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回家吃了个晚饭，然后在天色将暗的时候跑了出去。
近乎把树林走遍，才把制作蚊香需要的材料凑齐。
他寻了个空地升火，把河里捡来的扁平鹅卵石架在树枝堆成的支架上，紧接着将艾草和榆树皮放到石头上烘烤。
烘烤完成后，他将艾草和榆树皮捏成粉末，混着炭灰一起装进了从厨房偷来的饭碗里。
最后再放入药店买来的雄黄粉，倒水搅拌，直至变成粘稠的流体状。
为了节省时间，江潮把这一碗黏糊糊的东西全都捏成了细长条。
放到鹅卵石上烘烤的时候，他躺在地上数起了星星。
四周太安静了，脑子突然停止思考后，他就难免想起爷爷。
也不知道他跟爸爸妈妈相聚了没有。
江潮吸了吸鼻子，原本伤感的眉头突然紧锁了起来。
淡淡的艾草清香好像变异了！
他猛地翻身坐起，此时鹅卵石上的长条已经断了几根。
他忙解开裤子，一泡尿把火灭了。
这蚊香沾到点童子……
算了，应该能用，蚊香又不是香水，能驱蚊就行。
想到这，江潮拿起简易版的蚊香，撒腿就往川颖家跑。
那会儿川颖和徐凤娇都回房了。
徐凤娇在床头做衣服，川颖则手持蒲扇追着蚊子满屋子打。
结果累得半死也没弄死一只蚊子，反倒还让油灯摇摇晃晃，害得徐凤娇眼睛疼。
徐凤娇好声好气的劝川颖：“你赶紧睡，睡着了就没有蚊子了。”
川颖跳起来把蒲扇扣到墙上，然后像开奖似的，小心翼翼的仰起头往上瞧。
那一抹蚊子血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娘，我打中蚊子了。”
话音刚落，门响了：
“川颖，开门，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川颖扔下扇子就往外跑。
徐凤娇也忙放下针线，起身顺了顺衣服，端着油灯跟了出去。
门一打开就听见了江潮如牛般的喘气声。
在月光下，隐约能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
“这个给你，”江潮把手里黑乎乎的长条递出去，催促道：
“点燃它放到房间里就不会有蚊子了。”
川颖接过来看了看，模样很眼熟，可这个形状……
有点一言难尽。
“江大哥，你别再给我们家拿吃的了，”下午江平刚给徐凤娇拿了几条鱼，于是她不等走近就开始推脱。
可等再走进些，她发现门外站着的只有江潮，便不觉紧张了起来：“你怎么晚上还往外跑，你爹娘知道吗？这多危险啊！”
说着，徐凤娇把手里的油灯递给川颖，拉着江潮往外走。
走到院子中间时她回身吩咐川颖：“你把门拴上，我把江潮送回家就回来。”
江潮跟着喊：“一定要把它点着，冒烟了才行。”
徐凤娇停在原地不走了，她试着去看清川颖手里的东西，可惜距离太远，月色又不够明亮，她只好往回走。
她抓住川颖的胳膊往上提，打量片刻后，铁着脸问：“这是什么？”
川颖被问住了。
说蚊香她能听懂吗？
好在犯愁之际江潮跑了过来：“这玩意儿能驱蚊，我娘特地让我拿来的。”
徐凤娇半信半疑：“可你说要把它点着，放在屋子里？”
江潮嗯了一声：“不点着就没有烟，没有烟就不能驱蚊了。”
徐凤娇见江潮模样诚恳，况且江平和尤青的为人她又相当清楚，虽然不再纠结是否有危险，可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点着后没有明火吧？”
江潮点头：“只有烟。”说罢，他转身往外跑，边跑边说：
“点着后别靠近干柴就行，我先走啦，明天见！”
徐凤娇不放心，往前追了两步，却被川颖给喊住了：“娘，咱村子就这么大点，他丢不了的。”
徐凤娇停住：“可是……”
川颖放下油灯去拉徐凤娇：“这个村子咱俩天天乱窜，闭着眼睛走比你都熟，你就别担心了。”
