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节课上，柳柏杨又一次被小许老师点名批评。
“柳柏杨！又楞什么神呢？”
柳柏杨迅速回了神，把目光直直盯向黑板。
“你看黑板干嘛呢？那黑板上写字了吗？”小徐老师一手捧着书，一手掐着腰冲他喊道。
班上一些同学哄笑了起来。
柳柏杨赶紧低下头来。
看他那木木的样子，小许老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看书啊！你上课只带脑袋不带脑仁是怎么地呢？”
老师在课上只要不讲课，那说什么都是有趣的，更何况是在损人呢。
其他人立马笑成一团，班级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他那同桌笑得尤为夸张，捶着桌子叫他傻子，手里还攥着两张糖皮儿。
即使被全班人取笑，柳柏杨仍旧面无表情。
可放在暗处的手却紧紧握着，好像只要自己保持平静，就可以抵御一切忧惧与攻击。
“唉呀妈呀真费劲，你能听懂人话吗？我让你看书，你眼睛看着地下干什么？”
柳柏杨的平静在老师眼里，是典型的“油盐不进”，被批评后不仅面无愧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许老师更来气了，拧着眉毛又说了两句。
“你能不能念，不能念赶紧让你妈给你领走，别在这里耽误大家的时间！”
感受到了老师的怒火，教室里立马安静如鸡。
在看上级脸色这件事上，祖国的花朵们自幼儿园起就“训练有素”了。
然后课堂继续。
第一节课间，柳柏杨罕见的起身走出了屋外，但没人注意他去干什么。
他再没回来过。
午休前最后一节课，小许老师里里外外怎么也找不见人，才是真快吓丢了脑仁儿。
如果柳柏杨在幼儿园的哪个角落藏起来还好，他要是偷偷钻栅栏跑了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番搜索无果后，小许老师劝回想要帮忙找人的孩子们，命令大家都乖乖待在椅子上谁也不许动，然后跑着去大班找宋园长汇报。
宋园长正在幼儿园大班上课，见小许老师小脸煞白地过来，心中顿感不妙，于是暂停课堂快步走了出去。
宋园长离开教室后，大班的学生们躁动了起来，议论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调皮者如李超，紧忙猫着腰上前扒在门边，企图用“千里耳”听到只言片语。
“李超你快回座，别被老师发现啦。”
宋园长离开后，畅畅作为班长开始维护班级纪律。
李超没动，只伸出手来表示稍安勿躁。
“李超！”
“哎呀班长，出事了！”
李超回头，双手做喇叭状朝畅畅轻声喊着：“我听到小许老师说，你在中班的那个弟弟丢了！”
“什么！”
畅畅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她反映这么大，李超心里还有一丝小得意。
“我记得你说过，他叫柳什么杨是吧。”
畅畅焦急地点点头。
“那就是他了，小许老师刚说里里外外都找不见他人了，可能跑出去了！”
李超眉飞色舞地说着。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飘过一个人影，踏实稳重的大班长竟然原地起飞冲了出去。
“畅畅！”
窦里奇看她突然往出跑，想把她叫住。
可来不及了，她已经从李超面前飞过，开门冲了出去。
李超反应过来后，冲门缝喊着。
“班长！你快回来啊班长！别让老师发现你了……”
“完了完了，老师也舍不得罚班长，那八成要罚我了。”
李超呜呼哀哉地回了座，还被窦里奇狠狠地剜了一眼。
他委屈得不行，朝她可怜巴巴地说：“这也不能怪我吧，你别生气啊奇奇~”
“你闭嘴！”
窦里琦冲他摔了下铅笔盒，转过脸去。
“……”
李超小手往嘴边那么一拉，嘴巴就跟被缝住了一样，再也不敢吱声了。
畅畅冲出去后，正好和两位老师六眼相对。
“……”
妈耶，冲动了。
她重新带上好学生面具，打算说点有关班级纪律的屁话来搪塞老师。
好在宋园长没有深究，见畅畅出来便说：
“正好要进去找你呢，你家里电话号多少？是通讯录里留的那个吗？好的，谢谢，你回去管好班级纪律，一会儿下课铃响带同学们排队去食堂吃饭。”
畅畅踌躇了两秒后，并没有知趣地回到教室。
她张了张嘴，终于鼓起勇气说：“老师，柳柏杨胆子小，不会跑出去的，他一定就在园里猫着呢，请让我去找找吧！”
她声音很大，却不敢直视宋院长的眼睛。
这边小许老师皱着眉头轻斥：“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宋园长就打断了：“你先去联系孩子家长吧，怎么也得先让家里人知情。”
然后弯下腰对上畅畅的眼睛和蔼地说：“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你先回去，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大班长，先不要和其他同学讲哦~”
畅畅知道，这个时候点头撤退才是明智之举。
