普通人等,即便周围嘈杂,听清隔壁的话语还是很轻松的。

    有隔壁男子说话的声音拉扯了思绪,千遥慢慢放开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玄徽也没有继续解掉自己的面具,似乎在留神隔壁的对话。

    “是何方妖兽,没有仙宗来管吗?”一个人问道。

    “已经被收服了,只是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惨啊,有的人被开肠破肚,有的人被活活烧死,总之是真的惨啊。”

    “有被开肠破肚的,还有被烧死的,难道不止一只妖兽?”

    “是一只,听说是只浑身着火的狮子。”

    “哎,我怎么听说是只浑身浴血的狮子?”

    “怎么可能,那就是一只着火的狮子!”

    “你亲眼看见了不成?”

    “......”

    两个人为争论到底是火狮子还是血狮子,吵个不休,其他人纷纷劝解,倒没人讨论妖兽伤人的具体情况了。

    这边的千遥咬着筷子,陷入了思索,狮子,火和血,已被收服?

    “不用想了,就是那头狮子。”对面的玄徽忽然道,“一个月前是紫岩长老收服的。”

    千遥放下手中的筷子,皱着眉看向他:“这狮子是头凶兽,你为何要与它合作?”

    “合作?”玄徽敲了敲他面具的边缘,“我并没有与它合作。”

    “那它为何会突然越狱出逃?”千遥反问道。

    玄徽摊手,“巧合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你?”

    玄徽再次摊手,“不然呢?”

    千遥吸了一口,提高了音量:“这狮子原本就害了很多人,如今它逃掉了,又要去害人,那该如何?”

    玄徽托着下巴看着她,缓缓道:“你在生气?”

    千遥低下了头,不再看着他,“我没有生气,你救了我,我应该感谢你的。”

    玄徽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救你的目的一定是好的?”

    “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千遥霍然抬起头。

    玄徽没有马上回答,他敲了敲脸颊的面具边缘,敲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倒也没那么复杂,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何人之托?”千遥疑惑道。

    “你母亲溪若的故人,或者说是族亲。”

    溪若是狐妖,顾凌凌的母亲,千遥并不诧异玄徽知道顾凌凌的身世,毕竟这一路玄徽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姓名,想必早就清楚。

    千遥沉吟道:“竟是狐妖一族拜托你的?”

    玄徽摇摇头,“是那个人自己的意思,与狐族并无牵扯。”

    “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你一个凌虚宫长老愿意帮助他?”

    “各取所需罢了,而且现在告诉你没有必要,到时候你自然会见到他。”

    千遥皱着眉看着玄徽,“故弄玄虚。”

    玄徽耸耸肩,笑了一下,却不打算继续说了。

    两个人用完餐,准确来说只有千遥一个人用完餐,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千遥依然惦记着那个出逃的火狮,想要前往芦杨镇,却被玄徽劝了下来。

    玄徽说那火狮从苍银锋出逃破除了那么多禁制,灵力早就消耗光了,必然会先休整,不会去害人,而且它有没有逃回芦杨镇也不一定,不如先在双泰镇休息一晚,明早再去芦杨镇打听情况。

    千遥也只好同意。于是两个人便在临仙楼旁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了一晚。

    这一晚,也是千遥从坤陵山下来以来的这些天里,唯一睡过的一次好觉。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没有那些可怕的厮杀,粘腻的血腥,有的只有还算平静的少年时期,哥哥如往常一样在烛光下看着千遥读不懂的书,而结束一整天训练的她就坐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平静且温和。

    等她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匆忙起床洗漱,然后出门去敲隔壁玄徽房间的门,敲了一会,才有一个伙计跑过来说这个房间的客人已经下楼了。

    千遥也下了楼,到了客栈大堂才发现玄徽正在一处桌椅坐着,看见千遥下楼,朝着她挥了挥手。

    等千遥走近她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屉包子和一碗白粥,看样子应该是给她准备的。

    千遥在玄徽面前坐定,玄徽将包子和粥推到千遥的面前,道:“我听说这家客栈的早点包子不错,你尝尝看。”

