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们不是家生子,而是卖了身契进的府。”

    “一直在益晖堂后院做些洒扫浆洗的粗活儿,不曾服侍过老夫人。”

    “但是前日,谢老夫人突然命人绑了我们的家人,胁迫我们进重峦院做一件事。”

    “老夫人说,只要我们按照她的吩咐见机行事,事成之后,便会给我们一大笔银子,并且送我们和家人团聚,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典心冷笑一声,插嘴道:“简直是异想天开。”

    “让你们来重峦院,铁定不是什么好事。还给大笔银子,送你们团聚出京?下地府还差不多!”

    那两个小丫头被吓了一跳,扑在地上抖如糠筛。

    “你们别怕,典心虽然心直口快,说的却是事实。”

    吟心见状,连忙出声道:“此等重要之事,寻常人定是会找亲信之人去办,最差也是会找知根知底的家生子,怎么会去找你们这样买进府里的人呢?”

    “更不要提还会给大笔银子,再完好将你们送出京城,这不是将把柄送出京城去吗?”

    “这……这……”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却不敢不相信吟心所说的话。

    “继续说吧,祖母派你们过来,应该不只是下药这么简单吧?”

    谢荼摆了摆手,阻止吟心和典心继续扮演黑白脸。

    “你们可知,这白色粉末是什么药?”

    那两个小丫头头垂得更低了:“是……是一种能让人四肢乏力、精神疲倦,最终陷入昏迷的药。”

    “昏迷之后呢?让你们下了药之后,益晖堂那头还有什么后招?”典心追问。

    “四月二十那日,芸姑娘出门时,会……奴婢们会把姑娘和芸姑娘进行调换。”

    “到时候,嫁出去的就是谢家二房的姑娘,留在家里的,才是京城谢府的……嫡出姑娘。”

    典心的心一揪,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拳头。

    这也,太过分了!

    这不就是让自家姑娘去给她谢芸填坑吗!

    若这件事当真被他们做成了,那“京城谢府嫡出姑娘”这个身份,也被剥夺走了。

    毕竟,任何高门大户,都不能出现“姐妹易嫁”这等荒唐事!

    若等婚仪典礼结束,谢荼才发现自己被换了过去,再提出异议,将会弄得人尽皆知,那于谢相,于谢府,都是莫大的耻辱。

    “今日之事,出了这道门,不要再有任何人知晓,包括益晖堂,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两个小丫头头点如捣蒜。

    “你们继续按照益晖堂的两位的要求,在我的饮食或药物里下药。”谢荼嗓音慵懒,说出话的却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姑娘!”典心急得跺脚。

    “这,这,这可使不得啊姑娘!”两个小丫头全都吓傻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姑娘,奴婢们知错了,这等伤害姑娘的歹事,奴婢们万万不敢。”

    “无妨。”谢荼指了指被绑着的几人道,“若想让你们亲人活命,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益晖堂想达到怎样的目的,你们就怎样去安排、去透露。”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最后才沉沉磕头认下差事。

    等屋子里的人走后,典心在屋子里团团转:

    “姑娘,此等凶险之事,还是让奴婢代为受罪吧!”

    “药让奴婢来喝,那花轿让奴婢来上,不管那游家是何种刀山火海,也就都让奴婢去闯!”

    “姑娘安心在咱们重峦院养病,凡事都让奴婢去做!”

    一番剖白倾注了她一腔热血,字字句句慷慨激昂,捏着拳头仿佛立即就要上战场。

    “你啊!还是缺些头脑。”谢荼看向典心,面上带着笑意,“我说让她们继续下药,继续透露我们院子里的消息,实则是为了让益晖堂的人放松警惕。”

    “按照常理,主子病重不醒,院子里的下人乱成一团也是常有的事情。”

    “更何况父亲现在根本不肯见我,那么谢府中自然会有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趁机从重峦院中大捞一笔。”

    “此时此刻这样的重峦院,的确是益晖堂那边最好下手的时机。”

    “那我们就让益晖堂的人,误以为自己已经下手成功,那么四月二十那日,究竟是谁上花轿,谁也不清楚。”

    “至于那药,谁知道我到底喝没喝呢?”

    典心一愣,等弄明白其中奥妙之后,旋即拍手大笑道:“还是姑娘厉害!奴婢就想不到这些真真假假的计谋。”

    “所以姑娘让你多读书少吵架,脑子用得越少就越笨。”吟心咧嘴笑道。

    典心小脸儿一红,低声道:“我这不是……太懒了吗!”