她是班长，应当最听老师的话，有些事情交给大人去做就好。
可自家的孩子丢了，这让畅畅哪里还能安心回去！
畅畅低着头，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幼儿园里的每个角落，心如鼓擂。
柳柏杨不喜欢陌生的地方，如果害怕，他会躲封闭的角落里，可刚刚老师把屋子内外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能还藏在哪里呢？
幼儿园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吗……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拔腿就跑。
他可能在那里！
畅畅猝不及防的动作把宋院长吓了一跳，看眼怎么叫也叫不回，她干脆跟在畅畅屁股后头追。
畅畅一口气跑到幼儿园院内的边角处，那里是安置娱乐设施的地方。
还没到下午活动课的时间，这帮“老家伙”们无人光顾，在秋风树影的映衬下稍显落寞。
畅畅脚步放轻，拍着胸口缓住呼吸，缓步走向金鱼滑梯。
“柳柏杨！”
看见藏在金鱼肚子里一动不动的小男孩，她心里又开心又生气。
不自觉的，带了些哭腔。
-------------------------------------
下午活动课的时候，孩子们都聚在院子里面自由玩耍，幼儿园里到处能听到童真童趣的欢声笑语。
教师办公室里，三个大人像犯错了的小学生一样并排坐着，脸上赔着笑，听小许老师列举着柳柏杨这两天来的种种“罪状”。
言而总之，就是让他们把孩子领走。
“你们不用再说了，这次所幸是没出什么事儿，那下回呢？下回他再往外跑，真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我负责不了！”
小许老师语气平平，但态度却很坚定。
柳梅王辛好话说尽，眼看沟通无果，只好悻悻离开。
无奈之下，最终还是王奶腆着脸转而向宋园长求情。
宋园长今年六十出头，和王奶是老相识了。
她在红星幼儿园里教了四十多年的书，陪伴了小镇几代人的童年。
王辛和柳梅以前都是在这里读的书，即使时隔多年，二人见到宋园长还是有些拘谨。
反而宋园长一脸和蔼地看着他们，还能叫出二人的小名。
她心里清楚这一家人是跑过来求情了，省去了含糊其辞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
“这件事情我也很为难，这回小许老师的确被吓得够呛，以为教师这碗饭都干到头儿了，她既然做了决定，我要是强把孩子再塞回去，那不是伤了她的心吗？”
宋园长的语气很诚恳，一家人也无颜再求情。
王奶和宋园长又寒暄了几句，知道她工作事多，便起身告别。
“小玉啊，给你和小许老师添了麻烦，我们一家人都挺抱歉的，孩子我们先领回家，啥时候有时间你过来家里吃个饭，就当是赔罪了。”
“宝珍姐，就是光看你的情面，我也不能让柏杨那孩子没有学上啊。”
一家人眼睛一亮，只等后话。
“我想着呢，直接把孩子转到大班来吧，我亲自看着，大家也省心些，而且……”
宋园长说着说着便笑了，“我看咱们的畅畅大班长对这个弟弟还挺上心的，他俩要是在一个班，畅畅也能照顾他，让他更快地融入进集体，你们觉得如何？”
哪还能如何？柳梅和王辛自然是千恩万谢了。
王奶想了想说，“那他万一要是跟不上大班学的知识该咋整啊？”
“那就是你们家长该操心的事了，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这孩子仍旧不听管教四处跑，或者学习进度一直跟不上的话，我这也难容得下，你们也要理解。”
一家人齐齐点头，这已经算是额外开恩，哪敢再敢有要求。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柳梅紧绷着的神经一直到这里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以后的重心就是要在孩子学习方面抓紧了。
王奶：“你俩先去看看孩子吧，我再和宋园长多唠两句，一会儿放学我去找你们。”
柳梅和王辛出门前，宋园长对二人说：“小许老师年纪轻、责任心重，开学前我和她聊过柳柏杨的情况，她也挺重视的，本以为多关注、多看管就能让孩子进步快一点，可是呢……”
她斟酌了一番：“心有些急了，方式用的也不大适合，总归还是教学经验有限，还要不断学习。所以今天这个事儿，也不完全怪孩子，我们大人也有责任，只有我们一起努力，用合适的方法，有足够的的耐心，孩子才会慢慢进步。所以回家别责怪孩子，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
夫妻俩站在门口，给宋园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姐妹俩相视一笑，宋园长摆了摆手说，“快去吧。”
等孩子们一走，老姐妹说起话来就更自在了。
“唉，我亲孙女上学都没有操过这份心儿，反而为了这半路的孙子到你这儿卖起老脸来了。”