徐凤娇把视线放远，黑漆漆的夜色中已经看不见江潮的身影了。
她骂骂咧咧的将门掩上，插上门闩：“这孩子，非得半夜来送东西，惹人担心……”
说时，她往里进，板凳上的川颖，手里的黑色长条已经在冒烟了。
她闻到了淡淡的艾草清香。
“这玩意儿能驱蚊？”她笑了笑，拿起油灯往里走：
“我看啊，保准是江潮那小子想见你，胡乱找个东西编个理由就来了。”
川颖跟了进去：“娘，你胡说什么呢！”
徐凤娇坐在床头，拿起床上的针线穿了两下。她突然停下，很是严肃的看着川颖：
“长大给江潮当媳妇儿怎么样？”
川颖拿来两块砖，挤压着长条蚊香，好让它立住。
她拍了拍手，跳上床，踮起脚尖往窗外看：“不怎么样。”
“你不喜欢江潮？”
“不喜欢。”
“那你整天跟他玩在一起？”
“他好欺负啊。”
徐凤娇捏着针挠了挠头，轻声笑道：“行了，快别看了，睡觉吧。”
这天晚上，江潮躺在床上，总担心蚊香不够用，于是之后只要有空闲，他就往林子里钻。
做得顺手了，他便开始研究形状，什么花鸟鱼虫、十大金刚，人头马面，各种玩意儿、各种形状，到后面应有尽有。
只是他做得实在太多，囤了一年蚊香的川颖已经不敢再要了。
没办法，江潮只好把多余的蚊香往家里拿。
而搞清楚功效之后的尤青大喜，转头就把蚊香拖到街上去卖。
起初几天行情不太好，为了打开局面尤青便以送代卖，等旁观者尝到了蚊香的甜头，江潮做的那些便有些供不应求了。
而尤青为了接住这一波富贵，带着江平一起，把江潮制作蚊香的技术给学了来，遂开始不分昼夜的制作。
直到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像川颖家那样囤足了货，俩夫妻才勉强收手。
而那时尤青已经赚到了江平出海十年都未必能够赚到的钱。
于是尤青整天大鱼大肉的伺候江潮，江平也是恨不能每天都把江潮抗在肩上，带着他上街炫耀。
这搞得江潮很苦恼。
首先是身体上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点绿菜，让他连上厕所的欲望都没有了。
还有江平，在肩上坐一两次还行，总是坐，就给他一种游街示众的感觉。
尤其是江平总爱炫耀，不论谁过来搭讪，他都要说一句：
“这是我儿子，蚊香就是他发明的。”
江潮很烦，他跟尤青说自己想吃绿菜。
可尤青却说家里有钱，就是天天大鱼大肉，也吃得起。
江潮很苦恼，只好把真相告诉尤青：“娘，我拉不出屎来了。”
尤青先是愣住，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继续用干丝瓜刷碗，边刷边说：“娘明天一定让你吃上绿菜。”
然后江潮跟江平说：“我有点恐高，以后就不坐在你肩膀上去玩了。”
江平举起斧头用力往下劈，木桩子一分为二后，他停下看着江潮：“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坐在我肩膀上吗？”
江潮在一根被掏空的木桩子里发现了一条虫子，他同木棍把虫子夹了出来，一边打量它一边说：“那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天天不离手啊。”
江平不喜欢虫子，嗤了一声，让江潮走远点。
他继续劈柴，说：“那你为什么要天天见川颖。”
江潮转身把虫子扔进了鸡舍，十几只鸡瞬间一拥而上，等它们散开，虫子已经消失了。
他把棍子扔掉，拍了拍手，倒退着往外走：
“那川颖是我同学，咱俩在一起上课，肯定得天天见啊！”
江平笑了笑，叮嘱他：“上学路上小点心，注意安全，护着点女同学。”
江潮跑远了：“川颖才不用我保护呢！”
他去找川颖了，还没走到人家院门口，就招起了手：“该上课了，颖姐。”
