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鸦一个人住在海边的破屋里,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就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有一天,她从海边拖回一个人,那个人她知道,听别的精怪说过好多次,他叫琰晦,是九天玄火神龙,他的眉心有一簇火苗。

    小乌鸦抓着他肩膀的衣服把人拖回了院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华贵的衣服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可是他已经死了。

    小乌鸦几乎抓不住那滑不溜手的丝线,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了被海水打湿搅在一起的衣摆,摆正了因为拖拽歪斜的双腿,他的靴子真好看,又小又精致,小乌鸦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天边乌云滚滚,海浪也愈发汹涌,哗啦哗啦地冲刷着岸边的礁石,马上就要下雨了,下雨就没办法出门,雨水会打湿她的毛,她飞不起来也找不到吃的,可能又要饿上几日。

    看看躺在院中的男人,想想自己干瘪的肚皮,小乌鸦决定先去觅食,回来了再找个地方把人埋了,他生的这样好看,活着的时候呼风唤雨,死了也不应该被鱼儿野兽啃食,他应该体面的活,也应该体面的死。

    小乌鸦跑进屋里找来一张破席盖在他身上,怕被风刮跑了还拿石头压住四角,他是死人,不能进屋,那不吉利,虽然小乌鸦本身就不吉利,但她做人这么久算半个人类了,人类忌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不要做。

    做完这一切,小乌鸦风风火火地跑开了,她要在狂风来袭前多捕些鱼,回来穿成串晒成干,这样就可以好几天不用出门啦!

    小乌鸦展开翅膀,乌黑锃亮的羽毛泛着黑紫的光,她可真是只漂亮的乌鸦,可惜没人愿意欣赏,人们总把她视为不详,见到他都远远的躲开,有时候还会拿石头丢他,真可笑,福兮祸兮鸦先知,鸦族本是祥瑞,为了警示人类厄运的到来却因此被冠以罪恶之名,愚蠢。

    愚蠢的不止是人类,还有鱼,蠢头蠢脑的鱼随着浪花翻滚,它们还以为浪花是欢乐的温床,殊不知那是它们的葬身的修罗场。

    小乌鸦俯冲下去,尖利的喙一下子洞穿了傻鱼的身体,那鱼扑腾着尾巴被丢在沙滩上,小乌鸦脚不落地,干净利落地衔起第二条大肥鱼,鱼群一片骚动,片刻后又安静下来,吐着泡泡翻滚,傻鱼总是会忘记上一刻发生了什么,所以下一刻就会被敌人捕获。

    小乌鸦也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是她觉得自己跟这些只知道吐泡泡的蠢鱼不一样,她只是因为活的太久了,久到不需要刻意去记得一些事,因为每天每天都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抓够了鱼,雨水也终于随着一声炸雷倾盆而至,小乌鸦落地的瞬间变成一个清秀的少女,她赤着脚,把鱼兜进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抱起来朝家跑。

    摇摇欲坠的木门从外面被撞开,咣当一声弹在墙上,小乌鸦顾不得关门,她的毛都湿透了,虽然他现在是人,但她能感觉到她的毛正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小乌鸦抱着鱼风也似的跑进屋里,片刻后又哒哒哒地跑回来,人呢?

    她没忘记刚才从海边拖回来的死人就躺在院子里,现在院子里只有一张空荡荡的破凉席,人呢?

    眼角银光微闪,小乌鸦条件反射地侧身避开,一道剑光擦着她的胳膊落下,本就破烂的衣服被削去了半条袖子,怀里的鱼呼呼啦啦掉了一地,每个鱼的肚子上都有一个洞,腥味四散。

    那剑一击未成也并未再度出手,想来也是强弩之末,不然小乌鸦失去的可就不止一个袖子了,现在那持剑人正撑着剑半跪在地,凌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只有眉心那一簇鲜红的火。

    他喘息粗气,勉勉强强汇成一句话,说的也气若游丝断断续续:“你、你是何人?”

    小乌鸦没听清,但那语气里久居上位的傲慢却分辨的清楚,她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你在问我是谁吗?我是小乌鸦。”

    那人也没听清,他太虚弱了,闭气太久耳朵里都是嗡鸣声,他伤入肺腑,刚才那一剑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撑在地上的剑终于再无以为继,“铮”地一声化为一道银光消失了,没了支撑的身体轰然倒塌,砸在那一堆臭鱼烂虾上。

    小乌鸦撇撇嘴,鱼肠子都被挤出来了,真可惜。

    小乌鸦再一次拽着他的衣服把人拖进了屋里,既然不是死人,那就可以进屋了。

    她把琰晦安置在屋里唯一的木板床上,把粘在他身上的死鱼摘下来,将他精致的靴子脱下来好好的摆在床边,又拉了张破被把人盖起来,做完这一切转身出了门,蹲在地上捡撒了一地的鱼,下雨天真讨厌,又湿又黏,她的毛都要发霉了。

    想到这里,小乌鸦又哒哒哒地跑回屋里,这个人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人都泡白了,皮肤像透明的一样,他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会不会发霉?这样漂亮的衣服醒来还是要穿的吧?

