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心知其实杨逍说的不无道理,觉得再辩下去也没太大意思,便恹恹地拢了拢披风,道:“嗯……好吧,你说得对。阳顶天教主与方腊确实不同————“张无忌先是随口敷衍赞同了一下杨逍,然后继续道:”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于明教教主这个位置没有一点儿想法,还请杨左使另请高明。”

    张无忌还藏了半句,到底是为了点微末的礼仪没说出来:明教教主?谁稀罕?

    原书中张无忌能成为明教教主,不过是生死存亡之间,无可奈何之举。如今明教虽然衰弱,但也还没到只有一个十岁女童来做教主才能延续的地步。

    张无忌感觉有些冷了,她扭头看向窗外,疑心是窗外吹了冷风进来。但是没有,窗外一片静悄悄,没有风。不知怎么,张无忌只觉得十分疲倦,指尖都冷得有些麻木,只想端茶送客,不要再同杨逍纠缠。她叹了口气,喝了口热茶,才提起心力,问:“你有时间在这儿同我纠缠,可去见过纪姑姑了?”

    这疲倦其实来的有些不同寻常,毕竟张无忌得了阳顶天的嫁衣神功内力后,单论内力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高手,本应精神奕奕,寒暑不侵。张无忌没有深思,毕竟自从身中寒毒以来,疲倦与冰冷的躯体反而成了常态,从明教地道出来后才好了些许。

    或许只是杨逍有点太烦人了,张无忌冷冷地看着杨逍俊朗的面容,如是想。

    杨逍一愣,不知话题如何从明教转到了纪晓芙身上,不过想起最初,他对张无忌另眼相待,便是因为她知道纪晓芙的消息,只是————她也知道了杨纪之间的往事,并为着她那殷六叔的缘故,对杨逍颇为不满,并没有透露更多纪晓芙的近况。

    因此,杨逍谨慎地选择自己回答的措辞:“这些日子来……还未来得及。”他说的含糊,不过张无忌料想,他是处理阳夫人与阳教主的后事去了。

    想起阳顶天,张无忌心中一阵怅然,只觉得身躯更加冰冷,仿佛又回到明教地道之中。她叹了口气,道:“我该去祭拜一下阳教主的。”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这一身深厚的内力,哪怕张无忌其实觉得有点儿浪费,毕竟她没有九阳神功的话,迟早还是会因寒毒而死的。

    张无忌可以慢待、乃至于轻视自己的死亡。毕竟她已经活过一辈子,这一辈子是侥幸得来的。但是她总要把别人放在心上,比如,纪晓芙。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张无忌不知道杨逍在想什么,她只是在计算时间:既然黛绮丝已经启程去了蝴蝶谷,那么离纪晓芙丧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没有时间再挑挑拣拣了。

    原书中,好歹还有一个张无忌在蝴蝶谷,愿意帮助纪晓芙,护持着杨不悔来到坐忘峰,饶是如此,都差些被流民当做是两脚羊烹食。现在,没有张无忌,杨不悔一人能穿越中原,来找杨逍?

    此时此刻,她只能仰赖于杨逍去救纪晓芙,以及素未谋面的杨不悔。

    两人沉默了许久,杨逍其实是在心中默默打好了腹稿,想着如何回应张无忌的“刁难”,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听见张无忌这样说:“杨左使,你如此威逼于我……想来是你还不知道,你已经为人父母的缘故。”

    张无忌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杨逍心思何等玲珑?一个猜测在他心中呼之欲出,他讶异得后退两步,再也没办法维持住那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镇定:“不……你的意思是……不,这怎么可能?”

    张无忌一手托腮——其实是想要借嘴里呵出来的暖气来暖暖手,但是遗憾地发现收效甚微。于是乎,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杨左使……何出此言呢?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便不清楚?”

    提及纪晓芙,杨逍再无刚刚那般运筹帷幄,侃侃而谈的气派。他深吸一口气,问:“你的意思是……她一个弱女子,独自背着师长,背着所有人……抚养了一个孩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张无忌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所以我才说,杨逍 ,你可真该死啊。若要我说,你与其在这儿同我纠缠什么教主的问题,倒真不如……亲自去见见纪姑姑。我要在这儿等妈妈,一时半会走不掉。纪姑姑……只要被灭绝发现了她和你之前的事情,想来难逃一死。”

    张无忌一字一顿地道:“杨逍,倘若纪姑姑因为此事而被灭绝所杀,你就是杀人凶手!”

    其实这话讲得很没道理,但是杨逍没同张无忌争个高低,他叹了口气,对张无忌拱了拱手,道:“鹰王及其女儿已经在来坐忘峰的路上,约莫还有三日路程。属下……便先行告退。”杨逍不知不觉间,又把自己放在了下属的位置。不过此时这声“属下”,听起来总算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杨逍走得很慢,这不像杨逍。倘若是旁人看见杨逍这为爱失魂落魄的模样,高低得吟诵几句歌颂爱情的酸诗,但是此时张无忌倒顾不上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了。

    张无忌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杨逍能够救下纪晓芙吗?