川颖一看是免费劳动力，忙打开栅栏让江潮往里进。
她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示弱道：
“我累了，你帮我把客厅里的簸箕搬出来吧。”
江潮想都没想，欣然应下。
看着江潮在院子里穿来穿去，川颖倒也没闲着，自己喝了井水解完渴，没忘给江潮也端一碗。
江潮捧着碗喝水的时候，嘴两边疯狂往外漏水，川颖看了很生气，抬脚踹他：
“你嘴这么破，要不要给你补一补？”
这时徐凤娇刚好出来，撞见这一幕，她忙训斥川颖：
“你干什么，女孩子家，能不能斯文点！”
川颖没接话，双手抱胸瞪着江潮。江潮嘿嘿笑了两声，跟徐凤娇解释：
“徐婶，颖姐跟我闹着玩儿呢。她打人可温柔了！”
徐凤娇走到江潮身旁，低下身子拍去他腿上的灰尘，不好意思的说：
“没踢疼你吧？”
江潮摇头：“一点儿也不疼！”说完，他拉了拉川颖的手，转身往外跑：
“徐婶，咱俩上学去了。”
川颖把碗放下，追了出去。徐凤娇跟在后面喊：
“颖儿，你别再打江潮了，人家让着你，你别不知好歹，给人惹急眼了！”
两个小孩已经跑远了。
徐凤娇没忍住笑了，心想江潮这孩子，脾气挺好，也聪明，川颖要真跟了她，应该不能吃苦。
转眼农忙的时候到了。
向来注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老先生给学生们放了假，好让他们跟着大人下田插秧，感受感受太阳的毒辣，以及粮食的来之不易。
如此身体力行，好过在他们耳边唱一万遍——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川颖家没有男人，加之人数不占优势，别家都插完半亩田了，母女俩还在开始的地方苦苦挣扎。
江潮心疼，挺着腰板跟江平说要去给人帮忙。
江平稍稍抬头，眯着眼说：
“去可以，但是不准给人家添乱。”
江潮满口答应，不等把手里的两株秧苗种下去，便在淤泥田里跑了起来。
扑嗒扑嗒的搞得泥土飞溅。
旁边田里的李狗蛋见江潮往川颖家的田里跑，招呼都不打，转头也跟了上去。
苏二娘满脸疑惑，顿了两秒后不禁骂出声来：“这完蛋东西，还没成家立业呢，心就已经跑到别人身上去了。”
骂完还是不解气，又补了一嘴：“真是白眼狼。”
江潮先李狗蛋一步赶到，简单打过招呼便抱起秧苗插了起来。
可匆匆赶来的李狗蛋却不是很淡定，刚才那一顿跑，加之还被炎炎烈日蒸烤着，这让他的硕大身躯已经有些负荷了。
可为了男人的脸面，加之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了这里，他不能认输。
于是大口喘了几下粗气，便也抱起秧苗走到了水田的另一边，忙了起来。
徐凤娇和川颖很是默契的回头看了眼。
那俩小子不是在单纯插秧，多少带点不决生死但决高低的气势。
徐凤娇很是小声的问川颖：“那个狗蛋……他不是在私塾经常欺负你吗？”
川颖点头：“是啊。”
“欺负你怎么还帮咱家插秧？”
“可能是良心发现了？”
“他和江潮的关系是不是也很差？”
“那是相当差。”
徐凤娇不禁后怕了起来。
这要是真的在自家田里干仗，那保准得多出很多事来。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力更生，虽然慢但好歹心里踏实。
她又往后瞧了一眼，正捉摸着该如何逐客，那两个炸弹却已经被点燃了。
李狗蛋扔下秧苗推搡江潮，一下就让他坐了下去。
江潮没着急爬起，而是先把秧苗放到田埂上，然后朝着李狗蛋的脸扔了把淤泥。
在李狗蛋迷了眼揉搓的时候，江潮顺势扑了过去。
李狗蛋摇摇晃晃的踉跄了好几步，才僵僵往后倒在了水田里。
川颖担心江潮会吃亏，顾不上身后徐凤娇的阻拦，叫喊着加入了战场。
