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好热……”
灵霄殿上金柱灿然，却空荡得可怕，唯一活物，只有白玉地面那位绿衣少女。
罗衫轻薄，又卧在凉玉上，少女却似热极，浑身软成一滩泥，黑发湿哒哒贴在脖颈，双手扒着衣领，泄出一片嫩红春光。
而这画面，纤毫不差，倒映在空中一只硕大而冷漠的眼睛里，那是天界的通影阵。通影阵将这画面，纤毫不差，传送至下界千百妖尊庙。
妖尊庙前信徒成群，共同窥伺着这幅勾人图景。
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有人叹气，有人满脸厌恶别过身，又忍不住斜着眼看。
有人说：“她在干嘛？她怎么那么恶心？”
“这就是妖吗？见识了。”
“哼，它们妖界顺顺当当就尊个女的为主，如此牝鸡司晨，你能指望它们文明到哪儿去？”
有人说：“我就知道，一个女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信徒？一定是靠……”
“说实话，她是个什么货，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当她信徒，也是想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就是她这身材，啧啧，小了点儿。”
“你不知道，有人就喜欢这样的。”
大片大片的厌恶与亵渎情绪，落在灵霄殿那少女身上，便是大波大波的法力流失。
她侧身蜷了起来，双手抱头，热泪淌在地面，浸着滚烫的脸颊。
为何玉帝要在空中布下通影阵？为何她杀进灵霄殿，还未开打，玉帝便带众神主动撤离？此时的她，总算明白了。
好恨……
恨天界那群卑鄙小人，这算什么？打不过就耍阴招么？
恨下界那群所谓信徒，分明是他们求她作主，求她杀入玉京，改换江山，此时正是她和玉皇大帝你死我活之际，他们说走就走了么？他们轻飘飘走掉，留她等死么？
人界忌谈女子的欲望，她也有所耳闻，可是，旱灾几十年，她走遍大江南北，施法助人稼穑，难道几十年救民水火，竟不敌这短短数息的画面么？她是受害者，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么？她不明白，她实在不明白。
更恨她自己，体内何时有了只欲魔？是谁在她体内种了欲魔？她竟无半点头绪。恨自己多管闲事，旱灾连年，与她何干，她又不愁吃喝，为什么要帮人类，为什么要帮他们反天帝？
地面颤动，凛凛战甲声传入殿内，严严实实将少女包围。
白花花的兵刃在眼前乱闪，耳畔嗡嗡地响，少女不知道自己在杀谁，谁在杀她，只知每捅出一刀，身上便会挨数十道同等的伤，疼得入骨，疼得钻心。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少女被攥着衣襟提在半空，艰难抬起眼皮，从阵阵发黑的视野里，分辨出一位铠甲女将，面容俊美而锐利，少女认得她，天界首席大将，太微帝君。
少女已是有气无力，却仍眼角下折，笑道：“太微帝君身为女子，在天界，受过不少轻视吧？”
太微面容变得扭曲，提她衣襟的手一阵阵发抖，良久，咬牙道：“简直……简直死不悔改！”
“呃……”
最后一字出口，少女已被奋力掼下云层。
一只苍鹰划过眼前，羽毛在翼端漂亮地铺展，自由而张扬。
鹰隼可以高飞，燕雀可以低翔。
漠北可以风沙弥漫，江南可以细雨连绵。
威严的皇城可以朱门紧闭可以饿殍遍野。
雄伟的苍天可以雨露可以雷霆可以瑞雪可以旱涝……
而她，却因为情欲的片刻翻涌，理当受千夫唾骂，万刃穿身。
凉风擦过伤口，天兵阵列越来越小，她想呕吐，不知是因为疼痛过甚，还是因为失重的眩晕。
万千兵刃从云端落下，精准刺入少女的心脏。
-
登州城三面环海，水路通畅，往来客商不绝，一派热闹繁华，因前贤苏学士曾在此游宦，城中更添几分文人雅气。佟盛经商至此，一眼相中宝地，便起房屋，置田产，安顿下来。
不久，佟盛行旅期间，与江淮一带曲中第一名妓绛云情投意合，二人各出所有，凑足银钱，除了绛云的贱籍，佟盛便一顶青轿，将绛云抬进了登州家门。
