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许羚揉着有些胀疼的头从床上起来,一时恍惚。昨夜卓琅离开后她还沉浸在自己杂乱的思绪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倒在床上睡去,结果梦中仍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搞得她一整个心力交瘁,险些分不清现实。

    光线罩在她的脸上,隐隐透着暖意,许羚烦躁地捂脸而后决定暂时抛开不去想。

    决定一下,顿时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

    为了有个好心情,许羚特意选了件明亮的衣裳,收拾好后一开门,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早上好啊。”

    “早,早,早。”

    许羚讪讪一笑,垂下头一阵懊恼,再抬头时脸上又是明媚的笑容。

    “欸,不用笑成这样吧,很奇怪的。”

    “卓先生,您这么一早就来寻我,是有什么要事吗?”看到卓琅,许羚就不由地想起昨晚的对话,一想起她心里就烦躁,所以她很不想看到他。

    卓琅不知看没看出许羚的想法,只是笑着跟在她的身后,作死一般逗弄着许羚。

    “欸,没事就不能来寻你吗?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不能这么没礼貌。”

    刚好已经到了大堂,许羚环顾了一圈,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去,转身朝卓琅拱手道:“先生啊,这礼貌一事度自觉没有丝毫懈怠,您不用多言。现在时辰尚早,您要不随我一同上街去用些早点?”

    卓琅打量着许羚的面色,半晌,甩袖往外走去,撇了嘴,“哼,无趣。”

    许羚对着卓琅的背影挥了一拳,不客气地嘟囔道:“拿小辈逗趣,为老不尊。”

    沧州府的经济较之泉州府有过之而不及,当看一所春暖阁便可窥见冰山一角。泉州府地域面积少,但有淮川码头作为依靠,而沧州所依仗的,除了恩王还有什么呢?

    许羚坐在一家扁食摊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往路人,时不时的也能听到身边食客对于各地的见闻,一时失神,竟被街上突然的打斗牵连着毁了衣裳。

    “滴滴答答”的汤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月白衣裳一块深色毁了整体的清雅,隐约间那深色的部分还泛着热气,穿过布料扑在她的腿上。

    许羚笑了,无奈又生气。抬眼看着早已停下动作的罪魁祸首,一时无语。

    卓琅已经捂着嘴躲到了一边,他本来是不想笑的,但那块深色的位置着实令人多想。他看着满头冒黑线的许羚,决定还是要讲点义气,毕竟是自己人。

    “你瞧瞧你们,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吗,看你们干的好事,我侄子的衣服都被你们毁成这样了,真是的。”

    “好了。”本来没什么人注意到的衣摆被卓琅这么一说,顿时集齐了所有的目光。许羚见围观群众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她没好气地打断了卓琅的话,递给他一个别多管的眼神后便将视线放在了那两打架的人身上。

    “你们是为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刻而后纷纷转头,其中一人语气沉闷地说道:“他跟我说我的清凉膏是假的,这怎么可能嘛,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天阁买的,岂能有假。”

    “呵,好心没好报,我用光了那么多盒怎么会认错,我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白花那么多钱了,你对的起你爹娘吗?”

    “你胡说什么呢?”

    “谁胡说了,这儿这么多人你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眼瞧着两人又要打起来了,许羚赶忙让人帮忙去分开。

    在混乱中,卓琅已经带着她想要的消息靠近她。

    “这清凉膏是一种提神醒脑的东西,广泛流于学子和贵族之间。天阁是唯一出售清凉膏的地方,所以售价极贵,一盒就要五十两银子。”

    许羚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卓琅,将他脸上的凝重和忧色尽收眼底。习惯性地磨了磨手指,低声说道:“天阁的事先生知道多少?”

    卓琅摇头,“我之前也没听说过,我让人去查。”

    许羚点了点头,她看了眼人群并没有再管,转身回了客栈。

    午后,卓琅带着消息来找许羚,两人围坐在桌前,看着桌面上的信纸,陷入沉默。

    半晌,卓琅试探性地瞥了眼许羚,见她巍然不动的模样,挑眉伸手。

    但在他的手指将将要碰到纸张的时候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按住了。

    “先生,不要冲动啊。”

    卓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触及许羚那狡黠的笑容时又闭上了,颇有些稚气意味地抱胸甩头。

    许羚干笑了几声,将纸张拿到手中工整地折了起来。

    “卓先生也知道这天阁背后的势力很大,那单凭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能与之抗衡?我知你是忧心那些学子,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趁其现在还只在沧州境内有所动作,我们大可以借此与沈裴聊聊啊。”

    “跟他能有什么好聊的,要找也该找他上边的那个。”卓琅没好气地瞪了眼许羚,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时,突然愣了一下而后不可置信地收回了想端茶的手。

