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羚,邺城外是不是有面十里坡?上边还有一棵大榕树。我幼时遭到他人算计,逃难至此,是你帮了我,也是你支撑着我,让我有动力重返北夷,报仇雪恨。”

    毕木容说的没错,十里坡上确实有一棵榕树,但她真的没有印象。面对毕木容期盼的目光,许羚摇头。

    “我……羚羚,我的这个名字还是你取的,你说我们是在榕树下认识的,就以榕树来做我的新生,那棵树底下还埋着我们放进去的东西,你若还是不信我们就回邺城去,我挖出来给你看。”

    毕木容手足无措地看着许羚,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许羚会不记得他。他所料想的时隔多年的重逢竟出了这样大的差错。

    许羚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看毕木容这誓不罢休的模样,为何上一世他从未来找过她?

    “毕木容,我问你,我们之间要横隔了什么事才能让你放弃与我相认?”

    若真是她想的那般的话……

    “国恨家仇、生死之际……”毕木容停顿了一下,眼中好像带着些委屈,“你的幸福。”

    所以上一世他不来寻她,是因为他觉得他不配来找她。是呀,光是他说出来的这些,哪样他没沾呢?

    许羚垂眉,尽量将语气放缓,“那现在呢?”

    话音落,许羚便抬眼直直望向毕木容的脸,望进那双蔚蓝清透的双眸。

    她的目光凝重,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

    她想,这一世,她没有嫁人,父母兄长也没有参战北疆,生死一说也是无稽之谈,除却国仇这一点。毕木容与她相认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不认为国仇一事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要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这场战争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毕木容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许羚面前,他慢慢弯下腰去,见许羚没有闪躲,笑意瞬间染上眉梢,他抬手轻轻划过许羚的脸,而后直身,背对着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此一事北夷不会退。”

    手指上刚刚那柔润的触感,压住了心口不断蔓延出来的沉闷。他看向天边的那抹白,嘴角牵起一点涩然,今夜的月有点凄凉啊。

    许羚坐在位置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衣服被月辉笼罩,看着他整个人完全被愁绪包围。

    许羚和毕木容可以是朋友,但许度和耶律青不是。

    “耶律青,烦请你为我准备一套男装。”

    毕木容侧头,根根分明的睫毛被月光投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交织在脸上,模糊了他的神情。

    “我是许度,是景国人,我不知道你抓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在国家面前,你我就是敌人。”

    许羚被刘栗等人的安危束缚住了手脚,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但若让她一直这样被圈禁着,她也不愿。毕木容的立场很奇怪,他能顶住所有人的压力保下她,也能利用她来算计她的伙伴,可她偏偏不想成为他的棋子,成为他制衡景国的一步。

    随着这一层似有若无的薄纱被许羚扯下,院中各处立马有人持刀围了上来。

    毕木容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他踱步来到许羚面前,神情受伤,眼白带上了丝丝缕缕的红血丝。

    “你当真要如此?”

    “是。”

    “这样我就保不住你了。”

    许羚看着他,眼含笑意,良久只听闻她一句“谢谢”。

    在许羚被押下去前,毕木容让人给她送了套男装,就是她进尧城时穿的那套。

    换完衣服,许羚笑了,笑着笑着眼角隐隐有泪渗出。

    若非立场不同,她一定会认毕木容这个朋友。

    许羚被带到了一间临时用作监禁的屋子里,在里边她看到了几位她熟悉的人。

    与他们被负手绑在地上不同,许羚是直接被固定在房间正中央的架子上。

    刚进来时他们便互相交换了眼色,等北夷人走后,他们才叽叽喳喳地说着分别后发生的事。

    “大人,你咋也被抓啦?我们还等着你来救我们呢?”

    赵唐堂在地上边蛄蛹边说着话,费劲地寻了处靠墙的位置坐起。

    许羚的目光在他们中间扫过,发现有好几人都不在,心中顿时松了几分。

    “我这边有点难讲,你们是怎么回事?”