父亲在朝官居高位，家中老妻又贤惠不妒，纳个小妾进家，对佟盛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剩下只需进衙门登记户籍，走完流程。
然而，佟盛没想到，登州——乃至整个山东路，不知何时，生出个堪称荒谬的规定：严禁男人纳妾！
“通融通融吧，李参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准男人纳妾，全天下哪有这等规定啊……”
佟盛被强行领出州衙大门。
李参军为难道：“佟衙内，不是小人们不知变通，实在是……哎！我们也是为您考虑啊！实在是‘危大人’查得严……”
他看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压低声音：“依小人看，您快些把那绛云娘子请出家门才是正理，若是让危大人发现，恐怕不只您性命难保，弄不好，贵府上下几十口都得搭进去！”
“佟郎。”
香风袭人，一位温婉的美妇掀帘下车，婢女搀扶而来。她向二人款款见礼，柔声道：“若是为难……”
佟盛当即打断：“没有为难，云儿，佟某答应绝不亏待你，一定给你个名分。”
“噗嗤——”空中一声娇笑，一个黄莺般的少女音传来：“你若真不肯亏待她，就该放她走，自己轻轻巧巧演些深情戏码，便把她栓在身边给你当牛做马，这就是不亏待？”
众人抬头，衙门前一株花瓣纷飞的大杏树上，倚坐一位妙龄少女，身材娇小，雪肤花貌，正跷着二郎腿，拿着酒葫芦喝酒。蝶黄对襟短衫，芽绿收脚灯笼裤，没有穿鞋，双足只随意绕了几圈白布条，露出小巧的脚趾和红嫩嫩的脚跟。
这是谁家小娘子？鞋都不穿，就瞒着大人出来爬树玩。
李参军：“小娘子，赶紧回家去，这儿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佟盛：“这位小娘子，怎么说话呢？家里人没教过你礼数吗？”
绛云却听出端倪，问道：“小娘子似是本地人，此间风俗因何而起，如何可解，小娘子可知？”
少女懒懒道：“略知一二。”
齐鲁之地，乃危、虚、奎、娄四宿分野，若她猜得不错，他们口中的“危大人”，正是被贬下界的二十八宿之一，危月燕。
不只这个，她还知道，再过大约百年，人间水源便会渐渐枯竭，地面成片干裂，花草树木会像秃顶之人的头发一样，一把把掉光，剩下一群干坐等死的难民。
天界众仙赖凡人信念而存，待人界消失，众仙陨落便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一切与她何干？
绛云福身道：“还望小娘子不吝赐教！”
少女偏头看过去，阳光映照，青色瞳仁好似午后随风送香的薄荷叶，其内却是一片淡漠。她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黄绾春的确是重生了。
前世她被万刃穿心，再次醒来，一切疼痛竟全部消失，身上连道疤痕也不见。她先是重生到了一个名叫“现代”的时空。
“让一下，请让一下。”
黄绾春挤开游客，走到崖前，对深谷发出赌咒：“重来一世我要升级复仇步步为营，用生民鲜血凭吊我受过的屈辱，让诸天仙神为前世的我殉葬……”
咳，并不会。吼来发泄一下而已，不必在意。
她找了个山洞大睡特睡，与落霞同醒，山月同醉，整日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经过几个月的消极怠工、摆烂弃世，黄绾春正式下山接触世界，了解到这个时空已无天界。神、仙、魔、妖、人、鬼六大生灵，如今只剩下人类。
是个很安全的时空。
身边莫名跟了只狗皮膏药似的白衣男鬼，黄绾春给它取名“小白”。
小白又聋又哑，还毁了容，不过，着实贤惠顾家，自从黄绾春答应接纳它，沽酒做饭，铺床洗衣，便都被它一力承包。
深感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黄绾春，于是开始在这个时空种花养老。
不料没活几年，她便赶上一次极端分子连环车祸案。
小白舍身护下她，自己重新化为了一缕残魂。
