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典心看见谢荼跨步出门,眼眸忽地一亮,口中喃喃称赞道:

    “姑娘,一直以来,奴婢只知道姑娘您美若天仙,不曾想如今扮作贵公子,也是俊秀无双呢!”

    “姑娘这般容颜走在大街上,岂不是要被无数小姑娘丢香囊?”

    “奴婢是不是得给姑娘戴上帷帽,以备不时之需?”

    典心沉溺于谢荼的美貌之中,对她无奈的表情视若无睹。

    吟心看不下去,走上来揪起典心的耳朵:“衣服在内室,你还不快去换,可别耽误了姑娘的大事,可别怪姑娘不等你看戏!”

    典心捂着耳朵,一迭声地应着溜进门。

    吟心也穿着男子的长衫,长长的头发被束在头顶,她扯着身上的衣料颇为不自在:

    “姑娘,不对,公子,咱们这样出门,若是被人认出来了,可怎么办?”

    谢相家的嫡女女扮男装出门,说给谁听可都是一件耸人听闻的滑稽大事。

    “唰——”

    谢荼展开手中的折扇,笑道:“不妨事,我们有伪装,也不同外人见面,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她略一停顿,想起自己认出赵温女扮男装的事情,又返回内室。

    拿起描眉的灰粉,混着膏脂把自己涂成了个大黑脸,又拿起眉笔往脸上描了几笔,瞬间把自己点成了个麻子。

    看着谢荼这一顿“扮丑”操作,吟心目瞪口呆,没了担忧:“这……公子可真变得不起眼了,也应当不会有好事之徒将您和谢相千金再联系在一起了。”

    换好衣服出来的典心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没认出人来。

    见自家姑娘都如此扮丑了,两个丫头也不再扭捏,就着谢荼剩下的粉膏,纷纷把自己涂成了黝黑的粗汉。

    为了不穿帮,谢荼还让吟心用细布简单做了垫肩塞在了衣服里,这样看起来,她们三人的身量不再瘦削,反而属于矮个子里的中等身材。

    装扮好一切,谢荼带着两个“小厮”借着打点好的出门采买的马车,终于得以出了谢府的大门。

    “咱们姑娘何时这般委屈,连出个门还要乔装打扮,偷偷躲在采买的车上。”

    马车行至街角无人处,谢荼和两个“小厮”跳下马车。

    典心气鼓鼓的嗓音和她黢黑的外表极不相符,透出几许滑稽之意。

    谢荼忍住笑意,安抚了几句,粗着嗓音提醒道:“切勿穿帮,即便有人指认,也绝对不可承认。”

    “是,公子!”吟心和典心二人齐声答道。

    主仆三人穿过长巷便到了东市大街。

    “平日里出门都是坐车坐轿,见不得街头巷尾的全貌,走在东市的大街上,这还是头一回。”

    谢荼盯着路边各色摊点,非常新奇,左摸右摸上看下看。

    三人从街头逛到街尾,若不是她们眼下乔装打扮,买些小姑娘的小玩意儿着实怪异,只怕是把整条街搬回去都不是没可能。

    走了有半炷香的时间之后,眼尖的典心一眼便看见了停在铺子后院露出一角的谢家马车。

    “公子,在那儿!”典心扯了扯谢荼的衣袖,指着停着的马车轻声道。

    出乎意料,谢府的马车停在一家花市门口,典心踮着脚尖往里看去,很快便发现了那抹茜色身影。

    谢芸竟然没有直接去书斋,难道她是想营造书斋偶遇的氛围?

    谢荼眼神示意吟心闪身走进了附近的墨香书斋。

    巧合的是,墨香书斋也是杜一南的陪嫁铺子之一,想要在陪嫁的书斋中提前打点,简直是易如反掌。

    “公子为何就笃定,芸姑娘会和那游乾约在墨香书斋中?”

    谢荼和典心坐在街边的馄饨摊子里,要了两碗酒糟馄饨。

    这家摊子的酒糟是老板老两口自己做的,最是香醇,谢英以前曾给她买过。

    “东市的书斋众多,可环境优雅客座又僻静的并不多见。”

    谢荼往馄饨碗里倒了一些陈醋,舀了一勺馄饨放进口中,继续道:

    “今日哥哥有友人们相邀,去了东市西街那头的博古堂中挑选古画,想必今日与哥哥同科的举人们都在那条街上,谢芸和游乾约在这头的墨香斋,便不容易被人碰见。”

    未婚的男女,婚事还未过明路之前,私下接触被人碰见传出去,对双方的名声多少都有些影响。

    他们两人还处于互相试探的阶段,也不想留下任何口舌。

    是以,挑在一处有单独僻静雅间,且人流较少的书斋,最为适宜。

    更何况,谢芸乘坐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按照她娇生惯养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让自己走太远的距离,避免磨破了自己双足。

    不多时,吟心从书斋的后门里走了出来,快步走近馄饨摊点,坐在谢荼的身边道:

    “公子,已经给掌柜的打过招呼,届时伙计们都会尊称芸姑娘为谢姑娘。”吟心露出狡黠的神情,“她本来也是姓谢,谁知道是哪房的谢。”

    “好在谢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带着芸姑娘出门交际,游乾也不是勋贵圈中的人,他一定不知道谢家三房的姑娘进京后,如今正住在谢府中。”

    “就让他们两人互相坑蒙拐骗去吧,千万别来挨着我们!”

