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王妃娘娘要去参加宫宴,除夕夜宴穿过的衣裳自然不能再穿。

    要我们针线房无论如何一定要设计一套让人眼前一亮的精美宫装递上去。

    掌事李姑姑说了,这次织娘们各凭本事,可以自己结伴比赛,也可以单打独斗,反正如果谁设计的衣裳被采用了,奖赏五两银子呢!”珍珠家生子的身份就是这点好,李先令的召集令才下来,她便已经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五两银子!织娘一月才一两月银,这足足是半年的工资了。

    这还是在王府做事油水多,相比较其他府里月钱,这怕是一年的嚼用还多了。

    楚楚很心动。她现在工作被孤立,除了挣点银钱,没别的指望。这个奖赏太丰厚了,对于她这样的打工狗来说诱惑极大。

    但是,谁会和她组队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珍珠,又怕人家会有更好的选择,一时间又犹豫了。

    第二天,楚楚正和珍珠一起裁衣,李允芝来了,她询问珍珠:“组队的事你也知道了吧,要不我们一起组吧?我画工好,你阵脚细,一起一定差不了!”

    珍珠面有难色,她看了看楚楚,对李允芝说:“不好意思,允芝姐,我已经和楚楚姐姐说好了,我们一起组,是吧楚楚姐姐?”

    见珍珠看过来的眼神,楚楚有些意外,原来她愿意和自己组队。

    虽然她没有提前和楚楚沟通,但听到她这样说,一直因为被孤立忐忑不安的楚楚下意识接了这个橄榄枝。

    “是的,我们早就商量好一起组队了。”

    李允芝看了看楚楚没有说话,又看看珍珠,脸上勉强挂了一丝笑意:“好吧,那我再找找其他人。”

    “怎么想到和我组队?”

    “你做的刺绣抹额我妈看了直说好,说是针脚细密匀称,一看就是极有耐性的人。况且,你常有巧思,画出来的花样子很特别。我裁衣缝制也还行,咱俩一起,哪还有不胜出的道理?!”

    珍珠也是个坦率的姑娘,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对这次比赛是势在必得的。

    楚楚心里有些开心,有人知道自己的好,这比多少夸奖话都让人欢喜。

    俩人似乎也因此更亲密了。下了值,珍珠拉楚楚要她一起去自己家吃饭。

    珍珠的父亲在前院账房里做事,母亲是后院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家就在府外的下人房,倒是不远。

    楚楚也想趁机多了解府里人事,便答应了。

    临行前,楚楚特意去临街的铺子买了两包点心提上。

    她观珍珠行事,有礼有节,友人之间常会互相带些小东西,迎来送往极是熟练。

    上下两辈子都没人教她这些,如今要想在王府混的好,把手中差事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她不得不多看多学。

    珍珠父母见她提着点心进来,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热情和善,桌上珍珠父亲托词有事离开,只珍珠和她母亲,楚楚三人,气氛一时融洽的像是到了自家亲戚家,楚楚也放松下来。

    讲了些自己家的事,又说到现在王府里的差事,珍珠母亲拉着楚楚的手,真切地感叹:“多好的孩子,长得俊俏不说,性格也这般柔顺,如今又在王府做事,哪里都是极好的,要不是我有珍珠了,真想认你当干女儿!”

    “大娘见了你就想起一个人。

    前院侍卫班房里有个高个子的儿郎,眉尾这儿有颗痣的。

    他家里是屠户,按说时不时有肉吃喝,是最好不过的日子了,结果这孩子就是不胖,瘦高瘦高的。后来才知道,早早没了娘,因此对那性子柔顺的姑娘家是没有一点儿脾气。

    他爹还托我,说后院有那合适的姑娘给他牵个线。那小伙子白白净净,人也实诚。家里没婆婆,虽然没人帮趁可也没婆婆搓磨呀!

