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儿!”

    就在顾茹娘张嘴准备向谢荼道出秘密时,夜阑院中顾夫人扬声唤起了她的名字。

    “欸,来了娘!”

    顾茹娘无奈冲谢荼摊了摊手,小声道:“等下再同你细说,说出来定能吓你一跳!”

    顾夫人正在院中指挥着仆妇们布置厢房,见到谢荼在门口和顾茹娘说话,忙招呼她,关心道:

    “荼丫头,近来可好?”

    谢荼提着裙角,跟着顾茹娘一同走进院子,满脸笑容地冲顾夫人行了个礼:

    “顾夫人安好,家中事务烦恼,许久不曾去贵府叨扰,是荼儿的过失。”

    顾夫人与顾茹娘有四五分相似,性子确实比她恬静沉稳许多。

    她抬手示意谢荼不必多礼,瞥了一眼满脸怨容的顾茹娘,温声道:

    “听说如今谢府内上下都依仗着你这么个小姑娘操持,想来每日便是有无数繁琐事情等着你示下,眼下又有亲眷住在府上,你又怎会能同我家茹儿这般闲散呢?”

    “若是有不甚清楚的,只管来顾府找我询问,你顾姨母我旁的事情不精进,但这治家之道我还是略有感触。”

    顾家夫人自称“姨母”,主动拉近了同谢荼的关系,倒是谢荼不好意思起来,连连点头应下:

    “荼儿是个笨的,就怕到时候姨母会觉得荼儿怎么教都不会。”

    顾家夫人摆摆手,“嗨”了一声,看着自家女儿全然状况外的模样,调侃地指着顾茹娘道:

    “再蠢笨的,还能蠢得过她?”

    谢荼眯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笑开了怀。

    随后,顾夫人又询问了谢老夫人日常的生活习性,确定了她休息时辰后,这才放了谢荼和顾茹娘两个丫头带着婢女们先去逛园子。

    她们两人顺着鹅卵石小道往后山走。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条结满藤蔓的长长走廊,在小沙弥的指路下,找到了一处种满蔷薇花的小花园。

    初春时节,许多绿植还未完全抽芽,可蔷薇花却已经开满整面墙。

    隆山寺的负责侍弄花草的僧侣很有巧思妙想,不同种类的蔷薇花层层叠叠地开放着,很是赏心悦目。

    顾茹娘素来喜欢花花草草,见到这面“蔷薇”墙,便再也走不动道,拉着谢荼停在了花墙跟前。

    好在她还记得适才讲了一半的要事,拉着谢荼一阵耳语:

    “这次禅会来得人你绝对想不到。”

    “荣国公家的老太君会带着她家的适龄女孩儿来,同行的还有两位少年郎。”

    “一位是荣国公家的世子爷,霍启,另一位则是当今圣上的幼子,六皇子梁濯。”

    闻言,谢荼皱眉道:“六皇子?他不是自小体弱,一直被将养在景阳行宫中吗?”

    顾茹娘神秘兮兮地捂着嘴巴,继续小声说道:

    “六皇子的生母本是出身于荣国公的一支中,母体孱弱,这六皇子生下后便也是病祸不断。”

    “六皇子生母逝世后,荣国公便一直对六皇子不闻不问,直到去岁,皇帝病重,这才将一直将养在景阳行宫里的六皇子接回皇宫参与侍疾。”

    “荣国公家的那位世子在皇宫之中结识了六皇子,加之他们之间又有这一层亲戚关系,一来二去便多了来往。”

    “荣国公见皇帝并未反对,待皇帝病情缓和后,便以亲族血脉为由,时不时地将六皇子接入府内,派府中医师帮着一起调理身子。”

    “这次禅会,荣国公家老太君特意入宫求了圣恩,将六皇子一同带着接受佛禅熏陶。”

    “不过,荣国公只会对外说,这是家中旁支的孩子,不会明示六皇子的身份。”

    顾茹娘不知从何处得知如此多的辛秘之事。

    她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大声喧嚣,眼睛到处乱瞟,时刻提防着旁人,将自己知道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谢荼。

    谢荼神情微怔,立刻想起了上一世的动荡之中,死得悄无声息的那个病弱少年。

    事实上,如果六皇子和荣国公府之间有这么一层亲缘关系,怎会最后落得那般境地?

    只怕私底下,荣国公就同六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在荣国公的努力之下,六皇子才借着皇帝病重,从一个养在景阳行宫默默无闻的皇子正式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难道,他和荣国公之间的盟友关系,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变故?