    典心嗤笑,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架势。

    没过一会儿,一身茜色戴着帏帽的谢芸带着一众婢女袅袅而来,步入了墨香斋中。

    掌柜的态度殷勤,见到她立马亲迎了上来,谄媚笑道:“谢姑娘来了,有失远迎。”

    “咱们书斋近日收了些孤本画册,最是适宜打发无聊的日子看,姑娘可要选些捎带回去?”

    四周的人因着掌柜的一声“谢姑娘”,全都望了过来,吓得谢芸迈进书斋的步伐一顿。

    谢荼看乐了。

    她很想知道谢芸现在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谢芸也只是停顿那一瞬间,又挺直了腰板直直地被掌柜的迎了进去。

    再往里,谢荼主仆三人便听不大清楚了。

    可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地掉进了典心的碗里,溅起的汤汁淋在了典心的前襟上。

    “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往我碗里丢垃圾!”

    典心这一晚好吃的酒糟馄饨还没吃几口,被人用小石子毁了不说,还被油污毁了姑娘给她新做的长衫,可真是令人恼火!

    对面铺子的二楼上,传来一阵鸟叫声。

    吟心立刻警醒,这和每次被丢细竹筒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抬起头,顺着声音望过去,刚好看见陈全正倚靠在窗户边上,冲她一阵挤眉弄眼。

    “公子,是姜小公子的人。”吟心悄声给正在蒙圈的谢荼解释道。

    “……”谢荼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被姜鹤安插了眼线。

    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谢荼坐在原位置没动,楼上的陈全见状,只得跑下来亲自出马去请人。

    “公子,我家公子有请。”陈全恭敬道。

    谢荼吃着碗中的馄饨,并没有理睬他。

    典心见状,站起身来,把谢荼挡在身后,面露嫌弃之色:“刚刚那个小石子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扔的吧?”

    “弄脏了我的衣服,也不说一句赔礼道歉,还想邀请我家公子上楼,到底安的是个什么心?”

    陈全汗颜,他竟然差点儿忘记了这个小丫头是个彪悍的!

    “我家公子说,近水楼台,能得一出好戏,戏台子他已经搭好,诚邀公子上楼看这一出自己一手策划的好戏。”

    谢荼皱眉,她抬起头,看向刚刚陈全露头窗户。

    这家铺子竟然和墨香书斋靠在一起,甚至直接挨着雅间。

    她神色一动,从袖袋中掏出五枚铜钱放在桌上,以抵三碗馄饨的银钱。

    陈全侧身让过,躬身引着她们主仆三人进了那间铺子。

    谢荼的脚刚刚迈进那间铺子,清冽甜香便扑鼻而来,内里别有洞天。

    竟然是间茶楼!

    谢荼的脚步一顿,立在了长长的楼梯前。

    一位美人正从楼梯上款款而下,步履轻盈,宛如从画中走出,她的眉眼生的明艳,乌发雪肌、身段妖娆,举手投足之间分外的勾人,美得让人动心。

    “贵客请随我来。”那女子手中团扇轻扬,甜而不腻的清香随着她的动作送到谢荼的鼻尖。

    女子似是这间茶楼的掌柜,她一露面,原本打算迎上来招呼的店小二便全部退了下去,行为举止整齐划一,仿佛训练过千百次一般。

    谢荼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茶楼。

    这间名为摘月楼的茶楼坐落在东市最繁华地带,比邻的都是些江月楼、琳琅阁等高奢场所,想来这间茶楼的租金定是不菲。

    茶楼虽然门牌不显,可等人走进去便能发现,一砖一瓦一物皆是精品,非等闲俗物。

    茶楼由着楼梯划分为东西两侧,东面比邻江月楼,正是一间间临水雅间,景色优美,比江月楼有过之;而东面比邻墨香斋,布置的更是风雅高洁。

    整个东面以楼层为区分化为三间大包厢,楼梯间挂着以岁寒三友为名的“松厅”、“梅厅”、“竹厅”的牌匾。

    谢荼随着女子的引路,拾阶而上步入二楼梅厅。

    撩开珠帘,绕过黄花梨镶大理石荷叶屏风,便看见一身火红色云纹掐丝绣边锦缎的男子,正坐在一张乌木透雕云龙海水纹的圆桌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来了。”

    姜鹤抬手拎起一只透白莲花纹茶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

    “花娘,看座。”

    或许是难得一见姜鹤穿着妖艳红色,就连他那双细长桃花眼都变得多情了许多,谢荼竟然当场愣在原地,脚步不见挪动半分。

    “谢姑娘,好戏正要开始,你还不快些入座?”

    姜鹤举着两根白皙细长的手指,冲谢荼招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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