    我倒是乐意把我家珍珠说给他,可你也知道珍珠性子被我们惯坏了,有时骄纵的很,怕人家看不上。

    不成想,我今儿就遇到你这么个好姑娘,性子好不说,长得还这般俊俏,这不是现成的一对嘛!还哪儿去找这样好的姻缘啊?”

    珍珠母亲正要继续说,似又想到什么,解释似的:“大娘没别的意思,这人也是我日日看着好几年了的,若是有不好我也不敢拿出来说,你不觉得冒犯吧?!”

    楚楚摇摇头:“没有,大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好意,可是……我才十四,还小呢,这些事等大些了自有父母做主,做女儿的也不好置喙。”

    珍珠母亲没想到这孩子柔顺成这样,一时语塞。

    看对方的脸色,楚楚想着对方是不是觉得自己太古板了?

    可她不想这么小就相亲啊!

    但一味说听父母的,万一对方误会,改天去家里……她那爹娘恨不得把自己卖了再得一笔钱吧?

    “妈,楚楚和我一样,一门心思在差事上,哪里想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事啊?”珍珠适时插话。

    “是呢大娘,我们最近要比赛,没有空闲呢!我知道您说的人定是极好的,等我空了再见人家吧!”楚楚推辞到。

    “好好好,我知道,等你见了就知道,大娘不会哄你的。”

    本以为此事也就揭过了。不成想还多了个插曲。

    “有些人仗着上面有人撑腰,自以为是的很,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叫我抓着看不挠花她的脸!”

    “你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说出来叫别人听到也没什么好,楚楚不赞成王笑笑的做法,她是个直脾气,心里有不满就要发泄出来,从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

    花墙后面的陈有志听到王笑笑和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心里不安,回头看了看去如厕的伙伴还没回来,又悄悄撇了眼那个眼生的女孩儿。

    应该是新来的织娘,以前没见过,长得真好看,声音也斯文的很。

    “嘿!看什么看,我警告你可别打我家笑笑的主意啊……我一看你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如厕回来的伙伴猛拍一下他肩膀,惊的陈有志直拍胸口。

    “求你了哥,你家笑笑都定亲了,我惦记谁不好惦记她!”也就你成天把她当个香饽饽,陈有志心中吐槽。

    “笑笑!笑笑!出来!”那人头探过花墙,悄声叫王笑笑。

    “那人是谁?”楚楚看着花墙那边的两个青年人,一个膀大腰圆,一个瘦高个眉头有痣,正看着这边。

    “我未婚夫,从班房那边来找我的,我先走了哈,改天再找你聊!”说罢王笑笑一闪身出去了。

    班房里的,眉尾有痣,楚楚想起珍珠母亲说的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陈有志怎么也在这里?”王笑笑一边走一边问。

    “正好今天不当值,他非要和我一起来找你,鬼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呢!”王笑笑的未婚夫似笑非笑地打趣他。

    陈有志倒不在意,还问王笑笑:“刚那女孩是谁?新来的?倒没见过!”

    “她啊?她叫佘楚楚,是个秀才公的女儿,才来一年多点,你没见过!”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王笑笑未婚夫接着就问,却没得到回答。

    佘楚楚?厨房沈大娘给介绍的那个织娘?自己抱着一丝侥幸跑来,竟真的就见到本人了?

    陈有志回忆起刚刚见到的侧颜,还有那温柔的声音,一颗心突然狂跳起来,连伙伴的问话都没注意。

    “那佘楚楚,虽然长得还行,心思可不少,干活被人说偷奸耍滑,还喜欢去掌事那儿告状,我给你说可不是个好惹的……”王笑笑的话在耳边掠过,陈有志也没反应过来,只有一个意识:拥有那样温柔声音的女子会这样吗?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陈有志服兵役当了大头兵,因为表现出色,战争结束后被分到靖王府这里,在班房里一待就是六年,别说前院,就是后院的事也知道不少。

    他爹每日要给王府送肉,和厨房的沈大娘关系极好,沈大娘给介绍的人不应该有问题。

    陈有志也觉得那个姑娘不像王笑笑说的那样……他偷偷打听,才知道了当初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时间更心疼她了。

    小小年纪一个人来到这里,还没熟悉就被人陷害,凭本事化险为夷,却被人这样议论,如今也是备受欺负的吧?

