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便是守寨门的岗哨,鹿鸣站在周寅身前为她遮蔽寒风,一面思索如何打开山寨大门带女郎离开这里。

    硬闯显然不现实,山寨中的山贼虽然行事拖沓散漫,但各项工事做得却并不差。譬如山寨大门修建得便十分结实,也是为了在官府打上山时能够有所抵抗。这样的大门除了钥匙打开将人放行,硬闯以一己之力是很难闯过的。

    鹿鸣抬眼看了看尚暗的天色,距离天亮还早,但紧迫感在他心头一直挥之不去。虽然还有数个时辰才到天亮,但等山寨众人将火扑灭便会发现行云已死,届时他和女郎要承受整个寨子的怒火,只怕藏入地下他们也会掘地三尺把他二人挖出报仇,所以在火灭之前他们必须要出了寨子。

    看罢天色他回头去看周寅,只见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即使因为被拉着奔波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只是呼吸急促,并没有半句怨言。

    这更叫他坚定了带她离开的决心。

    一阵西风过,将鹿鸣吹了个清醒,计上心头。

    他转过身去低声对周寅道:“女郎,我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出山寨,不过需你随我做一场戏。”他说到这里颇为愧疚,还需要她配合,是他办事不力。

    周寅像一缕幽魂,肉眼可见的轻飘飘的。她轻轻点头应许,像是幽静的湖上泛起的点点涟漪。

    不多时,鹿鸣横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周寅出现在高高的岗哨之下。

    岗哨居高临下,在其上值守的山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几乎在鹿鸣抱着周寅从暗处冲出来时便发现二人,大声吆喝:“下方何人!”

    鹿鸣含糊不清,只是利用小动作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焦急,讲话刻意颠三倒四:“妹妹……病了……”

    上方的山贼努力去听他在说什么东西,半晌才明白过来是他妹妹生病了,这会儿要出去治病。

    “寨子里的郎中呢?”守门的山贼显然并不想放二人出去,问。

    “治不好,救火。”鹿鸣显得十分呆楞木讷,“求求你了,放我出去救我妹妹。”

    山贼被他的急切感染,眉头略皱,从他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差不多弄懂是怎么回事了。

    郎中救火,且治不好他妹子的病。

    上方的山贼顿时为难起来,寨子里晚上原是不许任何人出入的,可是看下方之人也是十分急切,到底是一条性命……

    “能等到天亮吗?”山贼显然有所动摇,又问。

    鹿鸣心弦绷紧,说话的声音中未显分毫:“等不到,我妹妹她疼啊!”

    山贼顿了顿,从岗哨上下来要看他妹子的病究竟有多严重。

    鹿鸣这一把火放得实在很妙,为了救急,连山寨门前的守卫都去救火,只余下一二守门。

    鹿鸣抱着周寅直奔东边岗哨而去,西边还有另外一道岗哨,上面站着另一个守门的山贼。不过二人从不会同时从岗哨上下来,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此时东岗哨上的山贼一步步下来,鹿鸣的心越发平静,托着周寅的手在夜色的遮挡下向腰间摸去。他衣服下是长刀,腰间是短匕。

    “什么病啊?这么晚出去也没郎中。”山贼从岗哨上下来,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鹿鸣点头哈腰,看上去唯唯诺诺:“是急病。”

    “什么急病?”山贼颇不耐烦,越走越近,直到到了二人跟前。

    粗莽如他,终于察觉出些不对劲儿:“你们是哪家的?”

    鹿鸣拖长声音道:“我们是……”他话未说完,风一样地一手将周寅放下,另一手直接将匕首架在人脖子上。

    也正是此时,山贼才意识到这是谁,他们是昨天白日寨主从山下带上来的那一男一女。

    竟然叫他们给逃了!