    小乌鸦掀开被子,把他的衣服扒下来,挂在门上晾起来,这才又给他盖上破被出去了。

    琰晦是被熏醒的。

    他浑身上下都是鱼腥味,哦,对,他应该“死”在东海,那确实该有些鱼腥味。

    鼻尖的鱼腥味挥之不去,整个空气里都是潮湿黏腻的臭,他是躺在死鱼堆里了吗?

    唇角被撬开,温热腥臭的液体顺着唇缝灌了进去,他死死咬住牙关,如此不洁之物如何进得了口?他宁愿死!

    小乌鸦把鱼汤放在桌上,看着紧闭双唇的人有些无奈,吃不进去东西怎么办?他已经躺了三天了,不吃不喝不动,要不是他眉心不停闪烁的那一簇火光,小乌鸦真的觉得这人是不是又死了。

    小乌鸦端起鱼汤自己咕噜咕噜吃了个干净,用手背抹了把嘴踢踢踏踏出了屋,大雨连续下了几天终于放晴了,她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似乎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晒晒毛,但这破落的院子实在没什么好去处,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呼啦一声展开翅膀,化作一只黑漆漆的鸟飞向天空,那才是鸟儿们该去的地方。

    孤岛四面环海,岛上峰高林茂,她从未想过离开过海边的木屋,即便是飞也仅在此处盘旋,她可以飞得很高,一直穿过云层,那里无穷无尽,永远也飞不到头。

    晒完太阳的小乌鸦心情非常不错,可是她刚一落地就被一把寒凉的剑抵住了咽喉,这次她连翅膀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你是乌鸦?”琰晦看起来像个活人了,剑稳稳的架在小乌鸦的脖子上,“你为什么没有死?”

    她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琰晦的剑划破了乌鸦的皮肤,有血从他颈间滴落,她不疼,她没有痛觉。

    “你要杀了我吗?”小乌鸦看着他,长睫毛遮不住她漆黑的瞳孔,那里面亮晶晶的,像是谁捧进一把星辰,“那你杀吧。”小乌鸦说,她不怕,她没有胆。

    苍天可鉴,她真的没有胆,也没有心。

    琰晦一怔,有什么东西在心窝处狠狠地捅了一下,千年前,也有一只乌鸦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她站在风中,黑袍黑发烈烈翻飞,她也有一双这样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张嘴就有大口大口的血涌出来,她说:“别为难,杀了我吧。”

    琰晦的手有些握不住剑,血珠顺着剑韧淌了下来,没入剑身不见了,他像被一片叶子割伤了眼角,红蛛瞬间布满双眼。

    他扬手挥剑,小乌鸦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只听轰隆一声,她的茅草屋塌了。

    “走!”琰晦一把抓起呆愣的乌鸦,足底一点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仰颈长啸化作一条银色巨龙盘旋着冲向云端,小乌鸦还来不及惊讶,银光一闪巨龙又“噗”的一下消失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体力不支又变回去了,只是这次没有变成那个好看的男人,而是化作一条小小的细虫,闪着微弱的银光滚落下去,眼看就要跌到礁石上摔死了。

    小乌鸦长翅一展俯冲先去,用鸦喙衔起细虫……细龙,她侧身一避躲过一道赤光,那光又疾又厉削掉了乌鸦的几片羽毛。

    小乌鸦头也不回的振翅疾飞,后面赤刃不减一道道红光擦着她的翅膀削过,银龙在他嘴里奄奄一息:“……你用什么东西衔我?!”

    小乌鸦不能张嘴,但不妨碍她在心里嘲笑这条愚蠢的傻龙,还能是什么,你都说衔了。

    银龙扭动了一下细弱的身子,想用龙角去抵坚硬的鸟喙:“放开!像什么样子?!我情愿死!”

    小乌鸦被他搅的分了神,一不小心差点没刹住撞到石壁上,她急忙侧身贴着山体钻进一条细小的缝隙,巨翅也在瞬间缩小变成普通乌鸦大小,身后传来一阵乒乓声,竟是追兵躲避不及撞上了山崖,但对方显然数量众多,后面的立刻反应过来顺着岩缝追了进去。

    乌鸦变小了,嘴里的银龙就显得大了,他又不停挣动,几次乌鸦都差点衔不住他,脖子上的伤口也开始淌血,一些温热的血点子溅到银龙身上,银龙再也忍受不住了怒喝一声:“够了!”

    紧接着他挣脱出来,银光一闪眼前出现一条巨龙,他竟是不顾生死又膨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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