甫一殒身，小白的命魂便以迅雷之速，向远方飘去，黄绾春死死拽着它，一阵天昏地暗，回到了这个时空。
正是大越王朝摇摇欲坠之际，前世她和穆书愿初见那年前推两个甲子。
大越太子穆书愿，九岁流落民间，十一岁斩厉鬼无数，乡里称赞，得修道界新锐宗派“白云观”掌门应遥青眼，收为开山大弟子。
十五岁，其父越献帝诛杀权臣，稳坐帝位，派兵迎太子回宫。太子以磨炼性情、增长阅历为由，不从。
应遥和越献帝都不知道的是，机缘巧合，穆书愿发现自己体质诡异，竟能随意出入阴阳两界。
彼时冥界无主，一片混乱。穆书愿出没其间，与怨魂厉鬼杂处，嘘寒问暖，殷殷关怀，助它们安然转生；相与多年，二十一岁，暂摄冥王之位，二十四岁，应鬼心所向，正式成为冥王。
前世黄绾春初见穆书愿，他已将近一百五十岁，只因常年呆在冥界，阴气侵体，故而身形不老，始终貌如少年。
今年穆书愿二十四，正式成为冥王，做九日安魂醮，小白的命魂，就是被他的安魂醮招来的。
只能说小白和这人格外投缘，为了响应他的招魂仪式，竟然不惜穿越时空。
正因如此，黄绾春刚回到这个时空时，是落在冥界。
阴阳两界壁垒森严，不可逾越，要想回阳，只能上阴司央求穆书愿。
然而，据她重生后反思，枕边人就是最危险的人，前世体内欲魔，很有可能就是穆书愿种下的。
黄绾春今生不愿再多招惹这人。
她在冥界呆了十多天，准备想办法溜回阳间，不料被穆书愿发现了。
黄绾春只好别别扭扭和他相处。之后穆书愿送她回了阳，黄绾春便再不肯见他了。
绛云和佟盛仍在七嘴八舌劝她，黄绾春揉揉耳朵，轻唤了声“怀青”。
发间牵牛花蔓应声飞出，瞬间暴长数丈，张牙舞爪冲向下方几人。
“妖怪！！”
众人疾奔而去。
“有妖怪害人么？在哪里？”
“那边！！”
一阵风踅过，三个男人站在了杏树下，个个挺拔矫健。
三人仰头看去，仿佛吃了晴天霹雳，难以置信道：“四……四娘？！”
灵霄殿上金柱灿然，却空荡得可怕，唯一活物，只有白玉地面那位绿衣少女。
罗衫轻薄，又卧在凉玉上，少女却似热极，浑身软成一滩泥，黑发湿哒哒贴在脖颈，双手扒着衣领，泄出一片嫩红春光。
而这画面，纤毫不差，倒映在空中一只硕大而冷漠的眼睛里，那是天界的通影阵。通影阵将这画面，纤毫不差，传送至下界千百妖尊庙。
妖尊庙前信徒成群，共同窥伺着这幅勾人图景。
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有人叹气，有人满脸厌恶别过身，又忍不住斜着眼看。
有人说：“她在干嘛？她怎么那么恶心？”
“这就是妖吗？见识了。”
“哼，它们妖界顺顺当当就尊个女的为主，如此牝鸡司晨，你能指望它们文明到哪儿去？”
有人说：“我就知道，一个女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信徒？一定是靠……”
“说实话，她是个什么货，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当她信徒，也是想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就是她这身材，啧啧，小了点儿。”
“你不知道，有人就喜欢这样的。”
大片大片的厌恶与亵渎情绪，落在灵霄殿那少女身上，便是大波大波的法力流失。
她侧身蜷了起来，双手抱头，热泪淌在地面，浸着滚烫的脸颊。
为何玉帝要在空中布下通影阵？为何她杀进灵霄殿，还未开打，玉帝便带众神主动撤离？此时的她，总算明白了。
好恨……
恨天界那群卑鄙小人，这算什么？打不过就耍阴招么？
恨下界那群所谓信徒，分明是他们求她作主，求她杀入玉京，改换江山，此时正是她和玉皇大帝你死我活之际，他们说走就走了么？他们轻飘飘走掉，留她等死么？
人界忌谈女子的欲望，她也有所耳闻，可是，旱灾几十年，她走遍大江南北，施法助人稼穑，难道几十年救民水火，竟不敌这短短数息的画面么？她是受害者，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么？她不明白，她实在不明白。