紧随其后的是江家夫妇和李家夫妇。
近乎把树林走遍，才把制作蚊香需要的材料凑齐。
他寻了个空地升火，把河里捡来的扁平鹅卵石架在树枝堆成的支架上，紧接着将艾草和榆树皮放到石头上烘烤。
烘烤完成后，他将艾草和榆树皮捏成粉末，混着炭灰一起装进了从厨房偷来的饭碗里。
最后再放入药店买来的雄黄粉，倒水搅拌，直至变成粘稠的流体状。
为了节省时间，江潮把这一碗黏糊糊的东西全都捏成了细长条。
放到鹅卵石上烘烤的时候，他躺在地上数起了星星。
四周太安静了，脑子突然停止思考后，他就难免想起爷爷。
也不知道他跟爸爸妈妈相聚了没有。
江潮吸了吸鼻子，原本伤感的眉头突然紧锁了起来。
淡淡的艾草清香好像变异了！
他猛地翻身坐起，此时鹅卵石上的长条已经断了几根。
他忙解开裤子，一泡尿把火灭了。
这蚊香沾到点童子……
算了，应该能用，蚊香又不是香水，能驱蚊就行。
想到这，江潮拿起简易版的蚊香，撒腿就往川颖家跑。
那会儿川颖和徐凤娇都回房了。
徐凤娇在床头做衣服，川颖则手持蒲扇追着蚊子满屋子打。
结果累得半死也没弄死一只蚊子，反倒还让油灯摇摇晃晃，害得徐凤娇眼睛疼。
徐凤娇好声好气的劝川颖：“你赶紧睡，睡着了就没有蚊子了。”
川颖跳起来把蒲扇扣到墙上，然后像开奖似的，小心翼翼的仰起头往上瞧。
那一抹蚊子血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娘，我打中蚊子了。”
话音刚落，门响了：
“川颖，开门，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川颖扔下扇子就往外跑。
徐凤娇也忙放下针线，起身顺了顺衣服，端着油灯跟了出去。
门一打开就听见了江潮如牛般的喘气声。
在月光下，隐约能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
“这个给你，”江潮把手里黑乎乎的长条递出去，催促道：
“点燃它放到房间里就不会有蚊子了。”
川颖接过来看了看，模样很眼熟，可这个形状……
有点一言难尽。
“江大哥，你别再给我们家拿吃的了，”下午江平刚给徐凤娇拿了几条鱼，于是她不等走近就开始推脱。
可等再走进些，她发现门外站着的只有江潮，便不觉紧张了起来：“你怎么晚上还往外跑，你爹娘知道吗？这多危险啊！”
说着，徐凤娇把手里的油灯递给川颖，拉着江潮往外走。
走到院子中间时她回身吩咐川颖：“你把门拴上，我把江潮送回家就回来。”
江潮跟着喊：“一定要把它点着，冒烟了才行。”
徐凤娇停在原地不走了，她试着去看清川颖手里的东西，可惜距离太远，月色又不够明亮，她只好往回走。
她抓住川颖的胳膊往上提，打量片刻后，铁着脸问：“这是什么？”
川颖被问住了。
说蚊香她能听懂吗？
好在犯愁之际江潮跑了过来：“这玩意儿能驱蚊，我娘特地让我拿来的。”
徐凤娇半信半疑：“可你说要把它点着，放在屋子里？”
江潮嗯了一声：“不点着就没有烟，没有烟就不能驱蚊了。”
徐凤娇见江潮模样诚恳，况且江平和尤青的为人她又相当清楚，虽然不再纠结是否有危险，可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点着后没有明火吧？”
江潮点头：“只有烟。”说罢，他转身往外跑，边跑边说：
“点着后别靠近干柴就行，我先走啦，明天见！”
徐凤娇不放心，往前追了两步，却被川颖给喊住了：“娘，咱村子就这么大点，他丢不了的。”
徐凤娇停住：“可是……”
川颖放下油灯去拉徐凤娇：“这个村子咱俩天天乱窜，闭着眼睛走比你都熟，你就别担心了。”
徐凤娇把视线放远，黑漆漆的夜色中已经看不见江潮的身影了。
她骂骂咧咧的将门掩上，插上门闩：“这孩子，非得半夜来送东西，惹人担心……”
