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拜见师父(7)

    邹城开门出来,见到李重重在外面,她抬头扫了眼,很快垂下头。

    跟之前没不同。除了——

    眼底下多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显然,昨天晚上她并没有睡好。

    “等了多久?”邹城带上门。

    “刚到。”

    “去吃早饭吧。”

    “嗯。”李重重点点头,邹城没有表现出对昨天晚上事情的介意,但内心从昨晚到现在都萦绕着两个字:

    尴尬。

    尴尬。

    ……还是尴尬!

    昨天晚上都翻来覆去没睡好。

    生平第一次被人像贼似的抓到,真的很心虚,很丢脸。

    邹城不会以为她是个喜欢小偷小摸的人吧?

    邹城下楼跟酒店说了昨天晚上有粉丝用门卡刷开房门这件事,酒店那边如临大敌,一直道歉说,会立刻彻查。

    之后,他们吃过早饭,前去片场。

    到了片场,邹城迅速进入导演状态,李重重溜出来,她不想在摄影棚里面面对邹城了。

    摄影棚外,她就跟小夏熟,打算问问小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夏不在,李重重正弯腰看放在凳子上的通告单。

    突然有人用手拍了下她的后腰侧,她连忙回身。

    是个二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染了头黄发,略有点尖嘴猴腮的男生,衣服皱巴巴邋里邋遢,给人的初印象不是很好。

    他问:“夏绵在哪?”

    李重重回答:“我也不知道。来的时候她就不在。”

    男生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是剧组新来的?”

    “算是吧。”李重重含糊地应。

    一个是他打量的视线令人不舒服。

    另一个是,一般叫人都是拍肩膀或者拍胳膊,尤其不认识的异性,站在身后喊人回头就可以了,这个人却直接上手拍她的后腰。

    这个时候小夏回来了。

    这个男生一见小夏就说:“夏绵你是不是去流水了?”

    小夏没搭理他这句话,径自收拾东西:“你要找陈哥的话,他在摄影棚里面。”

    “夏绵又来了新的小伙伴哦,下次尝尝大伙伴噻。”那个男生猥琐地目光来来回回在她们俩中间窜。

    “陈哥待会儿就要找你,你再不去他要骂人了。”

    赶走了男生,李重重问:“他是谁?”

    “群演。”

    “群演都能性骚扰剧组的工作人员?”李重重不可思议。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员,就是个打杂的。他演了蛮多年,挺有人脉的。而且剧组里这种事很多的,没办法,管不过来。”夏绵有种见怪不怪的架势,“你要是说你是导演的徒弟,他估计就不敢骚扰你了。我这名字,他们天天开下流玩笑。”

    怪不得跟夏绵第一次见面时,她介绍自己名字时不太自然,让别人都叫她小夏。而那个男生却一口一个“夏绵”。

    李重重之前在偶像剧都是女主,确实没经历过这种事。

    李重重静了半秒,认真问:“选角这块归谁管?”

    今天徐封来剧组后还在小黑屋待着。

    摄影棚里,邹城正在拍摄配角戏份。

    这场戏是方宇饰演的刘山虎带着三个小弟去陈娆家里挑衅,没碰见陈娆,却碰见陈娆妈妈。

    邹城拿着剧本,环顾一圈:“怎么少一个人?”

    统筹连忙过来赔不是:“刚刚开除了一个群演。导演你别急,我们马上去找。”

    马上要开拍,临时开除群演,邹城放下剧本,严肃问:“怎么回事?”

    统筹看看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停了半天才说:“是李小姐让他立马走人的。”

    “李小姐?”

    李重重也不想让别人背锅,她主动出来承认:“是我。”

    邹城带她到单独的会议室谈,他关上门,问:“说说吧。”

    “那个群演性骚扰剧组的女工作人员。”李重重还是维持着平常喜欢双手搭在身前的姿势,只是这次她昂守挺胸,没有怯弱。

    “你是以什么身份开除的他?”邹城问。

    李重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问:李重重是否凭仗着她是邹城徒弟的这层身份,在剧组里面“作威作福”。否则她一个带进来见习的徒弟,怎么敢吩咐剧组开人?

    “卖了个人情。”李重重回答,“我跟选角导演说,开除他并且以后再不找他演戏,我就欠他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或者我爷爷帮忙。”

    “你可以让对方报警私下解决。不应该跟工作扯上关系。”

    “就是因为法律不好用,我才用别的途径解决。要是方便,我早就报警了。不说这种事取证调查困难,报警都未必受理,就算警察来了做半天笔录,不仅耽误拍摄不说,结果也只是口头批评教育。”

    听得出她很怨念,李重重平常都很少跟人直视,显得胆怯害羞,这会儿难得说这么多话,倒显出一点真性情。

    “你知道这是以权谋私吗?”邹城问她,“天底下这种事这么多,你都管得过来?”

    “我知道这种事很多。我管不过来的。”李重重承认,随即她转过身对邹城,超大声,“可现实中这种事就是很难处理。现在这事被我撞见,我有能力做,为什么不做?”

