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史府,倾城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她没进宫之前,家中也只有她、小昭、半月和爹爹。

    可如今她和小昭进了宫,半月在北蛮,现下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这偌大的御史府瞬间便没了生气,安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正厅里也没有人,倾城不禁愈加疑惑了起来。

    走过游迂廊,经过爹爹的房间,里面却突然传来对话声。

    倾城靠窗仔细一听,竟是爹爹和另一个男人,她透过窗子微开的缝隙里看去,发现那个男人就是之前她在御史府见到的与爹爹商谈事情的那人。

    爹爹好几次与他见面,并且都如此小心,究竟是在干什么?

    倾城刚站在房外没多久,似乎就被爹爹察觉。

    他停止了与那男人的对话,然后起身走出来。

    倾城一慌,连忙走向门边,刚好迎上爹爹开门出来。

    “璟儿怎么回家了?”他浅笑着问道。

    “太后想见爹,让我回家来告知您一声。”

    “太后要见我,怎么不直接让高公公来传唤?”洛慧阳问了同她猜想一样的问题,倾城不解地摇了摇头,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屋里张望着。

    洛慧阳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然后说道,“那是爹的妹婿风行之。”

    说到这里,屋里的男人便起身走了出来,然后向倾城打招呼道:“璟儿,我是你的姑父。”

    此刻的他看上去与那日她所见到的有些不一样,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长布衣衫,一举一动都充满儒雅之风。

    姑父?她何时来又有了个姑父?

    这两人瞒着她到底在谋划什么神秘之事,都要用假身份来迷惑她了。

    心中虽疑惑不已,但倾城仍有礼地向那男人行礼道:“璟儿见过姑父。”

    “此次你姑父回来,是因为快到你姑姑的十年祭了。”洛慧阳的话再次令倾城惊愕不已。

    “姑姑?什么姑姑?”从不曾听说有个姑姑和姑父,可为什么现在这两个人就这么凭空冒出来了?难道这么多年,爹爹一直瞒着她吗?

    见倾城有些激动,洛慧阳连忙将她拉进房里,连一旁的鸢鸢也直接被忽略了。

    风行之将房门关上,洛慧阳才松开倾城的手。

    “璟儿,就是你不问起,此事也该向你说了。”洛慧阳与风行之的神情严肃,令倾城不禁为之一震。

    从来不曾有过什么事,是爹爹用上如此神色来与她说的。

    倾城安静下来,在圆桌旁坐下,静候两位长辈给她道出事实。

    却没想到两位接下来给她讲的故事,让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真有一位姑姑,据爹爹说,姑姑年轻时非常漂亮并且充满才气,与当时还是书生的姑父相恋。

    可是后来先皇看中了姑姑,便下旨召了姑姑进宫。

    皇命不可违,姑姑与姑父诀别,然后进了宫。

    在宫里,姑姑事事小心低调,并且极少见人,但还是让皇后,也就是如今的钰太后给撞见了,嫉妒心极强的皇后处处刁难姑姑,并且设计陷害于她。

    姑姑不甘此生冤死宫中,所以决定逃出宫去,却不想还是在流漪宫被杀害。

    倾城捂着胸口,艰难地喘着气。

    钰太后是个多么慈祥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洛慧阳倒了杯茶给她,又说道:“如今时隔二十年之久,我们本不该再追究此事。可是前些日子,宫中竟传出了钰太后在找‘血凤玉’一说。”

    倾城连忙问道:“‘血凤玉’是什么?”

    “血凤玉就是当年你奶奶传给你姑姑的传家之物,据传此物已有上千年光景。但是当时随着你姑姑被迫害,血凤玉也就失去了踪影,而今钰太后要再找出来,我们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倾城不禁打断爹爹的话,“我有个姑姑和姑父,为什么我竟然不知道。爹,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气氛因为倾城的话顿时冷凝了起来,洛慧阳不再说话,姑父也不说话,只有倾城气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她还是忍不住打破这寂静:“你们两个在商量着要做什么?”

    洛慧阳愣了愣,然后看向风行之,欲言又止,思索着事情该不该告诉她。

    姑父却点头示意爹爹可以说。

    半晌,爹爹才说道:“我们是想看看钰太后到底找血凤玉做何用。”

    虽然爹爹从不曾向她说过谎,可是此时此刻,她的直觉却不愿意相信爹爹的话,此生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但是在爹爹和姑父两人严谨目光的注视下,倾城不得不应声点头,暂时装作相信。

    “爹,你们查归查,但是能不能不要冒险去做危险之事?”倾城乞求道。

    洛慧阳看了眼姑父,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天色晚了,今天就在家里睡吧。”

    倾城点头应道:“我知道,爹。”

    走出房间,天幕近黑,星辰变幻闪烁。

    倾城长长地叹了口气,却看见鸢鸢正坐在不远处的游迂廊栏杆上,挂在空中的两脚不停摆动,头斜斜地靠在一旁的红漆木柱子上。

    倾城轻声踱过走过去,然后在她身旁坐下:“傻丫头,怎么还不去睡啊?”