说时，她往里进，板凳上的川颖，手里的黑色长条已经在冒烟了。
她闻到了淡淡的艾草清香。
“这玩意儿能驱蚊？”她笑了笑，拿起油灯往里走：
“我看啊，保准是江潮那小子想见你，胡乱找个东西编个理由就来了。”
川颖跟了进去：“娘，你胡说什么呢！”
徐凤娇坐在床头，拿起床上的针线穿了两下。她突然停下，很是严肃的看着川颖：
“长大给江潮当媳妇儿怎么样？”
川颖拿来两块砖，挤压着长条蚊香，好让它立住。
她拍了拍手，跳上床，踮起脚尖往窗外看：“不怎么样。”
“你不喜欢江潮？”
“不喜欢。”
“那你整天跟他玩在一起？”
“他好欺负啊。”
徐凤娇捏着针挠了挠头，轻声笑道：“行了，快别看了，睡觉吧。”
这天晚上，江潮躺在床上，总担心蚊香不够用，于是之后只要有空闲，他就往林子里钻。
做得顺手了，他便开始研究形状，什么花鸟鱼虫、十大金刚，人头马面，各种玩意儿、各种形状，到后面应有尽有。
只是他做得实在太多，囤了一年蚊香的川颖已经不敢再要了。
没办法，江潮只好把多余的蚊香往家里拿。
而搞清楚功效之后的尤青大喜，转头就把蚊香拖到街上去卖。
起初几天行情不太好，为了打开局面尤青便以送代卖，等旁观者尝到了蚊香的甜头，江潮做的那些便有些供不应求了。
而尤青为了接住这一波富贵，带着江平一起，把江潮制作蚊香的技术给学了来，遂开始不分昼夜的制作。
直到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像川颖家那样囤足了货，俩夫妻才勉强收手。
而那时尤青已经赚到了江平出海十年都未必能够赚到的钱。
于是尤青整天大鱼大肉的伺候江潮，江平也是恨不能每天都把江潮抗在肩上，带着他上街炫耀。
这搞得江潮很苦恼。
首先是身体上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点绿菜，让他连上厕所的欲望都没有了。
还有江平，在肩上坐一两次还行，总是坐，就给他一种游街示众的感觉。
尤其是江平总爱炫耀，不论谁过来搭讪，他都要说一句：
“这是我儿子，蚊香就是他发明的。”
江潮很烦，他跟尤青说自己想吃绿菜。
可尤青却说家里有钱，就是天天大鱼大肉，也吃得起。
江潮很苦恼，只好把真相告诉尤青：“娘，我拉不出屎来了。”
尤青先是愣住，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继续用干丝瓜刷碗，边刷边说：“娘明天一定让你吃上绿菜。”
然后江潮跟江平说：“我有点恐高，以后就不坐在你肩膀上去玩了。”
江平举起斧头用力往下劈，木桩子一分为二后，他停下看着江潮：“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坐在我肩膀上吗？”
江潮在一根被掏空的木桩子里发现了一条虫子，他同木棍把虫子夹了出来，一边打量它一边说：“那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天天不离手啊。”
江平不喜欢虫子，嗤了一声，让江潮走远点。
他继续劈柴，说：“那你为什么要天天见川颖。”
江潮转身把虫子扔进了鸡舍，十几只鸡瞬间一拥而上，等它们散开，虫子已经消失了。
他把棍子扔掉，拍了拍手，倒退着往外走：
“那川颖是我同学，咱俩在一起上课，肯定得天天见啊！”
江平笑了笑，叮嘱他：“上学路上小点心，注意安全，护着点女同学。”
江潮跑远了：“川颖才不用我保护呢！”
他去找川颖了，还没走到人家院门口，就招起了手：“该上课了，颖姐。”
川颖一看是免费劳动力，忙打开栅栏让江潮往里进。
她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示弱道：
