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先来后到懂吗

    “人呢,都哪里去了?”

    荣禧堂,中庭院落里,

    二太太一身白衣,好像寺院的蝉衣一般,满脸肃穆,明显是心情不好,站在廊坊的屋檐下,冲着院子里喊道。

    听到了太太的喊声,

    不一会,

    屋里忙活的丫鬟彩云,彩凤,金钏,玉钏等丫头,赶紧跑了出来,在院子里站成一排,低眉垂手立在那,不敢言语,也不知什么情况,二太太这几日,火气有些大,

    见到无人开口,领头的彩凤先沉吟片刻,知道太太这几日,心情不好,威严甚重,

    不得已,迈步走了出来,回道;

    “回太太,屋里的人都在这了,刚刚奴婢们,在正堂花厅里,收拾屋子,所以出来的慢了一些,请太太责罚。”

    彩凤几人都是喘着气,有人手上还拿着抹布,一看就是正打扫屋子,着急跑出来的,后来的玉钏几女,更是低头不敢言语,她们几个丫头,这几日二太太好像气不顺,一点不好就是言语相骂,有时候,还动了手,在以往的时候,可没有这些,就是不知道因为何事!

    “哼,收拾什么,堂屋就那点东西,你们几个,一上午还没收拾完,干什么吃的,笨手笨脚的,不堪重用,彩凤,你来说说,那件袍服可浆洗干净了。”

    二太太本就心烦,皆是因为那日,宝玉在荣庆堂内,当众出了丑,被那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尤其还是一家人的姑娘耻笑,又因和孟家姑娘相亲,那么重要的事,到现在也没有个回音,连只言片语也未传来,

    想来是不成了,不就是个文官家的女子,如何那么傲气,还有些埋怨老太太,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和儿媳事先通通气,仓促间,怎能不出错。

    厅堂内,就是让宝玉失了脸面,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有了怨气,看什么都不顺,又逢恩科后日开考,时间上太着急,宝玉温习功课时间不够,万一考不中,不是自己也失了脸面,所以这段时间,失了分寸。

    “回太太,奴婢从大奶奶那里,拿来的狐裘袍服,都已经浆洗过了,并且晾晒干净,今个已经收回屋里,叠放整齐,就等着宝二爷用着他金榜题名呢,那时候,珠大爷就是用着他,一次就中了,想来,上面还带着文气呢。”

    本是好话,彩凤一个不留神,就把珠大爷科举的事拿出来说,可惜贾珠早就去了,如何还能提起。

    二太太脸色一凝,心中就感到不快,本想呵斥,但是一想到文气二字,是个好兆头,就并未深究,这丫头的话,搏个好彩头才是,只是可怜了珠儿,

    “以后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府上的事用心去做,你们几个,去老爷书房里,准备文房四宝,研墨的东西带齐了,后日要用,其他无关的东西,一律不准带,都仔细些。”

    “是,太太。”

    彩凤赶紧抿嘴应下来,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彩云,赶紧去书房收拾,反正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直接打包就成。

    二太太一琢磨想到恩科考试,准备的东西远远不够,皱着眉又想了想,考试的时候,饭菜都是自备的,馕饼什么的也没做,酱菜虽然有,但如何能入口,宝玉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玉钏,你去后厨,让柳嫂子亲自做炊饼,给她说,是给宝二爷带着考试用的,还有那八宝酱菜,也用陶罐一并装好,另外,把老爷的水囊也拿着,洗刷干净,备好水,顺便再让柳嫂子,准备些干肉和糕点,也给宝玉带上。”

    “是,太太,奴婢这就去。”

    几个丫鬟,在二太太吩咐下,各自离去,脚下步伐也比平日里快了许多,好像是急于逃离此地。

    看着一个个丫鬟走后,心底又想起彩凤话,那狐裘大袄,虽然有着文气,可未必没有贾珠的怨气,这要是耽误了宝玉的前程,又该如何是好,可是,荣国府能有一整件狐裘大袄的,也只有老太太那,还有自己这里,可惜,自己的那一件略有些小了,给宝玉也不合身,只有这一件合适,

    所以,

    前些日子,特意让金钏去了李纨院子里,瞒着她们,到西厢房存放贾珠遗物的库房里,把这件狐裘大袄找了出来,并且也没有知会李纨,心底想着,只不过是一件衣物罢了,拿了就拿了。

    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妥,所以立刻开口叫道;

    “金钏,你去把那件袍服,给抱过来,我在寻思着看一看。”

    “是,太太,”

    刚离去几步的金钏,听见太太吩咐,脚步立刻停下,欠身答应,心中虽然不解,但也不敢怠慢,一人就返回正堂。

    把早已晾晒好,叠起来的狐裘大袄,抱了出来,话说这个狐裘大袄,还是有来历的,乃是史老太君的陪嫁之物,在当时可稀罕着,狐尾做成的领子和袖口,内衬锦缎,外附皮毛,寻常人家连见都没见过,就算是她们这些下人,也没见过这样好的。