    千遥道了声谢,没有推辞,也没有再傻到问他为什么不吃,可终归还是有几分别扭,吃相倒是比昨天斯文了不少。

    等千遥吃完,两人便动身前往了芦杨镇。两个人是走到镇子边缘没人处才御的剑,算上脚程,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芦杨镇相比双泰镇冷清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月前的妖兽作乱事件,就连本该热闹的正街上也没有什么人。

    千遥本想直接找家比较大的店,询问一下店主,比如客栈饭庄什么的,却依然被玄徽拦了下来。

    玄徽苦笑着问千遥:“你进店后打算怎么问人家?”

    千遥挠挠头,不解道:“就问他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一头皮毛火红的狮子,或者有什么人看见过?”

    玄徽扶额,“你也说那火狮是头凶兽,这些镇民只是普通人,一个月前还受其侵害,你现在贸然上前询问,若是让他们得知火狮已经出逃,到时候不仅问不到线索,可能还会引起恐慌。”

    千遥皱眉,“那怎么办?”

    玄徽敲着面具道:“既然芦杨镇已经来了,不如去那个叫来兮的小酒馆看看吧,小酒馆的掌柜我曾经见过,可以问问他。”

    ......

    小酒馆的位置有些偏僻,地方也不大,屋里只摆放了五张桌椅。

    玄徽和千遥进门的时候,屋里的客桌上只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书生打扮,那人听见门口有响动,便抬起头看向门口,正巧与千遥对上了视线。

    千遥奇道:“是你!”

    那白衣书生露齿一笑,温和明朗,“千遥姑娘,我们果然有缘。”

    这个书生正是阮时行,他挥手招呼千遥和玄徽二人来到他身旁的凳子坐下,然后朝着屋内另一侧的门帘后喊道:“掌柜的,再上一壶晚风吟,哦,对了,还有一碟茴香豆。”

    说完就转过头就对着千遥道:“哎呀呀,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姑娘。”

    千遥问道:“你不是去考功名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阮时行摸着下巴叹了口气:“姑娘有所不知,洛都的开科日期今年推迟了,小生在洛都游玩了几日,在洛都听人说起这天下第一酒,左右闲来无事,便过来这晚风吟的酿造之地看看。”

    他说着又起身去了柜台,在柜台后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放到了千遥和玄徽的面前,回到座位后看着玄徽问道:“这位带着面具的兄台气质如此不凡,是何方高人?”

    玄徽看着他没有说话,千遥在一旁回道:“他叫子徽,是灵思堂的人。”

    阮时行听闻不住点头,“哦,原来是子徽仙长,久仰久仰。小生阮时行。”毫不生疑。

    玄徽也礼貌性地点头,“客气,阮公子。”

    千遥自然是觉得他二人是从凌虚宫里逃出来的,尤其是玄徽,是为了帮助她的才会如此,还是隐瞒身份避免节外生枝的好。

    这边玄徽说完话,那边掀起门帘走进一个人,是一个气质温和儒雅的中年男子,手中举着一个托盘,托盘内是一个酒壶和装满茴香豆的碟子。

    “我道为何如此热闹,原来新来了客人。”男子走到三人面前,将酒壶和碟子放到他们面前,“三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某,某就在后院。”

    这男子放完东西,本想离去,目光落到玄徽身上时却“咦”了一声,道:“这位不是玄风长老吗?有些时日不见了。”

    “噗”,千遥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就那么喷了出去,玄徽所说的风味极佳千金难求,阮时行所说的天下第一酒,千遥的第一口却连味道也没有尝出来。

    男子看到千遥的反应,有些惊讶:“姑娘怎么了,可是这酒不合口味?”

    千遥连忙摆手,一边咳一边道:“不是,不是,就是呛到了,嗯,呛到了。”

    男子还是有些担忧,“某还是给姑娘拿杯茶吧。”

    千遥继续摆手,“不用,不用。”她平复了咳嗽,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两人,玄徽带着面具,也看不出表情,阮时行挑着一边眉毛,琥珀色的眸子半眯着,却是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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