    眼睛瞪得溜圆,语气还格外理直气壮。邹城问:“临时开除群演,你有考虑会对我的拍摄造成影响吗?”

    听到这句话,李重重语气才弱了半分,她低下头勾勾手指头:“我是想过的。本来想说等今天拍完再说,可拍完他不就完成工作了。这时候走没走也没什么区别。选角导演跟我说,现在男群演很好找,一个小时就能找到替补的,我以为没问题……”

    哪里想到他拍得这么快。

    顿了顿她补充:“我想过解决方案。”

    邹城不动声色:“哦,是什么?”

    “我看过剧本了。他就是演一个跟班。也不打架也没台词什么的。既然只是个混混,男混混跟女混混没什么区别。在电影中功能是一样的。找不到人我可以演。”

    “你愿意扮丑?”

    李重重像是意外他问这句话:“为什么不能?”

    群演没找到,李重重上阵了。男混混是黄毛,衣服邋遢,流里流气,女混混无论如何杀马特发型是要的。

    染发费时费力,现在就是着急时间,李重重干脆就让妆发师用颜料抹头发吧,抹得五颜六色的。

    一来镜头不多,且还都是远景,基本看不出来,二来就算看出来也无所谓,符合太妹人设。

    准备好,直接开拍。

    “action。”邹城坐在监视器后。

    这是刘山虎的戏份,他站在画面中心,将整个场景一份为二。

    左侧是陈娆家如垃圾场的屋子,他妈妈拎着垃圾听着他说话。

    右侧是河坝。河坝边是刘山虎的小弟。两个男性小流氓都揣兜站着,一脸面对着压根不可能反抗他们的老人的轻松。

    李重重在最里侧,她目光在陈娆妈妈身上来回转,接着把陈娆妈妈身后的垃圾场一一看了遍,随即露出一种类似于“嘲讽”或者“无所畏”的表情,双手往后搭在河坝水泥挡墙上,抬头看了下天。

    有种对于贫穷老弱的不屑和厌烦,似乎表明她也出身在类似的环境里。

    邹城说:“下一场。”

    是的。一个场景里,很多时候作为背景板的配角是没必要完全认真听“主角”说话的。尤其这种场景要是司空见惯的话,大部分人会走神。

    摄影棚中会有工作人员更大声传达导演的话:“卡!”

    李重重一听“卡”,连忙扭头问:“过了吗过了吗?确定过了我就卸妆了。”走过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松口气,小跑去找站在旁边的化妆师,仰起头,说话跟撒娇似的,“姐,快帮我摘唇环,疼死了。”

    邹城目光从她身上滑回到刚刚拍摄画面的屏幕中,着重看李重重。

    李重重的演技说不上纯熟,是否敏锐细腻有天分也还有待商榷,但她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

    格外松弛,且自然。

    中午休息时间,邹城发现李重重不在摄影棚里。他问工作人员,才知道她在外面透风。

    剧组是借了村里面的实景拍摄,又另外搭了一个荒废学校的二楼场地。

    出去后就是学校破旧瓷砖砌的走廊。当然出于安全考虑,这个走廊贴着地面,一点都不高。

    夏日阴凉午后,周边绿树成群。

    此刻,李重重正坐在走廊上,浑身侧着白光,对着一个白塑料袋吹气,像是要把它吹成气球。

    自得其乐。

    腿还伸起来晃了晃。

    她虽然已经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但长相甜美清纯挂,很有少女的氛围。

    邹城看久了点。

    察觉到什么,李重重回过头。

    邹城问:“你想不想在这部电影中出演一个角色?”

    “可以吗?”李重重意外。之前来时可说是不打算给她角色的。

    “可以。”邹城回答。

    中午邹城说要给她一个角色,虽然不知道这个角色具体是什么,但应该是有一定戏份的。

    因为下午剧组找到新群演,把这段戏重拍了。

    邹城还真是龟毛。

    就算她在刚刚那个镜头里只是个远景里的杀马特背景板,也不能让观众发现人员重复的bug。

    拍完戏回城的路上,李重重睡着了。

    邹城本来开电脑办公,察觉到身侧平静的声息,侧头。

    漆黑窗外划过红灯,在她白皙的脸上迅速掠了一下,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今天早上上车,李重重就坐得离他非常远,像是还没从昨天晚上的尴尬里缓解过来,恨不得贴边坐。

    现在也是如此。

    睡觉完全靠着车门和车窗。

    昨天晚上她进他房间就是为了确定他把她的水晶球摆出来?还待了二十分钟将水晶球来回调整位置?

    邹城伸手摘下她面朝他这边的耳机,听了下。

    会听什么入睡?情歌?

    “我就纳了闷了,我们有的演员他都凉调。他的唱都不够水平,词儿多了都记不住,这玩意儿在台上胡唱乱唱,还有人给上花篮,他凉调他能接四十多个花篮,我这么卖力气,我连个花圈都没有。”

    是郭德纲的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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