    只是早年间的那时候,贾珠大爷中了乡试,可惜考试时候受了风寒,留下了病根,老太太见此,这才把这件衣物送给珠大爷,以备考秋闱之用,可惜,天意弄人,秋闱过后,虽然金榜题名,但是人没熬住,就此西去,这件狐裘大袄,就被大奶奶李纨收了起来,老太太也没要回去,好似是忘记了。

    可惜,

    现在又被二太太惦记着,给拿了过来,只是心中还有些阴影,毕竟是珠大爷的遗物,说不得有些文气还有怨气。

    看着金钏磨磨唧唧的,把袍服抱了过来,二太太终归是睹物思人,渐渐红了眼睛,要是珠儿在就好了,哪里还指望宝玉再去外面闯荡,养在府上,闲散一辈子,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苦了宝玉,还要去走科举的路子,可不是人都能吃的苦,

    “随我进屋,把这件袍服放在供桌上,在上面在一些香灰。”

    “是,太太。”

    金钏也不敢多想,只得随着二太太背影,一起入了佛堂,进了屋,都是古色古香的家具,西面有一个书柜,上面摆满了佛经,

    绕过屏风,进了里屋,则是空荡荡,只有一个宽大的供桌,放在东首的位子,上面供奉着佛主,和观音菩萨。

    就偷偷看了一眼,金钏赶紧把目光收回,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低着头也不敢乱看,到了供桌前,就把袍服放在供桌侧面,从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轻轻撒在狐裘大袄上,用手抹了一把,而后缓缓退身,候着。

    “太太,好了!”

    “嗯,行了,你回去忙吧,”

    “是,太太,奴婢告退。”

    金钏低着头,给二太太行了一礼,缓缓退后,到了外屋,赶紧走出了房门,到了门外,又反身把屋门关上,只留下二太太一人,跪在佛堂蒲团上。

    二太太心思忧虑,点上了一束香,虚诚的跪拜在那叩首,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云云等。

    倒是贾宝玉的院子里,

    现如今素来是安静了许多,以往贾宝玉和自己身边丫鬟打闹的情形也没有了,尤其是西屋,更是应了政老爷的话,给清扫干净,布置成了书房,专门供着宝二爷读书之用,窗户前面的院子里,还让仆人搬来一座假山,立在那,说是挡着什么煞气,所以,进了院子,也不能直接看清院子里的布置。

    麝月和袭人,在内堂屋里,一起翻箱倒柜,各自给宝二爷准备带着的衣物,不断的挑挑拣拣,不知选哪个好,只有贾宝玉一人,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房里,烦闷的躺在椅子上,心头思绪万千,终日里打不起精神,

    竟然还想着那日里,孟家女子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没见过,那么身材高挑的,酥胸丰臀,总觉的此女吸引自己,但是一想到林黛玉那清丽面容,飘逸的神情,心中隐隐作痛,为何林妹妹不正眼看自己,一心想做那什么,劳什子侯府平妻,不是寄人篱下吗,洛云侯身子精壮,如何受得住。() ()

    又瞄了一眼书桌上的经意,更是烦躁,后日开考,还要三天之久,如何的煎熬。

    正想着,

    里屋的麝月和袭人,也把衣物收拾妥当,毕竟是考试,也不能带太多衣物,只能穿在身上,薄袄还有长衫各一件,

    而后又从外间的桌子上,把早就备好的糕点茶水,一人一个托盘,拿在手里端了进去,二人蹑手蹑脚的去了书房,

    刚进了门,

    见到宝二爷闷闷不乐,麝月就和袭人对视一眼,有些担心,宝二爷这些天,总是不开心,难不成是因为科举的事。

    袭人笑着走过来问道;

    “哎呀,我的宝二爷,什么烦心事,弄得闷闷不乐的,奴婢刚刚从后厨那里,端来了蒸糕,可是您最爱吃的,您先尝尝。”

    也不管贾宝玉愿不愿意,伸手捏了一个,就往贾宝玉嘴边递过去,躺在椅子上的贾宝玉,虽说不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拦着,张口咬了一口,软糯香甜,还真是柳嫂子的手艺。

    见到人吃了东西,袭人也松了一口气,麝月脸上也有了笑容,先是倒上一碗茶水,就靠在宝二爷身后,

    “宝二爷,您有什么烦心事,也给咱们姐妹二人说说,说不得有好法子让二爷开开心,”

    贾宝玉依旧半躺在那,一想到要参加恩科,就浑身无力,无精打采的说道;

    “能有什么烦心事,还不是恩科的事,那么快就到头了,经意书策还没温习完呢。”

    瞧了一眼还有半本之多,贾宝玉也不知哪里来的想法,一口把蒸糕吞下去,坐起身,喝口茶水送送,又捧起经意看了起来,万一自己中举,林妹妹是不是会多看自己一眼,

    只是这样子,却让身边服侍的二女有些惊讶,宝二爷变化极大,是不是太快了一些,麝月还想开口问道,就被袭人拉着衣袖拦着,瞪了她一眼,就拉着麝月出了书房,

    到了书房外,麝月嘟着嘴,有些不情愿,

    “袭人姐姐,话还没说完,你就拉着我出来,怎么不多问一问,”