王奶喝了半杯茶，叹气苦笑着。
宋园长微微起身为王奶的茶杯里填满水，说：“虽然上次吃了你家的喜酒，但我脑子里有时候还转不过来，你说这命运多神奇，这兜兜转转地，辛辛和小梅花这俩孩子倒凑一块儿去了。”
“谁说不是呢？”
王奶展颜笑道：“小梅花养在大萍姐家那些年，看着就和畅畅差不多大，逢人就爱笑，给我眼馋的啊，也想要个闺女。后来老也见不着了，一问才知道被她爹妈接城里上学去了，谁能想到再见面就成我们家的媳妇儿啦。”
她两手一拍，神色间很是满意。
宋园长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有福的人啊，辛辛这一结婚，家里就又热闹起来了。”
王奶上扬的嘴角上挂着一丝欣慰：“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能成个家，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你说青荷刚死那两年，我家老大就跟丢了魂儿一样，邋里邋遢的没个人样。小梅花这些年在城里过的也不好，不然也不能带着孩子回来。现在好了，我家老大有人管了，我们畅畅也有了个疼她的妈妈，我跟你说啊，我就是现在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老姐姐你得好好保重身体，怎么也得看着畅畅出嫁啊！”
提起畅畅，王奶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不少，“我呀，都不盼这个，就盼着我们畅畅以后能考个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可别像我这样……”
话说到这儿，她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只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再继续讲下去。多年老友，有些话不言自明。
宋园长走过去，握着王奶的手，像小姑娘一样调皮地眨眨眼说：
“哪能像你呢？我们畅畅可顶顶的聪明！幼儿园里谁不夸啊？想你年轻的时候，学个算盘打了半年都弄不明白，把帐算错了被你妈满街追着打，我还记得呢！”
“你个老东西，好事儿你不记，这种事儿你就能记大半辈子！你破头烂腚的时候我也记着呢……”
这个年纪被闺蜜翻起旧账，老姐妹俩都笑得开怀，两张饱含岁月的面庞凑在一起，天真得竟像屋外的孩子们一样。
“柳柏杨！又楞什么神呢？”
柳柏杨迅速回了神，把目光直直盯向黑板。
“你看黑板干嘛呢？那黑板上写字了吗？”小徐老师一手捧着书，一手掐着腰冲他喊道。
班上一些同学哄笑了起来。
柳柏杨赶紧低下头来。
看他那木木的样子，小许老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看书啊！你上课只带脑袋不带脑仁是怎么地呢？”
老师在课上只要不讲课，那说什么都是有趣的，更何况是在损人呢。
其他人立马笑成一团，班级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他那同桌笑得尤为夸张，捶着桌子叫他傻子，手里还攥着两张糖皮儿。
即使被全班人取笑，柳柏杨仍旧面无表情。
可放在暗处的手却紧紧握着，好像只要自己保持平静，就可以抵御一切忧惧与攻击。
“唉呀妈呀真费劲，你能听懂人话吗？我让你看书，你眼睛看着地下干什么？”
柳柏杨的平静在老师眼里，是典型的“油盐不进”，被批评后不仅面无愧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许老师更来气了，拧着眉毛又说了两句。
“你能不能念，不能念赶紧让你妈给你领走，别在这里耽误大家的时间！”
感受到了老师的怒火，教室里立马安静如鸡。
在看上级脸色这件事上，祖国的花朵们自幼儿园起就“训练有素”了。
然后课堂继续。
第一节课间，柳柏杨罕见的起身走出了屋外，但没人注意他去干什么。
他再没回来过。
午休前最后一节课，小许老师里里外外怎么也找不见人，才是真快吓丢了脑仁儿。
如果柳柏杨在幼儿园的哪个角落藏起来还好，他要是偷偷钻栅栏跑了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番搜索无果后，小许老师劝回想要帮忙找人的孩子们，命令大家都乖乖待在椅子上谁也不许动，然后跑着去大班找宋园长汇报。
宋园长正在幼儿园大班上课，见小许老师小脸煞白地过来，心中顿感不妙，于是暂停课堂快步走了出去。
宋园长离开教室后，大班的学生们躁动了起来，议论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调皮者如李超，紧忙猫着腰上前扒在门边，企图用“千里耳”听到只言片语。
“李超你快回座，别被老师发现啦。”
宋园长离开后，畅畅作为班长开始维护班级纪律。
李超没动，只伸出手来表示稍安勿躁。
“李超！”
“哎呀班长，出事了！”