    许羚的眼睛看向纪逾,发现他是里边伤的最重的一个,此时即便他不说话,但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难受。

    孙槲在一边是止不住的叹气,“这小子脾气死倔,无论对方问什么他都不开口,一副有本事你就弄死我的样子,那些人一对上他就生气,下手自然就重了。”

    “现在除了我们四个其余的都还在外边,我倒是不担心那几个小滑头,就是三见他……”

    许羚看懂了孙槲的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但叶三见那性子,确实有点难办。

    虽然他武功高,但他没什么心眼啊,很容易被骗的。

    许羚心里想着,但不料没过多久,它便成了真。

    看着被推进来的叶三见和李立这两人,他们四个很默契地不说话。

    得,一共十一人,现下已经进来六个了。

    许羚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看着外边一边在脑中梳理着他们从外界带来的消息。

    那天晚上的夜袭只是一个幌子,大军被北夷人支走又损了不少兵力,等回营后发现营地遭了攻击,钟禄一下气没顺过来,当场昏厥。等没等军营乱多久,言祺祀便来了。

    他带来了白银和粮草,像个天神般降临,将全部人心头的阴霾击散。

    许羚是未能亲眼得见,但听他们的形容,她也能想象的到。

    那个男人,来的真巧啊。这样也好,他得了威望,也能稳定住军心。

    赵唐堂见许羚自从得知太子来了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模样,以为他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故而有些感动地说道:“大人,您不用担心,即使北夷那群蛮子会因为局势被扭转而拿我们来泄愤,但我们都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来的,您要相信我们啊。”

    许羚的眼睛因这话重新有了焦距,她转过有些僵硬的脖子,看着不远处那几个浑身带血的人,自嘲一笑,“你们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思来安慰我啊,我可比你们好多了。”

    是的,虽然许羚被挂在这儿,但并没有人来对她用刑。

    她有些可笑的想,也许还是那个人在保她吧。

    说话间,屋门被推开,投射进来的阳光在地上击起阵阵尘灰,在空中自在飘扬。

    许羚抬头看向进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笑。

    来了两个醉鬼。

    “你,笑什么笑?”

    许羚挑眉,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竟然注意到了她,视线向下瞥去,在腰间,挂着这里的钥匙。

    那人见许羚不说话,但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就像在嘲笑他一样,心头一股火气飞速地冒了出来。

    另一人喝的没有他深,所以脑子里还记着这个人是不能动的,现下见自己的同伴要对人下手,连忙开口想拦,但还是慢了几拍。

    眼瞧着那人手上的鞭子要往许羚身上去了,赵唐堂急忙叫出了声。

    “诶呦——”

    见那人的目光被赵唐堂吸引了过去,许羚动了动脚,从松动的锁链中抽出,然后一脚踹在那人的后腰上,将其往赵唐堂那边推去。

    另一个人她也如法炮制,将其弄晕。

    赵唐堂几人已经在相互的配合下将绑住手的绳子解开,现下得了钥匙自然顺利地便从里边逃了出来。

    脚上的链子利用巧劲她可以挣脱,但手上的就只能依靠别人来解了。

    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许羚转了转有些僵硬的四肢。她将那两人身上的武器解下,两把刀,一把自己拿着,一把交给叶见三。两人一前一后,将其他几人围在中间。

    关着他们的地方还是在毕木容的宅子里,许羚虽说一直被关在那间院子里,但好歹被押过来的路她还记得,所以要想找到出去的路不是很难。

    现在难的就是,这所宅子里有很多来自北夷的高手,仅凭她和叶见三两人如何敌的过。

    刚出屋门,院子里已经来了数十位拦路人。

    许羚与叶见三对视一瞬,下一秒两人同时起势迎了上去。

    其余几人见他们打的费劲,一时也火急火燎起来。倏尔,赵唐堂一手拍向脑门,转身进了屋。

    “你们快点进来,屋里边有好多工具,咱们也上。”

    对啊,屋里有很多他们用来招供的工具啊。

    有了他们的加入,许羚两人的压力瞬间少了一层,但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他们不是习武之人,撑不了多久的。

    许羚抽空看了眼叶见三,估算着自己的体力,咬牙喊了句,“加快速度。”

    横刀隔空,挥开数道白光。许羚不想杀人,但也不表示她不会杀人。面对这些想要她命的人,她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随着胳膊上被一刀划过,许羚终于将场上最后一人的生命收割于手。

    她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去打量现在的情况。

    目光在几人身上转过时,她很想笑出声。

    她现在的模样可不像是从没受过刑的样子啊。

    一滴一滴血珠顺着许羚的手指落在地上,看的在场几人心脏一颤。

    孙槲面带担忧,想伸手去扶她却又不敢,他怕自己会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处。

    “你,还好吧?”

    许羚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怔愣了一会儿,然后随手从衣角撕下一块布递给孙槲,“帮我绑一下。”

    她本想说自己没事,但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这副尊容真的不像没事的样子。

    等胳膊上的伤口被包住,血渗出来的速度没原先那般快时,许羚沉声说道:“外边不知是何情况,但我们在这儿的动静太大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你们想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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