    “问什么,你没看见宝二爷在温习功课,就还有两日了,在那耽搁下来,万一被太太瞧见了,有你好看的。”

    袭人也没有好话陪着,屋里的几个人,就数麝月最能折腾,如今是宝二爷紧要关头,再也不能像平日里一样将就了,所以脸上,罕见有了严肃的神情,

    麝月见了,努了努嘴,也没敢出言反驳,

    “好姐姐,别生气,这不是心疼二爷吗。”

    “行了,把里屋桌子收拾一下,我去后厨看看,宝二爷饭菜做好了没有。”

    袭人见麝月服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多帮衬为好,吩咐完,也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院子,奔着后厨而去。

    麝月仅仅是气的跺了两下脚,不得已,自个独自进屋,把那些凌乱的衣物收起来,毕竟在院里,袭人说话的分量,还是有的。

    宁荣街口,

    张瑾瑜骑在马上,头顶着太阳,满脸的无奈,堂堂一个侯爷,沦为监考的老师了,找谁说理呢,

    回头看一眼身后,几大车跟着,倒也没有刚刚烦心的事,就当是度假了,

    “侯爷,那五车酒水怎么办?前头的弟兄们来报,侯府准备的百余名亲兵,已经拉着东西,去了皇宫,刚刚传话的弟兄也跟着去了。”

    宁边脸色一红,就是刚才的时候,派人传话的亲兵,只去了一波,在东市时候,却没有派人传话,所以侯府备着的人就先走一步。

    张瑾瑜神情一顿,今个都巧了,算了,府上就不回去了。

    “那就不往北走了,直接去崇文门,等他们进了含元殿,立刻搭建帐篷,所有亲兵,都在睡在帐篷内,无故,不得入殿,宁边,到里面,给弟兄们提点一下。”

    “是,侯爷,”

    宁边一抱拳,正色回应。

    至于长公主殿下送的酒水,说是五车,但也没多少,一车六坛好酒,也不过是三十坛的量,带着就带着,万一还能解渴呢。

    “那些,酒水都带上,也没多少,另外,再去派个人,去给襄阳侯柏广居传个话,让他今晚就去含元殿,也别等明日了,人家储年大人都来了。”

    “呃,是,侯爷,不过,侯爷,咱们这样催人家是不是不太好,这才刚刚过了晌午,就到人家府上传话,”

    宁边感觉有些不妥,这还没到时辰,这么着急,也就不太好吧。

    张瑾瑜嗯了一声,好像确实不太好,又不是上门要债的,哪有用膳的时候堵人家门的,太不上道了。

    “嗯,说的也是,那就等安顿好之后,再晚一些派人过去,反正,今晚必须寻他过来,不然心里不痛快。”

    张瑾瑜都嚷了一番,何止是心里不痛快,自从前些日子,上门首辅大人府邸喝喜酒,见过一面,这人就不见了踪影,连个消息也没有,一天天的,也不知忙些什么。

    再看看街上,也没了多少百姓的身影,就挥挥手,

    “弟兄们,直接去崇文门,快一些,大热天的,”

    随即,

    车队速度加快了一些。

    马车轱辘的吱呀声,听得人有些烦躁,又看到街角的酒肆,里面热闹非凡,不知是炖的什么肉,那香味飘来,食欲大振。

    张瑾瑜咽了下口水,看了一眼天色,娘的,这不是折磨人吗,

    但是留下来吃饭,这些东西有些扎眼,关键还有人在宫门口等着呢,罢了,忍一忍,

    “宁边,你去借街口那个酒肆,看看掌柜,煮的什么肉,买上一些再回来,看有多少,多买一些。”

    “呃,是,侯爷,”

    顺着侯爷指的方向,果然,街角的酒肆里,飘来阵阵肉香,

    “侯爷,您要是饿了的话,不如吃完再走?”

    宁边也是好意劝慰了一下,

    张瑾瑜虽然心动,可是事还那么多,如何能浪费时间,

    “哪有时间啊,皇宫那边还等着呢,”

    “末将多嘴了,这就去。”

    宁边也知道侯爷不容易,嘞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就飞奔过去,

    而后一个翻身下了马,

    进了酒肆,

    “掌柜的,你们屋里煮的什么肉?”

    进了门,

    宁边赶着时间,就朝着掌柜的喊了一句,

    掌柜的一回头,看见是一位军爷,不敢怠慢,

    “军爷,您来得巧,正好是小老爷,早晨开门的时候,从猎户手里收的两条鹿腿,都炖了一上午了,火候刚刚好。”

    眯着眼,

    老掌柜笑呵呵的回道,这种上等肉色可不常见,

    宁边一听到是鹿肉,眼神一亮,正好,侯爷这段时间有些劳累,有鹿肉也能补一补身子,想也没想,十两重的银子就重重拍在桌上,

    “掌柜的,那些鹿肉,本将全包了,用食盒直接装起来,有多少,装多少。”

    “呃,这。”

    本以为掌柜的会爽快答应,哪知道,老掌柜脸上有些为难神色,支支吾吾也没答应,

    正想问,

    忽然从楼梯口传来一句话音,

    “谁那么不长眼,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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