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柠带着弟弟与杜茗去了医馆,经过大夫仔细查看诊治,二人身上都只是些皮外伤,无甚大碍。

    这时候一颗心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到实处,阮柠又找大夫调配好了内服和外用的药物,阮家的仆从得到消息,此时也恰好驾着马车赶到。

    几人先送杜茗回了国子监,再调转车头往阮府的方向行去。

    途中,阮卓病病歪歪靠在厢壁之上,虽嘴上“哎呦哎呦”不停喊疼,眼中却亮光灼灼,一瞬不瞬盯着阮柠。

    阮柠被他那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开口问他,“你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有事就说。”

    阮卓,“阿姐,没想到你那么勇猛,竟敢当面扇宋虎那混蛋一巴掌。”

    阮柠不以为意,“你没想到的还多呢。”

    阮卓点头,“确实很多。”

    “啊?”

    阮卓顾不得疼痛,往前凑了凑,“段显尘啊,阿姐,你竟然跟他那么熟!”

    自然而然又想到那人离开时的冷硬背影,猜测他很有可能是生气了,阮柠叹了口气。

    “还好吧。”

    还好吗?不知道是不是阮卓的错觉,他怎么感觉段显尘还满听他姐话的。

    阮卓摩挲着受伤红肿的下巴,“不过阿姐你这个人还挺善变的。”

    “嗯?”

    “段显尘没来时,你多厉害啊,上去就要跟人家宋虎拼命。结果他来了以后,你就平和收敛多了。”

    “不是善变。”阮柠白了笨蛋弟弟一眼。

    “那是因为你和杜茗是弟弟,我作为姐姐,肯定得想办法冲在前保护你们。”

    “但他来了之后,知道他能解决问题,我就没必要挡在最前面了。”

    所以才她顺势收起虚张声势的爪子,平静下来,等着段显尘来处理好剩下之事。

    阮卓,“你就这么相信他?”

    这问题阮柠一时还真答不上来,认真思考了一会,才模棱两可道:“……还行吧。”

    重新靠回厢壁之上,阮卓意味深长又看了姐姐一眼。

    她姐和段显尘,好像还真有戏!

    几日之后,淑荣兴高采烈地找到阮柠,感谢她找到了那把失而复得的雨伞,她父亲的旧部下现已经成功将证据呈了上去,等待后续彻查。

    说到这里淑荣便心情畅快,并热情邀请阮柠与姚五娘去一处好地方,算是庆祝此事圆满解决。

    阮柠与姚五娘本也没想那么多,只当淑荣说的是风景秀丽、新奇有趣之地,直到淑荣将她们二人领进了一家新开的伶人乐馆,阮柠才发现情况不太对。

    只因这里头的伶人乐师皆为男子,而座上宾,则全都是女客。

    “淑荣,这是什么地方?”姚五娘脚步越走越缓,最后干脆停止不前。

    “哎呀,你们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么,快进来!”

    姚五娘又环顾了一圈四周,“这……不大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淑荣不甚在意。

    “这里是清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再说了,就准他们男子成日欣赏歌舞,我们还不能找个地方喝喝酒说说话了?”

    姚五娘,“可……顾简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吧?”

    淑荣提到顾简之就不耐烦,“你管那书呆子干嘛?我本来就不是自愿与他成亲,他若是不高兴退婚了才好。”

    说完见阮柠和姚五娘还是在门口迟疑,淑荣没有办法,又转换了语气。

    “再说咱们就只来这么一次,哪有那么倒霉就能被别人遇见?”

    “我其实就是好奇想来看看,眼下好歹我还没嫁人没有那么多束缚,你们今日就当是陪我,不然以后等我成亲再来更不合适。”

    淑荣话既已说到这份上,阮柠好似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侧头又看了眼姚五娘,她率先向淑荣走了过去。

    而且其实……她也挺好奇的。

    三人被跑堂引入一处雅室就坐,室内三面用屏风隔开,只有凭栏处方便他们欣赏台上的技艺表演。

    很快,店家又带了几个年轻的男子一起过来,直说服侍三位贵人喝酒用菜。

    淑荣经常随父亲住在边塞,那里民风开放,淑荣也潜移默化受到些影响。因而看见几个弱不禁风的男子后不甚满意,挥手叫店家再换几个身强体健的过来。

    阮柠、姚五娘,“……”

    待到店家按要求重新带了几个男子过来,其中一人大马金刀坐在阮柠身边就要为她倒酒,阮柠瞬间瞪大双眼,想都没想抬手就抢走了面前的酒杯。

    这真的不是山匪大哥吗?