    不管陈有志怎么想,楚楚却没有那么时间多想。

    她日日沉浸在针线房画图,她有很多好的设计,可不了解社会审美的前提下也不敢乱用,因此近日看了不少针线房的制衣册子,欣赏了不下百件册子里收录的衣服样子。

    刚随手画完一副图,除了几处特意设计的亮点外,打眼一看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太冒进的元素,楚楚才放下画笔,准备休息一会儿。

    “楚楚,前院有人找你。”有人来传话,楚楚走到前后院中间的拱门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山哥!你怎么来了?”

    “楚楚,你总算出来了,知道你进了王府,顺道来看看你。”

    王小山,姑姑佘惠兰唯一的儿子,也是在河间庄子上做事。

    “我爹伤了腿,不能挪动,这不是到了给主子们交账的时候,他就派了我来。我这边一结束,就想着顺路来看看你。”

    “姑丈怎么了?”

    “年前收山货不小心摔断了腿,这会儿倒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不能挪动,日日躺在床上,且得养上俩月……”

    俩人一阵唏嘘后,王小山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阵,漏出憨笑:“楚楚瘦了,在王府太操劳了吧?我妈说让你多看多听少说,我说你这性子叫你说你也不说的。可是受委屈了?”

    楚楚一阵心酸,这个姑姑家的表哥小时见的不多,对她却是极好的。也算是在这个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温暖所在,现如今大了各自奔命,他还惦记着自己,也是自己的幸运了。

    楚楚不喜对人言自己私事,对王小山自己自小熟悉的人又忍不住倾诉,斟酌着将发生的事简略与他说了。

    王小山当下只能安慰她:“你做的没错,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了。你才来,没有根基,先不管这些,好好做事,做得好后院的主子们能看到的。”

    楚楚只是想让每个关心自己的人知道真相,理解自己就好,自然不会在意别的。

    临走时,王小山给楚楚留下一包吃食和鞋袜,是秀才娘托他送来的。

    打开一看都是她爱吃的零嘴,她趁珍珠来,打开让她吃。

    珍珠神情有异,见她欲言又止,楚楚便主动问她:“怎的了?有什么就说?”

    “楚楚姐,真不好意思,本来说好了和你组队,结果……结果明月姑姑找我想和我组队,我就……答应她了,真的抱歉,我……我下次……后面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我都不会推辞的,真的对不起!”

    楚楚愣了,明月是喜公公手下资历最老的织娘,做得一手好刺绣。

    珍珠被她挖走似乎情有可原?

    可是,楚楚的心里一会儿变成冷冰冰的冰窖,一忽儿又像有一把火在烧……难受极了,可却没有突破口,也不知道如何发泄排解。

    她果然还是再次被抛弃了!

    难道她是什么不详之人吗?为什么每次总是她遇上背刺?

    到底是为什么啊?!

    珍珠从小看着父母在王府沉浮,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会选择对自己好的人和事。

    听了沈大娘说了楚楚当初的事前因后果后,她虽然同情楚楚,可依然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去赌。她虽然觉得楚楚不错,可能和明月姑姑组队她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也就顾不得楚楚了。

    “还好妈问了明月姑姑,跟着明月姑姑自然是更好的选择。”珍珠依偎进母亲的怀里。

    楚楚虽然生气珍珠的出尔反尔,但也知道她不过是做了对自己更好的选择而已。

    况且,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

    还有更重要的事,她画的那张画稿不见了!

    楚楚找遍了针线房自己去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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