“我累了，你帮我把客厅里的簸箕搬出来吧。”
江潮想都没想，欣然应下。
看着江潮在院子里穿来穿去，川颖倒也没闲着，自己喝了井水解完渴，没忘给江潮也端一碗。
江潮捧着碗喝水的时候，嘴两边疯狂往外漏水，川颖看了很生气，抬脚踹他：
“你嘴这么破，要不要给你补一补？”
这时徐凤娇刚好出来，撞见这一幕，她忙训斥川颖：
“你干什么，女孩子家，能不能斯文点！”
川颖没接话，双手抱胸瞪着江潮。江潮嘿嘿笑了两声，跟徐凤娇解释：
“徐婶，颖姐跟我闹着玩儿呢。她打人可温柔了！”
徐凤娇走到江潮身旁，低下身子拍去他腿上的灰尘，不好意思的说：
“没踢疼你吧？”
江潮摇头：“一点儿也不疼！”说完，他拉了拉川颖的手，转身往外跑：
“徐婶，咱俩上学去了。”
川颖把碗放下，追了出去。徐凤娇跟在后面喊：
“颖儿，你别再打江潮了，人家让着你，你别不知好歹，给人惹急眼了！”
两个小孩已经跑远了。
徐凤娇没忍住笑了，心想江潮这孩子，脾气挺好，也聪明，川颖要真跟了她，应该不能吃苦。
转眼农忙的时候到了。
向来注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老先生给学生们放了假，好让他们跟着大人下田插秧，感受感受太阳的毒辣，以及粮食的来之不易。
如此身体力行，好过在他们耳边唱一万遍——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川颖家没有男人，加之人数不占优势，别家都插完半亩田了，母女俩还在开始的地方苦苦挣扎。
江潮心疼，挺着腰板跟江平说要去给人帮忙。
江平稍稍抬头，眯着眼说：
“去可以，但是不准给人家添乱。”
江潮满口答应，不等把手里的两株秧苗种下去，便在淤泥田里跑了起来。
扑嗒扑嗒的搞得泥土飞溅。
旁边田里的李狗蛋见江潮往川颖家的田里跑，招呼都不打，转头也跟了上去。
苏二娘满脸疑惑，顿了两秒后不禁骂出声来：“这完蛋东西，还没成家立业呢，心就已经跑到别人身上去了。”
骂完还是不解气，又补了一嘴：“真是白眼狼。”
江潮先李狗蛋一步赶到，简单打过招呼便抱起秧苗插了起来。
可匆匆赶来的李狗蛋却不是很淡定，刚才那一顿跑，加之还被炎炎烈日蒸烤着，这让他的硕大身躯已经有些负荷了。
可为了男人的脸面，加之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了这里，他不能认输。
于是大口喘了几下粗气，便也抱起秧苗走到了水田的另一边，忙了起来。
徐凤娇和川颖很是默契的回头看了眼。
那俩小子不是在单纯插秧，多少带点不决生死但决高低的气势。
徐凤娇很是小声的问川颖：“那个狗蛋……他不是在私塾经常欺负你吗？”
川颖点头：“是啊。”
“欺负你怎么还帮咱家插秧？”
“可能是良心发现了？”
“他和江潮的关系是不是也很差？”
“那是相当差。”
徐凤娇不禁后怕了起来。
这要是真的在自家田里干仗，那保准得多出很多事来。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力更生，虽然慢但好歹心里踏实。
她又往后瞧了一眼，正捉摸着该如何逐客，那两个炸弹却已经被点燃了。
李狗蛋扔下秧苗推搡江潮，一下就让他坐了下去。
江潮没着急爬起，而是先把秧苗放到田埂上，然后朝着李狗蛋的脸扔了把淤泥。
在李狗蛋迷了眼揉搓的时候，江潮顺势扑了过去。
李狗蛋摇摇晃晃的踉跄了好几步，才僵僵往后倒在了水田里。
川颖担心江潮会吃亏，顾不上身后徐凤娇的阻拦，叫喊着加入了战场。
紧随其后的是江家夫妇和李家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