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啸的风在城中肆虐,院内随处可见的树枝残叶,和被卷落的杂物,各家即便关紧门窗,仍旧被风势拍得噼啪作响,今夜注定是个聒噪难眠的夜晚。

    陶兮的房间内,善王殿下的两个人中翘楚、技冠群雄的侍卫,都被反手绑在椅子上陷入昏睡。

    他们坐在椅子上,脑袋垂得很低,这种姿势光看着就很痛苦,若是药效一过醒过来,就跟断了脖子似的疼。

    “......”陶兮颇为责备地瞪了严令尘一眼,“云昇监视我也只是听命办事,你可真行,一下子放倒俩人。”

    云昇一路上陪她四处闲逛,说笑逗趣,行动举止自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很难让人不产生亲切感。

    然而陶兮明白,能跟在杜璟身边的,都不是一般人。云昇表现得大大咧咧的,实则心细如发,时刻留意着她的可疑举动。因此

    她才在跟随杜璟后,极少有机会和严令尘等人取得联系。

    杜璟对她的试探从未停过,陶兮心知肚明。他只是从之前的诘问,换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他笃定只要陶兮目的还是黄安,两人的利益目标就是一致的。

    但是他显然对陶兮的身世很感兴趣,以他那样慎重的性子,肯定不会容许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

    他建立了很完善的情报网络,且又是主管刑部,凡是大小案件都了然在胸。尤其是王炬这起越狱动作太大,引起了朝廷的警觉,假以时日,发现陶兮这一众异乡来客的身份也绝非夸张。

    陶兮向严令尘打了个手势,示意将这两人转移到榻上,换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你说得对,麻醉针是得省着点用。但云昇盯你盯得太紧,不这样,怎么无声无息地逃脱?”

    “......那应忠怎么解释?”

    陶兮摸了下应忠的后脑,那里有被钝器击中的伤痕,起了好大的包,比云昇要惨得多。

    严令尘将云昇放在榻上,让他以侧卧的姿势睡下,耸了耸肩:“运气太差,被他听到了,所以只能偷袭......”

    后脑受击而晕倒的人,通常数分钟之内就会醒来。此时应忠低声痛哼了一下,脑袋微动,有苏醒的迹象。

    两人停下了所有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应忠艰难地抬起头,“嘶”了一声,低垂着头的动作扯得他脊梁钝痛。他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下光线,才看到严令尘和陶兮一脸戒备。

    陶兮换掉了繁琐的衣裙,一袭夜行短装,腰间别着她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冷冷地与应忠对视。

    他昏昏沉沉的,怔楞了片刻,又看了眼躺在榻上的云昇,理清了一切:“陶......陶姑娘,你——”

    木椅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应忠恢复了意识,开始用力扭动着绳索,试图挣脱掉束缚。

    陶兮使了个眼色,严令尘马上意会,三两步冲上去拔出匕首扼住应忠的咽喉,防止他大声喊出来引来旁人。

    那匕首极为锋利,他只略挣扎了几下,便感到一阵刺痛,有微凉的血珠沁了出来。

    “应忠,抱歉。我该走了,云昇受殿下之托一直在我旁边监视,我实在没法才出此下策。”

    应忠本就淡漠的脸色此刻极度难看,低声道:“陶姑娘......殿下一直以礼相待,还许诺会帮你复仇。你为何要这样做?”

    “殿下的目的是江南总督,他要顾全大局,等到能给予致命一击时才出手。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复仇确实是我的目的,但比起复仇,活着的人的安危......更重要。”

    她确实是只为复仇而来,但无论如何也是头脑清醒。戴宁求援,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应忠自然听不懂她话语背后的含义,露出一个困惑的眼神。一旁的严令尘则若有所思,深深地凝视着陶兮。

    窗外的风声呼啸着,遥遥地从远处的街道那里传来打更的声音,时间已至丑时。平时大约这时杜璟会停下公务休息。严令尘给云昇下的麻醉针剂量很低,不出半小时他也会醒,就再难控制了,而杜璟也会察觉到这两人的失踪。

    陶兮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书案前,就着那快要燃尽的蜡烛的微弱烛光。铺开纸张,取笔蘸墨,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笔头挥动,不出片刻,一张简笔地图便画好了。

    她抖开纸张,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水,将上面的图展在应忠面前。

    那是一张山地的地形图,因时间仓促略显简略,但却详细地标注了各个出入口,隐秘洞口,醒目地圈住了几个地方。

    应忠看到地图上方三字,睁大了眼睛:“......陈阳山的地形图,姑娘您这是?”

    “算是对殿下的一点心意。”陶兮指着图上标注的几处入口和空地,正色道,“你记住:这些三角标注代表山洞入口,圈住的则是数人把守的危险地带,切忌不要从北坡上山。陈阳山上至少部署了两百人,都持有武器,穷凶极恶。陈阳山上的土匪,名副其实,若是殿下要调查,还请小心。”

    “您说从未去过陈阳山,难道是......”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朋友有难,必须即刻赶过去,只能违背和殿下的约定了。”

    陶兮缓缓抬起手,摇了摇手上的香珠:“这个,我无意中得到,请与此图一起交予殿下。替我向殿下赔个罪。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她将香珠和地图放在桌案上,将刚才从云昇身上搜到的短刀抛在地上,向严令尘点点头。

    两个人默契一致,一个快速破窗,一个身姿矫健跳了出去,一眨眼间两人都消失在二楼的夜色中。

    应忠僵坐在那里,一时竟忘了喝止。之前他只是从云昇的只字片语中得知陶兮身手不错,权当是云昇的夸大其词,这次才是真切的亲眼所见。一向穿着罗裙举止娴雅的陶兮,行动起来,竟是这样凌厉灵活的身姿。

    他听到呼啸的风声之中,隐约有几声利器划破风幕的尖啸,和窸窸窣窣的绳索摩擦的声音。

    忽想起云昇说的,当初在问天府胡廷瓒府上被陶兮麻晕,意识模糊之前,听到了类似绳索摩擦的声音。然而杨赫后脚便赶到了,却并未发现任何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功夫,能以绳索在楼阁间快速移动?

    他脚趾发力,蹬翻椅子倒在地上,陶兮的匕首就在椅背那里。他摸到匕首,拇指用力拔出刀刃割断绳索,不敢做半分停留,立刻推门而出朝杜璟的房间奔去。

    *

    德平城靠近城墙有一处仰月楼,是座观星台。在普遍平房或小阁楼的古代城池,可谓是鹤立鸡群。陶兮站在这观星台顶端,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离开的那座茶楼,二楼灯火明亮,在这个距离犹如米粒般大小。

    那是杜璟的书房。

    她特意将匕首留在合适的位置,以应忠的身手肯定早已脱困。此时杜璟应该得知她打晕侍卫出逃之事了,不知这位殿下会如何大发雷霆。

    通讯机上的光自下而上,照得她的脸色煞白,戴宁的消息才发出不久。

    【陈阳山,西南方向矿洞附近。有重大发现,速来,急。】

    两个人缩在屋檐下,靠得极近。严令尘凑过来看了眼,略松了口气:“看这语气,他受的伤并不严重。放心吧。”

    陶兮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声音震得耳朵麻麻的,她飞速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前方的城墙上,最后一班的巡防交接即将完成。

    黎明前的夜色分外浓黑,两人收拾好东西,在肆虐狂啸的风声的掩护下,一前一后利用爪钩枪爬越城墙,向陈阳山的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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