    阮柠牵起嘴角,筹措着语言婉拒,“不必了,这位好汉,我们自己来,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姚五娘,“我,我也不必了。”

    阮柠与姚五娘本就准备这么喝喝酒,欣赏欣赏轮番上台的美男子奏乐,但店家似乎立志服务好每一位宾客,很快又给二人带来了另外两位。

    阮柠看都没看,同样出言婉拒,直到听见那少年沮丧道:

    “姐姐,我不可以坐在你旁边吗?我整整一天都在被人挑挑选选然后拒绝,真的很难过也很累。”

    阮柠抬头,这时候落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普通又带着些书卷气的脸,长相确实不那么惹眼。

    但可能是男子的声音太过低落,阮柠顿了片刻,还是鬼使神差答了句“坐吧。”

    好在那少年倒很规矩,之后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并未出言打扰三人。

    与此同时,段显尘与高准正带着一队人马搜查街市上的旅店,捉拿落马官员指认的三个叛党藏匿点。

    待到将叛党全部擒获,回程的路上,一行人正遇到怒气冲冲往外赶的顾简之。

    顾简之乃礼部侍郎,向来最是温文守礼,何曾见过他如此火急火燎?

    高准奇怪,便出声招呼了一句,“顾大人,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去寻人。”顾简之烦躁的厉害,这时候看见段显尘、高准及其身后的一队人马,突然顿住了脚步。

    “二位大人已经忙完了?”顾简之作了一揖。

    高准,“是。”

    斟酌了片刻,顾简之上前一步道:“段大人、高大人,我去寻人的地方比较特殊,你们若是之后没事,可否劳烦帮个忙,一起随我去往那酒楼,以例行检查的名义将人寻出来?”

    高准看向段显尘,这是什么古怪的要求?

    段显尘端坐高头大马之上,“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私事那便不必多言,段显尘正欲回绝,这个时候只听顾简之继续道:

    “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去寻淑荣郡主,方才我听人告诉我,说是她带着两个女郎一起去专供女子消遣寻乐的地方喝酒去了。”

    “淑荣毕竟还未过我顾家的家门,加之还有其他女眷在场,我这样贸然前去寻人恐怕不妥,如若是以例行检查的名义……”

    顾简之的唠叨仍在继续,但高准已然蹙起眉头。

    淑荣还有两个女郎……这阵仗,怎么那么熟悉?

    不会是姚五娘和阮柠吧?

    段显尘显然也与高准想到了一块,脸色一时说不出的复杂,停顿了一会,他冷声打断顾简之。

    “……前头带路。”

    当段显尘一行人到达酒楼之时,阮柠一旁那个乖顺的男子正在帮她倒茶,这个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临近,紧接着几个不速之客绕过屏风,很快便出现在雅室的门口。

    顾简之一进门,率先便看见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刚好剥完一只虾,丢进淑荣的碗里,当下气得手都开始发抖。

    “淑荣你……你,成何体统啊!”

    现场被人抓包,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淑荣多少有些心虚难堪,但又不想在顾简之面前露怯,不由嘴硬道:“你现在还管不着我。”

    而高准此时看向三人,尚未说出一言半语,姚五娘已经急得快哭出来,“高准哥哥,你听我说……”

    阮柠其实这个时候也很尴尬,因为她总感觉有道若有似无得视线笼罩着自己。然而真正抬起头望过去,段显尘又好似并没有在看自己。

    此时的他,显然是三人之中反应最冷淡的。

    顾简之正在与淑荣气愤争吵,高准则手忙脚乱安慰着不知道为何突然哭起来的姚五娘。

    段显尘却带着一双凉浸浸的眸子走到桌边,兀自挑出一个空杯子,随手摆在桌边。

    “倒茶。”他掀起衣摆坐下,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阮柠默认他喊的是自己,走过去就想要提起茶壶……

    “不是你。”段显尘面色冷中带黑,出声打断,侧眸瞥向那男子。

    “让他倒。”

    那男孩显然被吓得不轻,不仅不敢上前,还悄悄躲到了阮柠身后。

    阮柠,“……”

    阮柠认真想了想,觉得上次宋虎之事已经麻烦了段显尘,自己既然还想要和他好好相处,还是有必要向他说清楚今日之事。

    因而她挪到男子身边,“段大人,其实我……”

    “不用向我解释。”今日第二次出声打断阮柠,段显尘声音听不出情绪,似是等了半天茶盏依旧空空,他改为自己提壶斟茶,待一口喝干当中的茶水,他才悠悠看向阮柠。

    “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很难形容阮柠听到段显尘这句话时的感受,一半是庆幸,庆幸他没有怪自己也没有冷言冷语,而像是很尊重她的选择。

    另一半又是果然如此,果然段显尘对女子没兴趣,对自己更没兴趣。

    不然是个男子多少都会有点不高兴的,比方说顾简之。

    想到这阮柠深深舒了口气,“那便多谢段大人理解了。”

    说完,阮柠没再逗留,奔着淑荣与顾简之劝架而去。

    阮柠尚在时,段显尘喝完茶便低头把玩一双没人使用的筷子,若无其事。

    这时候听见女子走远,“啪”的一声,筷子才在男子手中应声折断。

    这声音吓得那尚未来得及走开的男孩浑身一颤,一晃神对上那道阴寒的视线,男孩顿时双腿发软,摸着墙角悄悄离开了这个骇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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