    诚然,她已经改变了张翠山和殷素素的命运,他们应当还活着,可见“剧情”并不是完全不能改变的。

    但是张无忌总是不放心,她总是十分忧虑,即便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这十分没有必要,也觉得这样忧虑的程度有些超过。

    张无忌掐着自己的手臂,逼迫自己想出一些办法来。在把自己的手臂掐出淤青后,张无忌终于灵光一现,跳下椅子,快步跑了出去,正当她要跨过门槛,追上杨逍的时候————

    寒毒,张无忌的老朋友,再次发作。她被门槛重重地绊了一跤,摔在地上,疼得视线模糊。

    或许这并不是毫无预兆的,在摔倒的那一刻,张无忌如此想。

    张无忌摔倒的声音引得杨逍折返,看见张无忌面色惨白,嘴唇青紫,便知不对。他把张无忌抱起,便发现张无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更糟糕,即便是昆仑山的雪都比张无忌的身体要暖和些。

    但是即便如此,张无忌勉力开口时,说的却是:“我之前跟着黛绮丝的时候……曾听闻峨眉弟子将要于皖北女山湖畔处集会。或许纪姑姑也会去那。你须得从那儿去找纪姑姑。”

    皖北女山湖畔,正是蝴蝶谷之所在。

    杨逍闻言,定定地看了张无忌一会儿,才把张无忌抱到了房内,在房内放满了炭盆,让这房间直似春天般温暖。等到张无忌身上的寒毒偃旗息鼓后,杨逍才问:“你身上这是……玄冥神掌所导致的寒毒?”

    “不愧是左使,”寒毒刚刚沉寂,张无忌显得更没精神了,“此毒无药可解,我也注定活不长命。因此我只盼望在有生之年,能多陪伴爸爸妈妈,还望杨左使成全。”

    杨逍沉默了一会后,道:“我明白了。”

    张无忌不知道杨逍到底明白了什么,之后数日,她再没见过杨逍,只有杨逍的门人把她当成了琉璃做的人儿,每日温补的药汤如流水般送进来,现在张无忌一闻见药味就犯恶心。

    坐忘峰上并不盛行奢华之风——山这般高,不论要运什么上来都十分困难。本来张无忌住的屋子,不过一床,一桌,一椅,再配上一个空空的架子。但是那日醒来后,好不容易被准许下地,张无忌首先是发现自己换了个房间,从原本的客房换至杨逍房旁——后来张无忌琢磨着,倘若不是她一直表现得挺嫌弃杨逍,杨逍怕是会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她这“教主”住。而这新换的房间,随便拿起一样,都是好东西。

    与普通客房空空的架子不同,这新房间的多宝阁上错落有致地放着一些摆件。杨逍特意安排来照顾她的门人聪明伶俐,只要张无忌眼光往哪一件摆件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那门人便把东西拿下来给张无忌赏玩。

    张无忌摩挲着手上的红玛瑙小蝙蝠摆件,问:“左使为何待我这样好?”

    门人道:“能服侍教主,敢不尽心尽力?”

    张无忌闻言,简直要笑出来了,杨逍那日说他明白了,真不知道他明白了个什么东西。她问:“杨逍呢,我要同他说清楚。”

    能被杨逍调来召唤张无忌这“教主”的,也算是杨逍的心腹了,自然是知道这位“教主”是被自家左使赶鸭子上架的,偏生这位“教主”身体又弱,身中寒毒,说不准什么时候便驾鹤西去了。俗话说得好,主少国疑。门人不懂,毕竟天底下哪有十岁女童来做教主的?但是左使不仅坚持,还怕自己在坐忘峰又同教主吵起来,竟然十数年来破天荒头一遭下了坐忘峰,往蝴蝶谷去,要请胡青牛回来为教主治病————门人是不知这小教主有何过人之处,但是左使执意如此,她也只能听从。门人听见张无忌如此问,便答:“左使已经下山往蝴蝶谷去了,想来是要请蝶谷医仙胡青牛上山为您治病。”

    张无忌闻言,先是冷笑一下:“这是他自己同你说的,要请胡青牛上山为我治病,还是你自个儿猜的?”

    门人愣了一下:“这个……左使确实是往蝴蝶谷去的。”

    “好了,我知道了。”张无忌摆了摆手,杨逍确实听进去了她的话,去找纪晓芙了,这样就足够了,“既然左使不在,你们是不是该听我的?”

    “不错。”

    “那……汤药给我停了,我不喜欢。”胡青牛都无能为力的寒毒,吃再多的补药,能有什么用?

    门人闻言,显得十分为难:“可是教主……这都是左使离开前吩咐好的。”

    张无忌撇撇嘴,姑且退让一步,道:“那汤药我喝也可以,但是我得出去走走,不然我都要被关傻了。”

    虽然张无忌如此说,但是这些天来,门人看得清楚,哪怕这房中整日里烧着上好的炭火,张无忌裹着的是厚厚的狐裘,还有如流水般送进来的补药,但是张无忌的脸色永远是苍白的,嘴唇永远是青紫的,身体永远是冰冷的。

    哪怕是昆仑山的雪,都比这小教主的身体要暖和。这哪敢放她出去走走呢?

    打断二人谈话的,是一道突然冲进了的俏丽的人影,张无忌还没看清是谁,便被来人紧紧地抱入怀中:“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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