    见她理直气壮承认自己的懒惰,三人干脆笑成一团。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两个小丫头每日深夜,在重峦院后院墙墙角处拿药粉,第二日加在谢荼的各色饮食之中。

    谢荼依旧扮演好重病卧床的“病人”,吃着各种经过益晖堂加料的餐点、药物。

    每日都能听见重峦院中下人们唉声叹气的声音,就连典心吟心都无暇顾及院中规矩,接连被那两个小丫头顺走好些个值钱物件。

    这些看在谢芸的眼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祖母,真是天助我也!那谢荼本就身子弱,重病缠身,眼下连喝了我几日的药,只怕再也不会醒了!”

    “这件事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祖母,您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做不到啊!”

    谢老夫人愁容满面,神情是说不出的憔悴。

    她的手中紧紧捏着一只白色瓷瓶,指节发白,手腕微微颤抖着:

    “芸儿,这药虎狼至极,伤害极大,一着不慎,便极容易损伤身子。不如咱们请个大夫,好好熬一碗药落下胎之后,再用温补的药材调理好身子……”

    “祖母!”谢芸不悦打断谢老夫人的话,“您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看我的笑话吗?”

    “我……”谢老夫人双唇颤抖着,满脸的不忍心。

    “祖母,您别忘了,如今我被二伯父禁足在益晖堂的暖阁中,能得用的人,只有您院里的几人,别说是请大夫了,就是往那医馆里看一看,都能被外院的人禀报给二伯父。”

    “用在谢荼身上的那两个丫头,若不是前几年您早就拿捏住她们的父母亲人,这一次,我们根本没有人可以用!”

    谢老夫人还想阻止,却被谢芸再次不耐烦地打断:

    “库房里人参燕窝多了去,只要祖母要一句,二伯父海似的就能送过来。”

    “如今我的月份小,落个胎不打紧,只要能嫁给高门,什么样的妇科圣手寻不到?肯定能将我的身子调养好!”

    她一把夺过谢老夫人手中的瓷瓶,打开瓶盖一饮而尽:

    “进府之前我就备好了一切药,现在也是到了它们的用武之地了。”

    她面色沉静且带着刚毅神色,静静地等待着腹中绞痛的到来。

    不得不说,谢芸的运气当真是好。

    那瓶药喝下去没多久,疼痛便发作了。

    她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咬着牙忍着许久痛楚,才由谢老夫人亲手从下身接过大片染着红色血迹的棉布。

    没有血崩,落得也干净,谢芸没有受罪。

    只是惨白了一张脸,指挥着童妈妈把那团红色棉布扔进了黑色炭盆中。

    这件事,她不敢让第四个人知晓,只有三个人在屋子里。

    等谢荼知道的时候,还是从益晖堂要了大量补气血的药材去,才得以猜测出来。

    “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谢荼对谢芸竟然起了一丝敬佩之意,“她彻底断了自己嫁给游乾的退路,也让老夫人看清她嫁入高门的决心。”

    “亲手以这种方式弄掉自己第一个孩子,是个狠人。”

    典心也跟着咋舌:“这也太可怕了。”

    吟心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就是这样为达目的,死不罢休的人。所以她才能够罔顾亲情,给我们姑娘下那般狠毒的药。”

    “说得也是!”典心狠狠地点了点头。

    ——————

    四月二十,游家大喜之日。

    一大早,游乾骑着一头毛色水光油滑的高头大马,自游宅而出,一路敲锣打鼓地押送着一坐花轿往谢家的方向走去。

    游家不显,府宅在京城边角处,而谢府却在京城富庶繁荣之地。

    周围看热闹的人望出队伍的去向,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游家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往富人区走了?”

    队伍里的人骄傲由心生,自然地接了一句:“自然是谢府。”

    “哪个谢府?”

    “京城还有什么谢府?自然是谢相之府了!”

    周围之人哗然一片,这游家公子,竟然当真攀附上了谢相,娶得了谢家嫡女?

    谢府,益晖堂中人仰马翻,可益晖堂外却没见一丝喜气。

    大早起来,若不是谢老夫人亲自叫来谢善吩咐一声,只怕谢府门口那两盏红灯笼上都没半个喜字。

    益晖堂暖阁中,谢老夫人问谢芸:“当真是想好了?”

    谢芸一身红妆,却不是之前游家送来的喜服,喜不自胜:“当然是想好了。”

    “今日,谢荼出了这个门,从此就是谢芸,而我,才是谢家的嫡女,谢荼!”

    “祖母,时辰不早了,我要去重峦院换那丫头出来了。您稍坐,等那丫头被送上花轿,我再来陪祖母用早膳。”

    谢芸套上披风,掩住一身红妆,匆匆带着拿着火红嫁衣的采露往重峦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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