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池告别后,陶兮再没别的心思,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眼看着夕阳西斜,天色已昏,她就随便编了个疲乏的借口,早早地将伺候她的人屏退,房门都关紧。

    照常找到一个角落,她打开通讯机,手指飞快在上面点着,将沈池劝告她的话,还有对当前事态的分析直接群发了出去。

    严令尘很快发来消息了。

    【严令尘】:我在定位王炬的位置,范围逐渐在缩小,很快就能找到他了。你不要担心。

    陶兮有些无奈:“我的消息你没看到吗?沈池告诫我,说你们最近不要行动。我身上有杜璟的令牌,我来查就行。

    这么久下来她发现,严令尘也是个倔驴,沈池的劝告他是压根就没听进去。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王炬已经快72小时没消息了,而且遭到严刑拷打,再不找到他真的会出人命的。

    果不其然严令尘的回复在意料之中:

    【严令尘】:不行。你行动受限制,王府守卫那么森严,万一被发现你会和他撕破脸的。我已经确定王炬在东郊梨香园附近了。

    那里是一块供皇家贵族跑马狩猎的地方,距离刑部隔了大半个京城,杜璟居然将人关押在那里吗?

    正当她陷入思考时,又跳出一条消息,不过这次竟然是从未有过联系的张伸。

    他的堂哥张璨曾经是和王炬一同行动的搭档,上次受了重伤,好歹捞回来一条命。自此张伸与王炬结下仇,现在最想找到王炬的就是他。

    【张伸】:杜璟隐藏了王炬的踪迹?你在他身边,难道事先就没有发现什么痕迹吗?还是说你还在介意当初我公开反对你入队的事,所以故意不说的?

    他不提这茬,陶兮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当初来到这个世界,被众人孤立是因何缘起的。

    调查员的选拔是半公开的,有些人是机关内的公职人员,有些人是社会上的赏金猎人,专门为了这高额佣金来的。

    这项任务毕竟危险级别很高,对面的古代世界谁都不了解,科技落后诸事不明。在这里受个小伤小病的都有可能死,更别提这世道混乱,出个门都是土匪山贼,实在是险象环生。

    所以十名调查员都是经过层层严苛筛选的,而张璨张伸两兄弟入围时,数据是堪堪擦过达标线的。

    任务紧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了,这两赏金猎人兄弟最终如愿进队。

    而在传送门开启前夕,陶兮临时空降加入,张伸于是开始质疑选拔是否有内幕。

    因为任务中已经有一个王炬,利用自己财阀背景进来的。虽然谁也搞不懂这位少爷干吗要来这里吃苦,但毕竟人家出身尊贵,张伸不好发泄不满。

    但陶兮不一样,陶兮是个彻头彻尾半路加入的。

    她寡言少语,孤僻,连动员大会也只是匆匆露了个脸。于是他便自然而然地将陶兮视为拖油瓶,甚至带头质疑陶兮的能力。

    屏幕透出的光映照着陶兮苍白的冷笑,她扯了扯嘴角,飞速打下一行字。

    【陶兮】:别逗我笑了,哥们。大家都是为了救人办正事来的,不是来陪你过家家的,我没空理会你之前那种可笑的职场霸凌。

    【陶兮】:我隐瞒王炬的行踪对我有什么好处?他要是出了事,咱们所有人都得玩完!没有探查,我刚才提供的,他现在情况尚好的消息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杜璟是什么人,人家手握重权城府极深,他就那么容易信任我吗?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有了回复。

    【张伸】:......是我情绪失控,刚才说的话有点过激了。我向你道歉。现在在京城能自由行动的只有你,王炬的消息,请你务必要尽快查清。

    【陶兮】:我会尽快完成任务,但别会错意了,任务是裴镜交给我的,你没权力命令我。

    本就交情不好的两人根本无话可说,她打完这句话便站起来打开窗户往外看。

    墨青色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星,今夜天色阴沉,云层厚重,一丝月光都透不过来。外面一片寂静,逐月他们知道陶兮的脾气,也都离得远远的。

    严令尘已经开始行动了,她不可能一直待在王府,必须主动出击。

    她给严令尘发了条消息:“我必须要来,京城有宵禁,万一闹出事来,我可以用令牌救你们。”

    这句话说完她果断扣上通讯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陶兮关上窗,从衣柜里开始翻能穿的衣服,这些送来的衣服各个宽袍大袖,烦人得要命。她越翻越乱,把箱子里的衣服乱糟糟地堆在一边。