更恨她自己，体内何时有了只欲魔？是谁在她体内种了欲魔？她竟无半点头绪。恨自己多管闲事，旱灾连年，与她何干，她又不愁吃喝，为什么要帮人类，为什么要帮他们反天帝？
地面颤动，凛凛战甲声传入殿内，严严实实将少女包围。
白花花的兵刃在眼前乱闪，耳畔嗡嗡地响，少女不知道自己在杀谁，谁在杀她，只知每捅出一刀，身上便会挨数十道同等的伤，疼得入骨，疼得钻心。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少女被攥着衣襟提在半空，艰难抬起眼皮，从阵阵发黑的视野里，分辨出一位铠甲女将，面容俊美而锐利，少女认得她，天界首席大将，太微帝君。
少女已是有气无力，却仍眼角下折，笑道：“太微帝君身为女子，在天界，受过不少轻视吧？”
太微面容变得扭曲，提她衣襟的手一阵阵发抖，良久，咬牙道：“简直……简直死不悔改！”
“呃……”
最后一字出口，少女已被奋力掼下云层。
一只苍鹰划过眼前，羽毛在翼端漂亮地铺展，自由而张扬。
鹰隼可以高飞，燕雀可以低翔。
漠北可以风沙弥漫，江南可以细雨连绵。
威严的皇城可以朱门紧闭可以饿殍遍野。
雄伟的苍天可以雨露可以雷霆可以瑞雪可以旱涝……
而她，却因为情欲的片刻翻涌，理当受千夫唾骂，万刃穿身。
凉风擦过伤口，天兵阵列越来越小，她想呕吐，不知是因为疼痛过甚，还是因为失重的眩晕。
万千兵刃从云端落下，精准刺入少女的心脏。
-
登州城三面环海，水路通畅，往来客商不绝，一派热闹繁华，因前贤苏学士曾在此游宦，城中更添几分文人雅气。佟盛经商至此，一眼相中宝地，便起房屋，置田产，安顿下来。
不久，佟盛行旅期间，与江淮一带曲中第一名妓绛云情投意合，二人各出所有，凑足银钱，除了绛云的贱籍，佟盛便一顶青轿，将绛云抬进了登州家门。
父亲在朝官居高位，家中老妻又贤惠不妒，纳个小妾进家，对佟盛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剩下只需进衙门登记户籍，走完流程。
然而，佟盛没想到，登州——乃至整个山东路，不知何时，生出个堪称荒谬的规定：严禁男人纳妾！
“通融通融吧，李参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准男人纳妾，全天下哪有这等规定啊……”
佟盛被强行领出州衙大门。
李参军为难道：“佟衙内，不是小人们不知变通，实在是……哎！我们也是为您考虑啊！实在是‘危大人’查得严……”
他看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压低声音：“依小人看，您快些把那绛云娘子请出家门才是正理，若是让危大人发现，恐怕不只您性命难保，弄不好，贵府上下几十口都得搭进去！”
“佟郎。”
香风袭人，一位温婉的美妇掀帘下车，婢女搀扶而来。她向二人款款见礼，柔声道：“若是为难……”
佟盛当即打断：“没有为难，云儿，佟某答应绝不亏待你，一定给你个名分。”
“噗嗤——”空中一声娇笑，一个黄莺般的少女音传来：“你若真不肯亏待她，就该放她走，自己轻轻巧巧演些深情戏码，便把她栓在身边给你当牛做马，这就是不亏待？”
众人抬头，衙门前一株花瓣纷飞的大杏树上，倚坐一位妙龄少女，身材娇小，雪肤花貌，正跷着二郎腿，拿着酒葫芦喝酒。蝶黄对襟短衫，芽绿收脚灯笼裤，没有穿鞋，双足只随意绕了几圈白布条，露出小巧的脚趾和红嫩嫩的脚跟。
这是谁家小娘子？鞋都不穿，就瞒着大人出来爬树玩。
李参军：“小娘子，赶紧回家去，这儿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佟盛：“这位小娘子，怎么说话呢？家里人没教过你礼数吗？”
绛云却听出端倪，问道：“小娘子似是本地人，此间风俗因何而起，如何可解，小娘子可知？”
少女懒懒道：“略知一二。”
齐鲁之地，乃危、虚、奎、娄四宿分野，若她猜得不错，他们口中的“危大人”，正是被贬下界的二十八宿之一，危月燕。
不只这个，她还知道，再过大约百年，人间水源便会渐渐枯竭，地面成片干裂，花草树木会像秃顶之人的头发一样，一把把掉光，剩下一群干坐等死的难民。
