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南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美貌无双。

    见到成惠帝前来,原本闲情逸致正在侍弄花草的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又来做什么?”她语气不耐,“我已经答应你蜗居在宫中这辈子不再与他们父女相见,你还不满意,若还想诓骗我的女儿进宫来满足你变态怪癖,我便一刀了结自己。”

    她说这话,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铁锹。

    成惠帝脚步一顿,却不回她的问话,干脆站在院门前问起了她的饮食起居:

    “苏培英新找的那个江南厨子用得怎么样?若是做不了你家乡的口味,朕再去替你寻一个回来。”

    “这处院子比先前的翠安宫更僻静些,也不会有陈太妃那样疯疯癫癫的人来打扰你的清静。”

    提到陈太妃,杜一南忍不住问道:“你要把陈太妃如何?”

    “她的智力如同三岁小儿,根本分不清我是什么人,你不要伤害她。”

    成惠帝神情一松,到底是因为杜一南搭理他而感到高兴:“陈太妃疯疯癫癫,朕不屑于同一个疯子掰扯真相。”

    “你放心,朕不会怎么样她的。”

    杜一南松了一口气,难得又同他应了两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儿话,苏培英便来叫成惠帝。

    这是成惠帝定的规矩,自己不能留太久,以防后宫里的那些喜欢争风吃醋的女人知晓杜一南的存在。

    “朕就先走了,等安排好一切,你会感谢朕的。”

    成惠帝丢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院子。

    殊不知,成惠帝前脚刚走,后脚,杜一南的内室里便晃出一道身影。

    “夫人若是不信奴婢的话,适才大可质问他。”

    杜一南的脸色很难看。

    她原本以为,自己假死之后自囚于宫墙之内,便能保佑谢家父子三人一世平安。

    可眼前这个宫女打扮的人在一炷香前偷摸到自己的跟前,告诉了她成惠帝正准备对谢家下手的事实。

    若成惠帝当真如此丧心病狂,那么自己这些年的委曲求全,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夫人不必伤怀,如何逃出魔窟同亲人团聚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无论夫人守在宫里还是逃出生天,都不能改变那人对谢家的态度,那奴婢认为,夫人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能联合我家主子,搏出另一种命运结局!”

    杜一南撑着花木慢慢坐在地上:“你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见眼前之人仍然犹豫不决,那人干脆将成惠帝残暴的一面彻底揭开。

    “夫人大约是不知,这些年,您在宫里的消息之所以没有透露出去一星半点,那是因为伺候过您的人全都被那人处理干净了。”

    “你们二人刚刚提到的陈太妃,据奴婢所致,前几日因为失足跌入枯井不治身亡。”

    “夫人大可以想一想,现在正在怀疑你‘去世’真相的谢家父女,会遭受怎样的清算!”

    杜一南猛然抬起头,双眸通红带着怒意:“他竟然……他同我说过不会伤害任何人,只要我在他身边!”

    那人却说:“夫人如何能相信夺臣之妻的人,会心慈手软!”

    “他可是连自己的亲兄弟姐妹,大梁朝的功臣都要清算的人,您如何能相信他的为人?”

    杜一南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到底该怎么办!

    朝中关于姜宗林到底是畏罪潜逃还是被人暗害的说法甚嚣尘上。

    成惠帝乐得见到众臣对此事的议论,却总是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坐在高位上看着众人争论。

    世家大族,特别是武将那一方,自然是不想让姜家就此覆灭,多数都在帮着姜宗林辩解开脱,分析此次姜宗林失踪事件的蹊跷处。

    而保皇一派则是得了成惠帝的旨意,抓住机会追讨姜宗林的罪责。

    “好了,在朝堂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成惠帝见火候差不多了,闭了闭眼睛,出声制止众人的议论,直接点名道,“郑将军,你如何看?”

    覆手立在众人之前的郑将军被点到名,神情微微一顿,才上前一步道:

    “定远将军叛国一事虽有蹊跷处,但其声称带着它卡拉回京复命,却在半途失踪,弃重要罪犯于不顾,的确是有违常理,令人不得不深思其真实用意。”

    “陛下,天下百姓有人疑虑那是常理之事,臣不敢妄下定论。”

    老狐狸!