    她适合夜间行动的短打衣服早在来京城路上就丢了,眼下只能从这里找。

    最后她勉强找了件夏天的衫子,没那么夸张,袖口下摆收得很紧,适合大动作和奔跑。

    美中不足的是,这衣服是月白色的,在夜色中太显眼了。

    陶兮在屋内转了圈,墙边逐月倒好了满满一盆洗脸水。她端到书桌前,舀出来一点在砚台上,拿出墨棒磨墨,然后将墨汁倒进脸盆中。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脸盆里的水便变得浓黑,她将那件月白色的夏衣,又撕了块四方形的布,将它浸在里面。

    静等了一会儿,再拿出来时,这夏衣就被染成黑色,这块布也变成黑色的面罩了。

    她拧干水分,换上这用墨染黑的夜行衣,绑上面罩,将身上的所有的首饰全部卸下。借着墙壁腾空跃起,从房梁上取下她的匕首和爪钩枪,在身上固定好。

    做好这一切,她吹灭蜡烛,静静站在原地,仔细聆听周围一切的声音。

    确定四下无人后,她从窗户翻出,借着夜色在花园中朝预定的方位走过去。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距离住处几十米的东北角,有一处矮房,通过它可不借助爪钩枪,轻松翻上屋顶。

    根据记忆和方位她在脑内描画了王府的大致轮廓,可以找到沿街的那道围墙,想办法绕过守卫离开。

    爪钩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太过明显了,能不用最好不用。

    一切如陶兮的预想,她顺利跳上屋顶,在黑夜中压低脚步声,在瑰丽精致的房屋间穿梭游荡。

    过了重阳,京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

    到了夜里更是风大,为了行动方便,她还特意少穿了两件衣服。外面这层湿衣服被这么一吹,简直是寒凉刺骨,冻得她直哆嗦。

    又一队府卫步伐整齐,从她脚下的廊下走过,她屏息凝神,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陶兮一直绷紧神经,只觉得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才靠近那临街的位置。宫里出来的守卫警觉性确实极高,他们甚至频繁抬头查看,这就导致陶兮不得不集中精神,及时趴下才能躲过他们的眼睛。

    这一番折腾,她身上都出了冷汗,心想京城外面此时已经宵禁,严令尘他们行动的难度也应如是了。

    守卫前脚刚走,陶兮缓缓站起身,她已经能看到王府东侧那空荡无人的大街了。

    她轻手轻脚地从二层的屋檐跳下,准备往那墙边去摸,突然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气声。

    身后有人!

    霎时间她脑内警铃大作,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先于思考,手上已经条件反射伸到背后去摸那把匕首。

    那人反应也不相上下,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衣衫破风声响起,要来扣住她的肩膀。

    这种格斗陶兮已经经历过多次严苛训练了,立刻弓身先躲过那人的另一只手,往前发力将那人拽到身边,右腿屈起往后扫,划了一个半圈。

    趁着那人躲避之时,陶兮猛地挣脱开,与他拉开距离。

    屋顶是二层的楼阁设计,飞檐翘角挡住光,罩出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今夜毫无月色,黑色像浓雾一样,那人脸上也蒙着黑布,根本看不清是何人。

    但不管他是谁,总之不快点解决,她就要暴露了。

    陶兮的思虑在一瞬间便完成,她手上一用力,“锵”的一声匕首便出鞘,朝那人冲过去。

    对方面对陶兮凌厉的招式丝毫不怯,陶兮也并未想杀了他,拿着匕首也只是威慑,所以两人打斗几回合,仍然分不出高低。

    那人也只是防御,并不主动进攻。

    这就奇怪了,如果是王府侍卫,发现屋檐上有人,岂有不擒拿的道理?怎么这人一只闷声不吭的,也不主动进攻?

    陶兮手上用了些力气,卸开他箍在自己手上的力气,与他拉开距离质问:“你是谁?是善王府哪个侍卫?”

    那人仍旧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你为何发现我,却不声张。我有急事,人命关天的急事,我实在不能待在王府。”

    仍是沉默,没有一丁点回应。

    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那双黑沉的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陶兮。

    陶兮深吸了口气,压住涌上来的烦躁:“阁下,如果你是王府的人,应该多少听到我的事了吧?我身上手段多着呢,你猜猜我把你麻倒在这儿,你醒来会是在哪儿?”

    她抬起手,开始转动手镯,调出麻醉针。

    就在此时,那人却笑出声来:“原来你的麻药,是从这手镯里放出来的啊。”

    陶兮刚要按下发射的手僵住了,这竟然是杜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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