天界众仙赖凡人信念而存，待人界消失，众仙陨落便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一切与她何干？
绛云福身道：“还望小娘子不吝赐教！”
少女偏头看过去，阳光映照，青色瞳仁好似午后随风送香的薄荷叶，其内却是一片淡漠。她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黄绾春的确是重生了。
前世她被万刃穿心，再次醒来，一切疼痛竟全部消失，身上连道疤痕也不见。她先是重生到了一个名叫“现代”的时空。
“让一下，请让一下。”
黄绾春挤开游客，走到崖前，对深谷发出赌咒：“重来一世我要升级复仇步步为营，用生民鲜血凭吊我受过的屈辱，让诸天仙神为前世的我殉葬……”
咳，并不会。吼来发泄一下而已，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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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月的消极怠工、摆烂弃世，黄绾春正式下山接触世界，了解到这个时空已无天界。神、仙、魔、妖、人、鬼六大生灵，如今只剩下人类。
是个很安全的时空。
身边莫名跟了只狗皮膏药似的白衣男鬼，黄绾春给它取名“小白”。
小白又聋又哑，还毁了容，不过，着实贤惠顾家，自从黄绾春答应接纳它，沽酒做饭，铺床洗衣，便都被它一力承包。
深感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黄绾春，于是开始在这个时空种花养老。
不料没活几年，她便赶上一次极端分子连环车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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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殒身，小白的命魂便以迅雷之速，向远方飘去，黄绾春死死拽着它，一阵天昏地暗，回到了这个时空。
正是大越王朝摇摇欲坠之际，前世她和穆书愿初见那年前推两个甲子。
大越太子穆书愿，九岁流落民间，十一岁斩厉鬼无数，乡里称赞，得修道界新锐宗派“白云观”掌门应遥青眼，收为开山大弟子。
十五岁，其父越献帝诛杀权臣，稳坐帝位，派兵迎太子回宫。太子以磨炼性情、增长阅历为由，不从。
应遥和越献帝都不知道的是，机缘巧合，穆书愿发现自己体质诡异，竟能随意出入阴阳两界。
彼时冥界无主，一片混乱。穆书愿出没其间，与怨魂厉鬼杂处，嘘寒问暖，殷殷关怀，助它们安然转生；相与多年，二十一岁，暂摄冥王之位，二十四岁，应鬼心所向，正式成为冥王。
前世黄绾春初见穆书愿，他已将近一百五十岁，只因常年呆在冥界，阴气侵体，故而身形不老，始终貌如少年。
今年穆书愿二十四，正式成为冥王，做九日安魂醮，小白的命魂，就是被他的安魂醮招来的。
只能说小白和这人格外投缘，为了响应他的招魂仪式，竟然不惜穿越时空。
正因如此，黄绾春刚回到这个时空时，是落在冥界。
阴阳两界壁垒森严，不可逾越，要想回阳，只能上阴司央求穆书愿。
然而，据她重生后反思，枕边人就是最危险的人，前世体内欲魔，很有可能就是穆书愿种下的。
黄绾春今生不愿再多招惹这人。
她在冥界呆了十多天，准备想办法溜回阳间，不料被穆书愿发现了。
黄绾春只好别别扭扭和他相处。之后穆书愿送她回了阳，黄绾春便再不肯见他了。
绛云和佟盛仍在七嘴八舌劝她，黄绾春揉揉耳朵，轻唤了声“怀青”。
发间牵牛花蔓应声飞出，瞬间暴长数丈，张牙舞爪冲向下方几人。
“妖怪！！”
众人疾奔而去。
“有妖怪害人么？在哪里？”
“那边！！”
一阵风踅过，三个男人站在了杏树下，个个挺拔矫健。
三人仰头看去，仿佛吃了晴天霹雳，难以置信道：“四……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