    盛满茶水的杯盏倒在桌上,水痕瞬间布满了大半张桌子。

    许羚见此,不由地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还好她早把那张纸给收了起来,不然现在就废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贤侄啊,不错。”

    面对卓琅的赞赏,许羚厚脸皮地接下了。

    天阁成立在沧州,以廉价的翠草为原料辅以特殊手法制成昂贵的清凉膏进行售卖,其所能得到的利润庞大,可谓见者眼红。其后的仰仗不得而知,但恩王绝对有所插手,之前她还在好奇沧州的经济来源,现下明了了。

    “欸,不能找恩王就算了,你为何说要找沈裴,他不是恩王的人吗?而且依我看沧州的发展也是靠这个天阁,那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动它不得的。”

    许羚笑盈盈的模样让人心烦,卓琅觑了她一眼便离开了房间。

    人走后,许羚脸上的笑一下便消失无踪,她起身靠坐在窗前,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袖中,拿着信纸的那只手慢慢握紧,直到握不动了她这才松了手。

    皱巴巴的纸团掉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纸张上记录着的便是天阁的具体位置,但既然已经决定不去管那拿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入夜,霞月将加急打造好的令牌送到了许羚手中,随之来的还有三洲的税款信息。

    “郎君,负责押送税银的队伍已经过了天星关,那我们是不是也快要离开沧州了呀?”

    “没错。”许羚握着令牌的手指不由地紧了紧,状似无意地问道:“太子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见霞月摇头,许羚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罢了,总归他不会有事的。”

    翌日初霁,安静的街道,一阵快马声踏过,许羚半支起身子,凝神听着那动静,等确定声音在客栈门前消失时,她皱着眉,快速起身穿戴衣物。

    刚打开门抬眼便见到了同样听声出来查看的卓琅与霞月。

    许羚对上卓琅的眼睛,而后伸手将霞月拦下,自己跟着卓琅下了楼。

    在楼梯转弯处,他们与来人正面对上。

    双方一时都没了动作,相互打量,直到对方一人认出了卓琅的身份,这才结束了尴尬的对视。

    “卓先生,我家殿下有请您和侍郎入府一见。”

    早有心理准备的两人没有拒绝,十分安静地走进对方队伍当中。刚刚说话的那人一时有点没搞懂,但见人配合就有些后悔来的阵仗太大了。

    许羚不在意他们诧异的眼光,利落地翻身上了对方空出来的马。之后见人没反应过来还反客为主地招呼对方出发。

    身后,卓琅将眼前的事看的清楚,强忍着嘴角的弧度,移开视线。

    恩王的府邸不在沧州,但沈裴自认是恩王最忠实的下属,所以就在沧州内为其备了一所大宅院,以便恩王巡视时居住。

    许羚刚到时着实是被惊到了,眼前的府邸说是亲王府也不为过,格外的恢宏庄重。但她敢确定,陛下赐给恩王的王府在临州,所以这是沈裴私建的?恩王也允许?不怕被御史参一笔吗?公然违反律例啊,佩服。

    卓琅起初也同样恍惚了一下,转头便见许羚眼睛亮亮地看着前方,一下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出声打扰,两人就这样直直地站在门口台阶下一步不动。

    带头的人见此犹疑了一下,出声唤道:“两位?”

    许羚回神,若无其事地对人笑了笑,一步领先走了进去。

    正厅,言怀圩已经合着眼坐于上首,听到动静时才睁开眼睛。灼热的目光不带一丝掩饰,将许羚完全笼罩在内,许羚有些意外,但也没出声就站在入口处任由他打量。

    几息后,言怀圩将目光收回,心情很好地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品着。

    许羚虽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吓到,但还是在对方将迫人的视线移开后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还在对方的地盘上,若有任何不妥都将陷入危险,必须小心行事。

    两人行礼在下首右侧落座,而后便静静地看着一大群下人进进出出地送茶送糕点。

    等厅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恩王终于开口了。

    “你就是传言中的许侍郎?”

    许羚挑眉,“在下正是户部侍郎许度,敢问殿下何出此言?”

    言怀圩饶有兴致地盯着许羚说道:“传言说这许侍郎是奉陛下的圣意入的京,但却在安王手下做事,天下谁人不知,陛下与安王的关系势如水火、互不相容,现下却出了你这么个异类……”

    他的目光在许羚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了几下,面上的嫌弃毫不掩饰,“瞧着也挺普通的,就是样貌好了点,也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本王很是好奇。”

    “不过也没什么,你就算是把京城的天捅破了也波及不了本王一分一毫。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干,本王还是很期待你的表现的。”

    期待陛下和安王两败俱伤你好上位是吧,许羚憨憨一笑,没有说话。

    言怀圩起身,几步走到两人面前,主要是卓琅身前。

    “卓先生,几日不见,考虑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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