    “荼儿别担心,隆山寺的主持会妥善安排好我们和贵人的座位牌,我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免得你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顾茹娘看着谢荼,突然“啊”了一声,面带歉意道:

    “我忘了,你谢府是不怕他们的,陛下待你一贯慈爱,皇子公主们以及勋贵子弟们同你家也是有些渊源的。”

    谢荼见她一惊一乍,温柔笑道:“那都是幼时的事情了,我也有许多年不曾进宫,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幼时,宫中常设宴席,君臣同乐之时,时年还未逝世的杜一南便会带着谢英谢荼兄妹俩,跟着谢愉恩一同进宫参加宴会。

    自从杜一南病逝后,她便没有再进过宫,而同那些公主贵人们的交集,也仅限于每次的赏花宴、诗会等。

    顾茹娘自然是又顺着谢荼的话头安慰了她一番。

    后山香客们居住附近的这个小花园并不算太大,两个小姑娘逛了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

    眼瞅着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谢荼便和顾茹娘带着四个丫头往斋堂走去。

    斋堂建在前山与后山之间,却是依山傍水,景色秀美。

    顾茹娘许久没有出府,憋闷得瞧哪里都是新鲜的,她摸了这处,又去触碰那株,快活得像只云雀。

    就在她拿着帕子去追花丛中的漂亮蝴蝶时,与拐角处快步走出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顾茹娘脚下踩着块鹅卵石没能站稳,只听她“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谢荼看清来人的面孔,脸上微微一僵,抢在顾茹娘发作之前上前一步搀扶起她,摁着她的手低头道歉:

    “公子没事吧?我家姐姐一路追着蝴蝶玩得忘形,一时不察撞到公子,实在是对不住。”

    那人伸手抻了抻身上的亮缎褂子,不悦道:“佛门清净之地,姑娘的行为未免太过唐突。”

    顾茹娘狠狠皱眉。

    荼儿已经抢先道歉,这位公子怎的如此斤斤计较?

    可还没等她质问出声,扶着她的谢荼又狠狠掐了她一把。

    腰间瞬间传来的痛感生生令她将到了嘴边的质疑吞了回去,只剩下从嘴边溢出的一声“嘶”来。

    “我家姐姐许久没出府,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了,这才玩得忘形,公子说得极是,原是不该在佛门清净之地跑跑跳跳,的确是不符合规矩。”

    “冲撞到公子实在是罪过,不知公子可有伤着?”

    听闻解释,这人口中道了句“原来如此”,这才冲她们两人抬抬手,感慨道:

    “女子多拘束于家中不得自由,的确如此,姑娘们玩去吧,在下无妨。”

    谢荼忙拉着顾茹娘冲那人行礼告辞,沿着小道离开了那处。

    直到转过弯去完全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后,谢荼才如释重负般狠狠地松了口气。

    看见她竟然是这般反应,顾茹娘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那人是谁?你认识他?”

    谢荼苦笑着一张脸,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道:“你不是说这次来听禅会的,会有荣国公家的世子霍启和六皇子粱濯吗?”

    顾茹娘一惊:“难不成是那二人其中之一?”

    谢荼摇了摇头:“并不是,但也是一位贵人。”

    顾茹娘蹙眉,好奇道:“难不成是其他皇子也跟着一道来了?”

    谢荼叹息一口气,若是个皇子便好了。

    适才顾茹娘和那人撞在一起时,那人站稳了身形,抬手便拨了拨头上簪着的发冠。

    青色湖绸亮缎袖摆微滑,露出的一截皓白细腕上,分明用一段红绳系着一串莹白润玉雕制而成的铃铛。

    那串玉制铃铛精巧别致,颗颗饱满晶莹剔透,折射着微弱的荧光。

    随着那人的动作,颗颗摇曳相互触碰,发出清脆叮咚声响。

    谢荼僵在了原地,愣怔地望着那串玉制铃铛,当即便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那位是三公主,是皇帝陛下最为宠爱的宝珠公主啊!”谢荼幽幽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宝珠公主?”顾茹娘似是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内容,“那不是一位俊俏公子吗,况且适才你也以‘公子’的身份称呼她,怎么会是宝珠公主呢?”

    她回忆了一下那人挺拔的身段,粗粗的嗓音,诧异极了:

    “你是怎么认出宝珠公主的身份的呢?”

    当然是凭着那串玉制铃铛了。

    宝珠公主出自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玉贵妃。

    玉氏乃大丽进贡的美人,原本按照身份,是不能够升妃位的。

    可玉氏貌美,偏偏入了皇帝的眼,一路从美人晋升到妃位。

    等到玉氏怀孕时,皇帝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被困于一四面高筑的庭院中,待他百般努力都无法脱身时,从天上降下一位仙女。

    仙女递给他一支手串状法器,教了他一句咒术变出一把天梯用这才逃出生天。

    没过多久,玉氏产下一位公主,公主的右臂上有一处红色胎记,形状便同皇帝梦中得到的那只手串一模一样。

    皇帝大喜,认为这位公主便是上天赐予他脱困的福星,遂赐号“宝珠”,并寻来稀世白玉,命能工巧匠照着胎记的形状雕刻出手串的来。

    自此,宝珠公主的手腕上便一直戴着这一串玉制手串。

    谢荼绝对不会认错,她也不敢认错。

    毕竟,这位公主的脾性,可不是寻常人能吃得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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