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夏,马尔福庄园。

    正值盛夏,然而空气闷热又潮湿,带着一种将要下雨的粘腻感。天空中隐雷阵阵,一个黑色长发的身影推开马尔福庄园大门。就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一道惊雷劈开天空,大雨倾盆。

    “你太慢了,忒提斯。”

    圆桌旁,一个高瘦的男人不快地说道。他穿着一席黑袍,夸张的面具带在脸上,叫人分辨不出真容。然而这样诡异的服饰在这儿并不少见,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甚至包括她自己。

    “关你什么事?”她毫不客气地回呛道,“和你们这群蠢货开会有什么必要吗?”

    “你!”男人愤怒地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大声争辩一番。然而周围没人帮他的腔,他的愤怒倒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好了,忒提斯。”黑暗里的人影动了动,于是整个庄园里没人敢再发出声响。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上面佩戴着一枚镶嵌有黑宝石的戒指。

    “主人。”女孩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温顺地半跪在地毯上,将头低低垂下,亲吻着眼前男人的袍角。“任务圆满完成——一个没留。”

    “很好。”男人奖励般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又亲自把她扶起来。她轻轻撇了一眼贝拉特里克斯,后者则嫉妒地紧握住双拳,死死盯着她。

    真无聊。忒提斯腹诽道,拉开紧靠着男人的座位坐了下去。接下来就是食死徒的例行报告了——又袭击了那些麻瓜啦、又发现什么秘密啦,全是些无聊的玩意儿。

    忒提斯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在座的食死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却逐渐开始放空。

    他答应我了……想到这里,忒提斯甜蜜地笑了笑。幸好有面具遮挡着,不然,让其他人看见她居然还能摆出这样一副甜蜜幸福的表情,准能吓得半死。

    忒提斯和别人可不一样。他们那些食死徒,有些是为了力量、有些是为了权力,还有些仅仅是因为害怕,就戴上了食死徒的面具。可是她不一样——想到这里,忒提斯轻哼了一下,露出有些鄙夷的神色——她是完完全全的主人的人!主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主人不喜欢的,她会在他动手之前就处理好。

    她是主人最忠实的信徒,主人是她最崇高的神明。

    *

    会议终于开完了——

    几乎是一瞬间,忒提斯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她欢快地飞奔到圆桌的另一侧,挽起一个黑袍少年的胳膊,亲密地贴着他说道:“带我去玩,你答应过的——”

    黑色袍子的少年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他似乎很想拒绝她,却又碍于某种原因并没有这样做,于是他将自己的手臂从女孩怀里抽出,尽量温和地说:“你先回房间等着,我还有事要做。”

    令人惊奇的是,方才在食死徒们面前那样嚣张的女孩,此刻却无比温顺地放开了手:“好!那你快点来找我哦!”

    忒提斯兴高采烈奔上楼,直达二楼左手边的客卧,哗啦一下拉开衣橱,把里面的衣服抱出来,挨个儿试穿起来。

    “这件太露了……”

    “这件好丑!”

    “这件……”

    一直忙碌到天黑,女孩才选定一件衣服——那是一件普通的白色纱裙,衬得她宛如降落人间的天使。她穿着裙子站在落地镜前转了个圈,又跑到梳妆台前,拿出首饰挑挑拣拣。等到好不容易打扮好后,她就乖巧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男孩的到来。大概是太无聊了,所以她又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装模作样看起来。

    可是,一直到书本从熟睡的女孩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男孩也没有出现。

    *

    头痛的要死……

    昏暗的密室里,女孩用尽全力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重新清晰起来。她努力支撑起身子,然而双手抖得厉害,下一秒,她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我晕了多久了?

