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月份,就到了五月。头几天的五月三日便是江芜的生日。正好也是节假日。

    江寂不知从何得知了姐姐生病的消息,这会儿借着放假硬是要来看望姐姐。江寂今年高三了,先前也是怕姐姐生病的消息影响到他高考,所以大家伙才瞒着他。只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现在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会阻拦他。

    江寂要来,江芜自然是高兴的。甚至连食欲都好了不少。

    “有那么高兴吗?”年轻男人带上门走进来,嘴角微勾。

    江芜笑意盈盈:“当然。”

    她的脸色仍然苍白,却平添了几分柔弱娇美之色,让人忍不住呵护。

    徐长白笑,调侃道:“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皱着眉。”

    江芜脸上升起一阵热意,错开眼,也不说话。

    徐长白瞧着她脸上的别扭,抿唇笑了。觉得她这个样子真好看。

    五月三日当天,江寂坐车到了平城。平城和彭城算是邻居,离得近。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下车后江寂特意去买了水果鲜花,然后拦了俩出租去江芜所在医院。到了医院后又问了护士才找到了江芜所在病房。

    “长白哥,姐,我来看你了。”

    江寂一手拿着果篮,一手捧着鲜花,推开了病房门。少年留有一头乌黑的短发,俊朗的五官和江芜有五分像,在看到江芜时眼睛一亮。

    徐长白颔首。

    “阿寂来了。”

    江芜已经坐起来,徐长白在她背后垫了枕头。少女的脸色是病态的白,嘴角微微上扬。

    江寂红了眼眶,没说话,背过身默默放下果篮和鲜花。

    调整了一会儿又转过身,脸上扬起笑容,“姐,吃苹果么,我给你削皮。”

    “好。”江芜看着他。

    少年的手细白,左手夹着苹果,右手驾着小刀,不算熟练地开始削皮并缓慢转动苹果。

    不一会儿就削好了,他拿给江芜,眼睛期待地看着她,像是讨要夸奖。

    江芜莞尔:“谢谢阿寂。”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削的不错。”

    江寂咧嘴笑了,活像个呆瓜。

    病房里的氛围温馨,徐长白站在一侧并没有说话,把时间交给久别的姐弟俩。

    他看着江芜,许是心里开心,她今天的气色不错,说话时轻声细语,喜形于色。

    江寂的到来,驱散了久病不愈的阴霾,为他们带来一丝生机。徐长白笑着,心中也陡然升起一丝希望。像是终于等到太阳升起,照亮了世界也带来了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长白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于是他站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抱歉,已经到饭点了。阿寂有什么想吃的么?”

    江寂摇头:“我都可以。”

    “那我去打饭。”徐长白带上门出去。

    江寂看着坐在床上的姐姐,原本的一头长发已经剪短,刚到肩头。即使脸色回暖,也掩不住苍白之色。生病让她变得虚弱,可眼里的光一如既往。

    江寂心里略松一口气。

    “姐,你要好好的。”

    病房静了一瞬,江芜笑了,避开了这句话。“阿寂。”

    江芜张开手臂,江寂上前轻轻抱了抱她。他并没有注意到,有泪消失在空中,润湿了手背。

    “阿寂,爸妈不是故意瞒你的。”

    江寂一僵,结束了这个怀抱。

    “不要怪他们,好吗?”江芜嗓音柔和。

    江寂转过身。“姐,难道他们不知道是你从小到大带大我吗?不是他们!是你!是你啊!姐!”他的脸已经激动而红了起来。

    身后的江芜轻轻叹了声。“阿寂,我知道。但是,你现在更重要知道吗?”

    “那也不应该瞒着我。”江寂已经平静下来。

    他知道,没有什么怪不怪的。他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明明、明明那么明显啊……

    有预谋的减少联系,从来都打电话不开视频,声音小了很多,还以为不想吵着别人……

    “阿寂,过来再让我看看你。”江芜不再提那些话。

    江寂听话的转过身,拉了椅子坐在床前。一头碎发服帖地垂下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江芜笑,顺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指顺着发尾理了理。

    风吹起窗帘,一点细碎的声音。门口传来敲门声,徐长白拎着饭盒走了进来。

    “吃饭了。”他笑,俊朗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这天中午,他们聊了许多,从小时候到现在,离不开各种天马行空。

    晚上七点,江寂从酒店出发,先去了蛋糕店拿早就订好的蛋糕。拎在手上,嘴角不断上扬,已经想象到姐姐看到后的笑容。

    “长白哥,我准备到了。”发送了消息,江寂坐上出租去了医院。

    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隐在云层,连星星也不见踪迹。江寂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白色的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信息。名字挺陌生的,总相宜。看到“宜”字,江寂就想到了她,嘴角微微勾起。

    “师傅,还有多久到?”

    师傅是个中年男人,口音很重。“十分钟!”

    “好。”江寂手上一动,点开了那个信息。

    总相宜:水光潋滟晴方好。

    嘿,居然是一句诗,还挺文雅的。江寂笑了笑,退出了界面。

    “到了!”师傅提醒了一句。

    江寂抬头,红色的十字即使在夜晚也是如此显眼。下一刻,他拎着蛋糕走进了医院。

    “阿寂。”江寂到的时候,徐长白正从病房里走出来。他看了眼包装好看的盒子。“没有奶油吧?”

    “没有,全是水果。”

    江寂瞥了那扇门,又看了看徐长白。“姐怎么了?”