    成惠帝仅仅得到一个圆滑之极的回答,并没有得到自己预料的答案,多少都有些不满。

    “那依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应对是好?”成惠帝不甘心,愣是要让郑将军说一个法子。

    郑将军自知已经被成惠帝瞄上,若是姜家彻底倒台,下一个清算的对象必然是他们郑家,所以更不敢轻易下论断,以免过早被抬上明面被针对。

    “臣只是好奇,那本账册原本究竟在何处,若是陛下能早日得到原本,想必也不会再如此头疼了。”

    郑将军只是提起就快要被众人遗忘的账册,那本据说载满姜宗林叛国罪证的东西。

    成惠帝皱眉,看向苏培英,苏培应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成惠帝沉默片刻,再道:“今日朕已乏了,若无本再奏,今日便就到此吧!”

    说着便拂袖而去。

    刚刚还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的众臣突然全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满面愁容。

    这天,终究还是要变了。

    ——————

    “砰——”

    杯盏被成惠帝挥至地面,发出好大的声响。

    “那账册为何还未寻到?究竟毁掉没有?”成惠帝暴跳如雷。

    好不容易逮住了姜宗林把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为自己多番辩解,还找到了能脱身的法子,捉住了塔卡拉,便能证明他并非有意叛国,这是成惠帝并不想看见的结果。

    苏培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家已经派了第三拨人去寻那账簿了,可惜那账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迹,许是……许是……”

    “是什么?”成惠帝呵斥问道。

    “许是已经被人劫走了。”苏培英声音甚小。

    “好啊!这等小事你都做不好,你还有脸待在这儿?”成惠帝把手边的奏折扔在了他的脸上。

    “是是是,奴家这就继续去寻!”苏培英站起身来,正准备往外走去。

    “你给我回来!”成惠帝喝止,“姜宗林的踪迹呢?寻得如何了?”

    苏培英再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还未得到消息。”

    “还不快去!”成惠帝只觉得血液冲上头脑,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苏培英连声应道,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成惠帝瘫坐在座椅上,从手边的多宝格中抽出一只锦盒,从中捏出一粒黑色药丸送入口中服下。

    “王太医重新开得方子,入口甜了不少。”成惠帝不由自主嘀咕了一声。

    “陛下!陛下!”

    刚刚跑出去的苏培英去而复返,慌慌张张,面色惊恐,汗如雨下:“不好了,不好了!”

    成惠帝吃了治头疼的药丸,正昏昏欲睡,闻言心生怒意,呵斥道:“做什么慌慌张张?”

    “陛下!不好了!”

    苏培英再一次“扑通”一声滑跪在地上。

    “陛下!杜……”苏培英声音一顿,没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那位宫里的贵人,不见了!”

    成惠帝猛然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去,心中一片冰凉:“你说谁不见了?”

    “陛下,那位不见了!”苏培英重新整理了说话方式,生怕惹得皇帝不高兴,“陛下那位心中人不见了!”

    成惠帝只觉得胸口一闷,喉头一阵腥甜气息涌了上来。

    “噗——”

    “啊!陛下!”苏培英尖叫着扑向成惠帝。

    成惠帝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翻着双眼往后仰倒,后脑勺“哐当”一声嗑在了龙椅上。

    “来人啊!快来人啊!”

    苏培英双手捂着成惠帝汩汩冒血的伤口,尖声叫道:“快来人啊!陛下晕倒啦!”

    御书房呼呼啦啦涌入了许多宫人,有拿帕子的,有去取水的,有去叫太医的,还有帮着苏培英抬人的,自然还有人悄声隐匿在人群里偷偷往旁处溜的。

    正在用午膳的郑皇后得到消息,瞬间跌碎了手中的瓷碗:

    “你说什么?陛下吐血并且晕过去了?”

    “王太医呢?陛下的头疼已经是老毛病了,为何会突然这般严重?身子一直都是由他来调理的,为何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快叫太医院的太医前去会诊,务必要把陛下给酒醒!”

    郑皇后顾不得刚吃了两口的午膳,带着人坐上轿辇就往御书房赶去。

    “陛下眼下虚弱,不易挪动,让众人直接去御书房听命。”

    ”快和我说说,今日陛下昏迷之前,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郑皇后一边坐在颠簸不已的轿辇上赶路,一边询问更细致的消息。

    “回据说今日众臣在朝堂上因为定远将军的事情争论不休,陛下就以头疼为由早早下了朝。”

    “后来召了苏公公陪同用了饭,苏公公领命出去办事儿,陛下便一人在书房中批阅奏折。”

    “后来,苏公公突然又步履匆匆地跑了回来,不多一会儿,御书房里就传来苏公公的尖叫声。”

    “好像,似乎,苏公公是说什么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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