    她的脸拧成一团,疼痛像尖锐的钢针般扎入脑海,带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回忆着,然而难以忍受的头疼还是令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缓了很久,安娜终于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潮湿的地板与地上的青苔弄脏她的衣摆,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滴到地面上开出鲜红的花,她伸出手探向额头,那里光滑如初——伤口早已愈合。

    她扶着石墙颤抖着站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石墙上的字。鲜红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整面墙,然而她一个字也看不懂。她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魔杖,用荧光闪烁扩大视野,于是霎那间,整面墙上的字迹都清晰可见。

    这是古代如尼文?安娜一边缓解着头疼,一边思考道——这是他们三年级的选修课之一,赫敏打算选修这门课程,所以平时没有作业时也会在图书馆里看看相关的书籍。赫敏曾经倾情推荐过这堂课,但是安娜对这种宛如鬼画符的文字兴趣一般,她更想学些占卜学之类的。

    她本想努力记下来一些,等回到地面上之后去图书馆里查查资料,可就在这时,石墙的另一侧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沙哑的怪叫:“杀死……死亡……”

    蛇怪就在石墙旁边!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安娜挪动步子,学着里德尔的样子敲击了一块带有细碎裂纹的石砖,秘门再次打开。她钻出秘门后,将秘门合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密室。等到确认蛇怪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时,她拔足狂奔,顺着管道回到地面上。

    “关门!”她的口中发出“嘶嘶”声,于是水池合拢,一切恢复原状。

    安娜走在走廊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的鞋子踩在落雪上发出的“咔嚓”声。她伸出手去,一片雪花飘落在她手心,转眼间融化成一小摊水,从指间滑落。

    开学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由衷的轻松与惬意。蛇怪终于被关回去了,密室重新封存于地下,不会再有学生遇害了。这个古老而可怕的秘密,将永远被大雪掩埋在这个冬天,待到来年开春时,随着曼德拉草的成熟,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她可以继续她的校园生活,和其他同学没什么不同——

    她打开寝室门,点亮灯,将被落雪与泥污沾染得有些脏的袍子脱下,正准备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时,身后传来冰冷嘲弄的声音。

    “初次见面,安娜·卡特小姐。”

    *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寒意透过地面深入骨髓,安娜背靠着寝室门,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黑发少年。他左手撑在书桌上,支撑着头,黑色发丝遮掩下的眉眼深邃又漫不经心,嘴角轻轻勾起,带着一丝危险的蛊惑。

    正是汤姆·里德尔。

    安娜一瞬间拔出魔杖指着他,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里德尔轻声笑了一下,带着一丝嘲讽:“两份灵魂,真是个聪明的选择。可惜,你让我侵占的那份灵魂太虚弱也太不设防了——我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力,也终于能够离开这本日记了。”

    安娜一惊,急忙在心底里呼唤妹妹,然而久久没有回音。“你把她怎么了?”她恶狠狠地举着魔杖靠近他,“你要是敢伤害她,我一定会杀了你——”

    面对着她的愤怒,里德尔腔调散漫:“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任何一个魔咒能够对灵魂体起作用。”

    这时,安娜才注意到里德尔并不是实体——透过他漆黑的校袍,他背后的书桌仍然清晰可见。他虽然是坐在座位上的,但仔细一看,衣摆与袖口也已经穿过了椅子。这时她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只是个幽灵,没有实际攻击能力。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冷冷说道。

    “放出蛇怪,杀死不配学魔法的杂种,完成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遗愿——这是以前。但是现在,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里德尔站起身来,向她走进几步,停住脚步,道:“让我们坦诚相待吧,卡特小姐。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安娜嗤笑了一声。“梅卡斯·阿洛德,斯莱特林二年级学生,纯血种,家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我告诉过你的,你是哪个字听不明白?”

    “谎言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卡特小姐。”很少有人敢这样同汤姆·里德尔说话,但他却并未因此恼怒,反而透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耐心。

    “我夺走了你妹妹全部的生命力——当然了,还有全部的记忆。可怜的小姑娘,她多么信任你,却不知道自己最亲爱的姐姐,从一开始就只是拿她当挡箭牌而已。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灵魂深处,像断了线的木偶,因为她再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吗?”

    “我妹妹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呢,明天妈妈会带她去对角巷买玩具。”安娜冷笑着说。

    他们的谈话一时间陷入了僵持。无论里德尔说些什么,安娜都只用谎言回答他。过了一会儿,里德尔终于收起戏谑的目光,认真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的?”