李超回头，双手做喇叭状朝畅畅轻声喊着：“我听到小许老师说，你在中班的那个弟弟丢了！”
“什么！”
畅畅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她反映这么大，李超心里还有一丝小得意。
“我记得你说过，他叫柳什么杨是吧。”
畅畅焦急地点点头。
“那就是他了，小许老师刚说里里外外都找不见他人了，可能跑出去了！”
李超眉飞色舞地说着。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飘过一个人影，踏实稳重的大班长竟然原地起飞冲了出去。
“畅畅！”
窦里奇看她突然往出跑，想把她叫住。
可来不及了，她已经从李超面前飞过，开门冲了出去。
李超反应过来后，冲门缝喊着。
“班长！你快回来啊班长！别让老师发现你了……”
“完了完了，老师也舍不得罚班长，那八成要罚我了。”
李超呜呼哀哉地回了座，还被窦里奇狠狠地剜了一眼。
他委屈得不行，朝她可怜巴巴地说：“这也不能怪我吧，你别生气啊奇奇~”
“你闭嘴！”
窦里琦冲他摔了下铅笔盒，转过脸去。
“……”
李超小手往嘴边那么一拉，嘴巴就跟被缝住了一样，再也不敢吱声了。
畅畅冲出去后，正好和两位老师六眼相对。
“……”
妈耶，冲动了。
她重新带上好学生面具，打算说点有关班级纪律的屁话来搪塞老师。
好在宋园长没有深究，见畅畅出来便说：
“正好要进去找你呢，你家里电话号多少？是通讯录里留的那个吗？好的，谢谢，你回去管好班级纪律，一会儿下课铃响带同学们排队去食堂吃饭。”
畅畅踌躇了两秒后，并没有知趣地回到教室。
她张了张嘴，终于鼓起勇气说：“老师，柳柏杨胆子小，不会跑出去的，他一定就在园里猫着呢，请让我去找找吧！”
她声音很大，却不敢直视宋院长的眼睛。
这边小许老师皱着眉头轻斥：“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宋园长就打断了：“你先去联系孩子家长吧，怎么也得先让家里人知情。”
然后弯下腰对上畅畅的眼睛和蔼地说：“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你先回去，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大班长，先不要和其他同学讲哦~”
畅畅知道，这个时候点头撤退才是明智之举。
她是班长，应当最听老师的话，有些事情交给大人去做就好。
可自家的孩子丢了，这让畅畅哪里还能安心回去！
畅畅低着头，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幼儿园里的每个角落，心如鼓擂。
柳柏杨不喜欢陌生的地方，如果害怕，他会躲封闭的角落里，可刚刚老师把屋子内外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能还藏在哪里呢？
幼儿园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吗……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拔腿就跑。
他可能在那里！
畅畅猝不及防的动作把宋院长吓了一跳，看眼怎么叫也叫不回，她干脆跟在畅畅屁股后头追。
畅畅一口气跑到幼儿园院内的边角处，那里是安置娱乐设施的地方。
还没到下午活动课的时间，这帮“老家伙”们无人光顾，在秋风树影的映衬下稍显落寞。
畅畅脚步放轻，拍着胸口缓住呼吸，缓步走向金鱼滑梯。
“柳柏杨！”
看见藏在金鱼肚子里一动不动的小男孩，她心里又开心又生气。
不自觉的，带了些哭腔。
-------------------------------------
下午活动课的时候，孩子们都聚在院子里面自由玩耍，幼儿园里到处能听到童真童趣的欢声笑语。
教师办公室里，三个大人像犯错了的小学生一样并排坐着，脸上赔着笑，听小许老师列举着柳柏杨这两天来的种种“罪状”。
言而总之，就是让他们把孩子领走。
“你们不用再说了，这次所幸是没出什么事儿，那下回呢？下回他再往外跑，真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我负责不了！”
小许老师语气平平，但态度却很坚定。
柳梅王辛好话说尽，眼看沟通无果，只好悻悻离开。
无奈之下，最终还是王奶腆着脸转而向宋园长求情。
宋园长今年六十出头，和王奶是老相识了。
她在红星幼儿园里教了四十多年的书，陪伴了小镇几代人的童年。
王辛和柳梅以前都是在这里读的书，即使时隔多年，二人见到宋园长还是有些拘谨。
反而宋园长一脸和蔼地看着他们，还能叫出二人的小名。
她心里清楚这一家人是跑过来求情了，省去了含糊其辞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
“这件事情我也很为难，这回小许老师的确被吓得够呛，以为教师这碗饭都干到头儿了，她既然做了决定，我要是强把孩子再塞回去，那不是伤了她的心吗？”