    徐长白神态自若,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进去吧,你姐累了。”

    江芜刚刚闭眼,又睁开。江寂正好敲门进门。她想要坐起来,江寂走过来,放下蛋糕,帮她垫了枕头在背后。

    “姐。”

    江芜点了下头。

    “长白哥,我来点蜡烛,你关下灯。”江寂脸上挂着笑,乐呵呵地开始招呼。

    他拆开了包装,露出了蛋糕的真正模样。最上面摆满了新鲜的草莓、芒果、西瓜……是水果裸蛋糕。

    江寂拆出蜡烛,当然没有插上二十根,而是早就找店家拿了有数字的蜡烛。一根是“2”,一根是“0”,只插了两根。

    “啪嗒”一声。

    徐长白适时地关了灯,蜡烛的微光闪烁。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两个人笨拙地唱着生日歌,即使唱了那么多年,歌声也还是那般青涩。徐长白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江寂的声音是标准的少年音,清冽如山风。

    江芜注视着他们。这两个人,一个是她弟弟,一个是她藏在心底的人。此刻都在为她庆祝她的二十岁生日,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姐,快许愿啊。”江寂催促。

    江芜勾了下唇,听话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烛火微亮,照在她温柔的脸上。徐长白心里泛起了涟漪。

    他忽然想起,这已经是他陪她过的第十个生日,从十岁到二十岁。她从女孩长大成了少女。这么快,已经到法定婚龄了……

    大概过了十秒,江芜睁眼吹灭了蜡烛。徐长白打开了灯。

    江寂已经从身后掏出了礼物。“姐,生日快乐。”

    江芜摸了一下他的头,直接拆开了礼物。是一个水晶球,开着灯也能看出正在发光。整体晶莹剔透,非常漂亮。

    她仔细看了一下里面,雪山连绵不绝,犹如一条银龙盘踞。峰顶高耸入云,直插云霄。旁边还挂着小牌,上面写着“长白山”。

    江芜欣喜若狂。“太漂亮了。如果能亲眼看见就好了。”

    “姐,我知道你喜欢长白山,这是我自己攒钱买的。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看长白山好不好?”江寂语气真诚。却没发现一旁的徐长白脸僵了一下。

    “谢谢阿寂。”江芜脸上带笑。

    徐长白适时上前一步,拿出了他准备的礼物。

    江芜的眼眸微微弯着,就那样望了他一会儿。然后拆开了礼物,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手链,透明色珠子银链子。

    徐长白微微弯腰,帮她戴在手上,手心那面有一个装饰品,居然也是雪山。上手后没有显黑,反而衬得她的手很白。

    “谢谢。”江芜轻声道了谢。她盯着他,又说了一句,“我很喜欢。”

    徐长白展眉微笑,“喜欢就好。”

    身后的江寂偷笑完了又佯装不满的嚷嚷:“搞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么?”

    徐长白侧身。江芜向江寂展示了刚刚戴上的手链。“是这个,很好看。”

    江寂盯着眼前一亮,调侃道:“长白哥,你的眼光也不错嘛。”

    “阿芜,长白山五月份开放,等你好了就可以去看了。”徐长白没有理会江寂,他认真地看着江芜说。

    江芜看了看认真的徐长白,又看了看嬉皮笑脸的江寂,无奈地笑了笑。“好,那就说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芜安然坐在床上,嘴角一抹笑容。徐长白和江寂对视一眼,双方了然于心。

    江寂离门近一点,已经率先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脸上还戴着口罩,眉眼间一丝疲倦。手上握着一朵百合。

    “你是谁?”江寂警惕地看他。

    医生么。

    徐长白看到门外的江别辞,笑着上前,暗中递给江寂一个眼神。“江医生,你来了。”

    “长白,听说今天是江芜的生日,我不能来么。”江别辞笑道。

    “这位是?”江别辞打量着眼前还没长开的少年。

    面容有些熟悉。

    “他是阿芜的弟弟,来看望阿芜的。”

    “这是阿芜的主治医生,姓江。”

    徐长白转头介绍道。

    “江医生好。”里面的江芜也看见了江别辞便打了声招呼。

    “江芜,祝你生日快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花是送你的。祝你早日康复。”江别辞扬声道,很有眼力见的没有进去,把花交给了徐长白。

    “谢谢,这个祝福我收下了。江医生,你要进来吗,蛋糕吃吗,只有水果。”

    江别辞笑。“不了,等一下还有手术,谢谢了。”

    江别辞走后,江寂和徐长白又对视了一眼。徐长白把花瓶里面的花拿了出来,插上了那一朵百合。

    “姐,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好好的。”这是江寂留给江芜的最后一句话,他仔细地瞧了瞧她,便离开了。

    徐长白送他到医院门口。

    晚上的天空黑得透彻,无端让人感到不安。

    “长白哥。”

    徐长白站在门口一旁。

    “我姐她……”少年支支吾吾半天。

    徐长白都不用看他,就对他的心思了然于心。

    “我会照顾好她,放心。”他的声音是许久未有的郑重。

    “谢谢……”

    少年挥了挥手,终于一身轻的离开。谁也不知道,这就是他见姐姐的最后一面。

    等徐长白回来的时候,江芜正靠在床上,翻开着手里的小说。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他温声问。

    江芜放下了手里的书。其实也不是很想看书,只是心里有些激动睡不着觉。

    今天一天,像做梦一样,飘飘然的度过了住院以来最美好的一天。

    有徐长白、有阿寂……

    但是现在,江芜看着徐长白的脸庞,心里出奇地平静下来,原本激动的心安安稳稳地跳动着。那是一种阅经千帆的平淡,好像他们已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

    “好。”江芜唇角微扬。

    徐长白关了灯,躺在了旁边的陪床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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