    安娜没有回答他,但是眼神里流露出答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对里德尔袒露真心,这会成为他吞噬对方灵魂的利器。

    “不错。”他很少发自内心地赞赏过其他人,但是眼前的女孩倒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那么,我答应你,不问你的事情——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侵占你的灵魂了。”

    安娜微微仰了仰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从你妹妹的记忆里发现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关于未来的我。汤姆·里德尔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或许有些陌生,但是伏地魔这个名字,想必你一定听说过。”

    “伏地魔是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安娜眼睛不可置信地张大——汤姆·里德尔就是伏地魔?!难怪,这下就说的通了——为什么他的日记本会在卢修斯手上,为什么他能打开密室,况且时间也对的上……

    “我看到了我的未来——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黑巫师,为魔法界带来腥风血雨,可是最后却死在一个婴儿手里——一个名叫哈利·波特的男孩。我很好奇,他是如何办到的呢?”

    他轻轻说出自己的疑惑,但是并不打算等安娜回答——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说的。“现在,打开密室放出蛇怪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原因,并且我也知道,哈利·波特现在就在这所学校里。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吗?——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交易。”

    “你把日记本塞给哈利·波特,我归还你妹妹的生命力,并且不对任何人透露你打开密室的事,怎么样?”

    里德尔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他胸有成竹地望向她,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过了许久,女孩慢慢放下举着魔杖的手。

    “你是觉得我太傻,还是你太聪明?”出乎意料的,女孩揉了揉举久了有些酸的手臂,坐到床上,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这样的人会遵守承诺?只怕到时候你杀死了哈利,反而会想尽办法嫁祸给我吧!”

    里德尔温和从容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向着安娜走近几步:“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判?别忘了,你妹妹的命现在在我手上!我随时可以杀了她!”

    “那你杀啊。”安娜也彻底冷下脸来,“怎么不杀?是心疼我吗?”

    她从床上站起身来,毫不畏惧地走近里德尔,几乎是面对面抬起头同他说道:“因、为、你、不、能。”

    “你以为你拥有了我妹妹的记忆,就很懂我了吗?”她嘲讽地笑了笑,道:“不妨告诉你,我妹妹的记忆里一大半都是假的,全是我捏造给她的美好童话。我们两个确实是由同一个灵魂分裂而来的不假,但是很遗憾,她拥有的灵魂、记忆与生命力,甚至不足五分之一。”

    “只有五分之一生命力的鬼魂,你连维持幽灵的状态都维持不久吧?”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般,汤姆·里德尔的身体又淡了几分。

    “感谢你告诉我的这个秘密。现在我的嫌疑可以完全洗清了——毕竟,在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黑巫师手下,一个可怜的十二岁小女孩被蛊惑着犯了点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就算你举报是我打开了密室,或者我偷学了黑魔法——你以为,谁会相信你呢?”

    里德尔瞳色冰冷,危险地看着她,而她亦毫不畏惧,墨绿色的瞳孔直直望向他眼底,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过了一会儿,里德尔突然笑了。

    “说完了?”他不再继续这场瞪眼比赛,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改方才的恼怒神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分析的不错,现在我确实杀不死你妹妹,事情败露,也确实不会有人相信我。——可是,”他顿了顿,满意地看见安娜皱起眉头,“别忘了,我是伏地魔。”

    “那又如何?”安娜冷冷地说。

    “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比如——为什么你的灵魂可以触碰到我?”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的灵魂也可以触碰到我妹妹。”安娜不屑地望向他。

    “是啊,因为你们的灵魂来自同一个源头。”

    “这还用你说——”

    下一秒,安娜双眼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手脚有一瞬间的冰凉。里德尔不再说话,他满意地看着安娜震惊的神色,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安娜恶狠狠地说道,但是语气里带着些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然,你完全可以认为我是在骗你。”里德尔身体的颜色越来越淡,“只是,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些。你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不是吗?”

    里德尔的声音也越来越轻,飘散在空中。

    “期待你再次翻开日记本,安娜·卡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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