宋园长的语气很诚恳，一家人也无颜再求情。
王奶和宋园长又寒暄了几句，知道她工作事多，便起身告别。
“小玉啊，给你和小许老师添了麻烦，我们一家人都挺抱歉的，孩子我们先领回家，啥时候有时间你过来家里吃个饭，就当是赔罪了。”
“宝珍姐，就是光看你的情面，我也不能让柏杨那孩子没有学上啊。”
一家人眼睛一亮，只等后话。
“我想着呢，直接把孩子转到大班来吧，我亲自看着，大家也省心些，而且……”
宋园长说着说着便笑了，“我看咱们的畅畅大班长对这个弟弟还挺上心的，他俩要是在一个班，畅畅也能照顾他，让他更快地融入进集体，你们觉得如何？”
哪还能如何？柳梅和王辛自然是千恩万谢了。
王奶想了想说，“那他万一要是跟不上大班学的知识该咋整啊？”
“那就是你们家长该操心的事了，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这孩子仍旧不听管教四处跑，或者学习进度一直跟不上的话，我这也难容得下，你们也要理解。”
一家人齐齐点头，这已经算是额外开恩，哪敢再敢有要求。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柳梅紧绷着的神经一直到这里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以后的重心就是要在孩子学习方面抓紧了。
王奶：“你俩先去看看孩子吧，我再和宋园长多唠两句，一会儿放学我去找你们。”
柳梅和王辛出门前，宋园长对二人说：“小许老师年纪轻、责任心重，开学前我和她聊过柳柏杨的情况，她也挺重视的，本以为多关注、多看管就能让孩子进步快一点，可是呢……”
她斟酌了一番：“心有些急了，方式用的也不大适合，总归还是教学经验有限，还要不断学习。所以今天这个事儿，也不完全怪孩子，我们大人也有责任，只有我们一起努力，用合适的方法，有足够的的耐心，孩子才会慢慢进步。所以回家别责怪孩子，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
夫妻俩站在门口，给宋园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姐妹俩相视一笑，宋园长摆了摆手说，“快去吧。”
等孩子们一走，老姐妹说起话来就更自在了。
“唉，我亲孙女上学都没有操过这份心儿，反而为了这半路的孙子到你这儿卖起老脸来了。”
王奶喝了半杯茶，叹气苦笑着。
宋园长微微起身为王奶的茶杯里填满水，说：“虽然上次吃了你家的喜酒，但我脑子里有时候还转不过来，你说这命运多神奇，这兜兜转转地，辛辛和小梅花这俩孩子倒凑一块儿去了。”
“谁说不是呢？”
王奶展颜笑道：“小梅花养在大萍姐家那些年，看着就和畅畅差不多大，逢人就爱笑，给我眼馋的啊，也想要个闺女。后来老也见不着了，一问才知道被她爹妈接城里上学去了，谁能想到再见面就成我们家的媳妇儿啦。”
她两手一拍，神色间很是满意。
宋园长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有福的人啊，辛辛这一结婚，家里就又热闹起来了。”
王奶上扬的嘴角上挂着一丝欣慰：“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能成个家，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你说青荷刚死那两年，我家老大就跟丢了魂儿一样，邋里邋遢的没个人样。小梅花这些年在城里过的也不好，不然也不能带着孩子回来。现在好了，我家老大有人管了，我们畅畅也有了个疼她的妈妈，我跟你说啊，我就是现在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老姐姐你得好好保重身体，怎么也得看着畅畅出嫁啊！”
提起畅畅，王奶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不少，“我呀，都不盼这个，就盼着我们畅畅以后能考个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可别像我这样……”
话说到这儿，她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只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再继续讲下去。多年老友，有些话不言自明。
宋园长走过去，握着王奶的手，像小姑娘一样调皮地眨眨眼说：
“哪能像你呢？我们畅畅可顶顶的聪明！幼儿园里谁不夸啊？想你年轻的时候，学个算盘打了半年都弄不明白，把帐算错了被你妈满街追着打，我还记得呢！”
“你个老东西，好事儿你不记，这种事儿你就能记大半辈子！你破头烂腚的时候我也记着呢……”
这个年纪被闺蜜翻起旧账，老姐妹俩都笑得开怀，两张饱含岁月的面庞凑在一起，天真得竟像屋外的孩子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