    见倾城坐了下来,鸢鸢便亲昵地搂着她的手,撒娇似地说道:“鸢鸢要等姐姐啊。”

    倾城浅浅地笑了起来,然后抬头望向迷蒙的夜空,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人都变了,都离你而去,该怎么办?”

    因为倾城奇怪的问话,鸢鸢不禁侧首皱眉望着她:“姐姐,你怎么问这种问题呢?”

    片刻,她又说道,“姐姐放心,不管谁变了,鸢鸢都不会变的。”

    倾城看着她,渐渐笑了起来:“傻丫头,谢谢你。”

    她拉着她起来,然后带着她往客房走去。

    夜烛虽灭,可倾城却迟迟不能入睡。

    从小,身边疼她的人永远只有爹爹,没有娘亲,连自己有个姑姑竟然都不知道。

    爹爹虽视她为掌上明珠,可是府上除了她之外没有女眷,爹爹才将是孤儿的小昭带回家陪她。

    这些年,她们已亲如姐妹,小昭若是什么事瞒着她,那应该也是情非得已的吧。

    倾城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没办法睡着。

    无奈地起床,披了件外衣,然后走出房间。

    走着走着竟来到西院明珠楼,明珠楼便是以前娘亲的绣房,这里的房间自从被爹上锁了之后,就再没有人进去过了。

    倾城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明珠楼,此刻竟有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想着,她的脚已经踏了进去,但她惊讶地发现,那门上竟然没有被上锁?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爹爹进来过后忘记锁上了?

    怀着疑惑,倾城推开门进去,她以为迎面一定会扑来一股房间常年不使用后的腐朽味,可是意外地竟然让她闻到了淡淡的馨香。

    明珠楼分为三层,一楼是娘亲的书房,小时候娘亲总爱在这里读书作画,但那时候她尚年幼,对往事也记得不太清楚。

    二楼则是娘亲专用的绣房,娘亲就是在这里给她和爹爹做出了那一件件漂亮的衣裳,至今倾城仍保存着娘亲在她小时候给她做的那些衣裳。

    而三楼,是作何用处,藏着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亦从来没有人去过。

    倾城甚至,从来也都没有见娘亲上去过。

    找到在绣架旁完好的蜡烛,倾城便点燃它,然后举着烛台往三楼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她害怕去窥探上面的秘密,却又好像不得不去,就如那里有着她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烛火的光渐渐照亮前方的楼梯,楼下那淡淡的馨香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倾城心下愕然一惊,正想着这明珠楼怎么会闻到血腥味时,烛光已照亮了屋内的一切。

    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刺眼的红色,倾城定睛一看,发现竟是满地的鲜血,连桌上、椅上,甚至连床帐上都沾染着刺目的红。

    这触目惊心的一片,令她的胃里如翻江倒海般翻腾了起来,过了好久,她才稳定下情绪。

    然后蹲下身去,摸到那红色时,竟发现血还是新鲜的!

    倾城不禁恐惧地看了看屋子两边的窗子,可窗子关得严严的,不可能在这短的时间内不被她发现而悄然离去,可究竟是谁在洛府,在娘亲的明珠楼伤了人。

    不过,到底是伤了人,还是杀了人,这个她亦不得而知。

    仔细查看了屋内之后,她才发现,地上除了血,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线索。

    这件事情还是告诉爹爹比较好,倾城想着,然后便转身准备下楼。

    却就在这时,一阵风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袭向她,吹灭了烛火,随后,她便感到颈后猛地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待到倾城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日中。鸢鸢和洛慧阳都守在她房间,见到倾城睁眼醒来,鸢鸢便高兴地喊道:“御史大人,姐姐她醒了。”

    洛慧阳从桌旁站起来,一个箭步跨到床榻边,贴心地问道:“璟儿,没事吧?”

    “爹,我怎么了?”倾城坐起身来,然后问道。脑中不由得回想起昨晚在明珠楼看到的那一幕,心中又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今早是鸢鸢发现你昏倒在明珠楼外的,璟儿,大半夜的,你怎么会跑去明珠楼?”洛慧阳既关心又担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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