    “开门。”鹿鸣冷道,从他比天气温度还要再冷的声音可以听出他的心情并不太好,而在此之下他的威胁显然与人性命挂钩,横在山贼脖颈上冰冷的匕首就能证明这一点。

    山贼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叫鹿鸣察觉,他毫不留情,当即抹了山贼的脖子,他还知道自己此举在女郎面前或许太过暴力血腥,于是用身子挡住她的目光,不叫她亲眼看到他杀人这一幕。

    鹿鸣伸手在山贼护住的腰间摸索,果不其然摸到一大串冰凉的钥匙。他心中稍定,回过头对周寅笑道:“女郎,我们走!”

    周寅颔首。

    这里的动静自然引起西边岗哨的注意,只听西方岗哨上传来大喝:“下方何人!”

    鹿鸣低声对周寅道:“女郎,别管他,我们走。”钥匙在手,将门打开,谁还管他吆喝什么。

    将钥匙插入门内旋拧,轰隆声大响,闭合的大门应声而开,寨子外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鹿鸣拉着周寅向外逃去。

    西岗哨上的山贼见叫不应,再看地上横尸,便是傻子也知道情况不对,有人逃出山寨!

    兹事体大,看着从山寨之中奔逃出去的二人他咬牙切齿,点燃岗哨之上的简易狼烟。浓烟滚滚传入寨中,这是敌袭之兆。

    正在寨中救火的贼们远见狼烟燃起,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头大。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火尚扑了一半,竟然又有外敌侵扰,不知今日走的是什么霉运!如今寨主行云在房中生死未卜,又有敌人趁夜打来,寨中无人做主,人人如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

    还是一字眉出来将人安排:“络腮胡,你在这里扑火,我带一半人去寨门处看看究竟是何人夜袭!”

    络腮胡答应下来。

    一字眉带人风风火火地向大门处去,十足戒备。然而到大门前并未见什么贼人,地上只有一具守门人的尸体,以及大开的寨门。

    见寨中人来,西岗哨的山贼立刻从岗哨上下来向一字眉陈明一切。

    一字眉连着的一片眉毛乱跳,听罢发问:“逃出去的可是一男一女?”

    守门贼认真回答:“并不能看出是不是一男一女,但的确是两个人抢了钥匙逃跑的。”

    一字眉回头看了眼依旧熊熊燃烧的房屋,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重。他问:“走了多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一跑我便燃了狼烟。”力求将自身责任降到最低,山贼不动声色地赞扬自己反应灵敏。

    一字眉却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心思,深深觉得事情大约发展到不仅是他,甚至是寨中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地步。如果不出他所料,逃出寨子的两人正是头儿费尽心机才在昨日上手抓到的那两人。

    他们的离开不一定意味着别的,但头儿若还在,绝不会让他们这样轻易逃离。

    换而言之他们能跑出来,或许意味着头儿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恍恍惚惚,宁愿相信是自己猜测多心,也不愿接受现实。如今尚且有一线侥幸心理在他心头,那就是还未确切得知行云的死讯,而逃出山寨的两人他也可以欺骗自己或许不是那二人。

    “追!把那两人捉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字眉发号施令,看上去很能拿主意。天晓得他已经觉得这其实是一场梦,一切都是那样不真实。

    好消息是并没有人夜袭,但他带来的一半山贼也不是完全无用,可以投入到追捕过程当中。

    周寅与鹿鸣从半山腰到山上这段路程在上山时是被蒙着眼带上来的,如今要到山下去脑海中是没有路的,全凭自己摸索。

    不过是在夜里,他们逃命并不敢点火照明,所以认不认路倒也不是很要紧,树木大部分都长得一样,要从一样的树木中找出通往山下的那条路并不是认路就能在黑暗中立刻找到的。

    只要没逃出这座山,便有随时被抓回去的风险。

    好在山寨规模算不上大,并没有在山中再设岗哨。尽管找路耗费了些时间,但并不是全无成果,也的确是一步步向山下靠近。

    鹿鸣正以为他们会一路顺风之时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哒,紧接着他腿上便传来剧烈疼痛,叫他不得不闷哼出声。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右脚上夹了一只黑黢黢的捕兽夹,像是巨兽的大口。

    “怎么了?”周寅慢吞吞地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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