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那只鬼咬上了我的肩膀,我只能强忍着疼痛念着驱魔咒,从手中变出一把剑来斩杀它。

    它只是一只魅鬼,最擅长蛊惑人心,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失去了自己原有的意识,成为一个失去自我的行尸走肉罢了。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这不过是傅明雪的苦肉计,所以我才要避免他的计划的成功。

    这是我的沈家,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它。

    “你不想活下来的话,我会亲手解决你。”我捂着流着血的肩膀,用剑指着傅明雪的脖颈,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表情既冰冷也无情。

    他在怪我,恨我,也困惑我为什么要救他。

    往日那张平静虚伪的面容有了些许的迷茫,连那双多情的美目也写满了疑惑。

    我来不及回头去看嘉宁,只听见他们在呼唤傅明雪的名字,然后逐渐失去意识,回到了玉佩中。

    我的身体并不适合学习沈家的术法,强行施咒只会让这副身体更加的亏损罢了,这是我不得不承受的苦难。

    傅明雪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玉佩,收起来面上的困惑,在陆景行和沈嘉宁来到他面前时,他还是那个柔弱温润的二公子。

    “明雪,你没事吧?”

    “二公子,您没事吧?”

    他们不愧是一对壁人,连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着默契。

    “我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他只能装作柔弱的模样来博取他们的同情,说话时还不时的轻嗽几下,面上苍白,看起来确实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陆景行心疼的搀扶着他,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兄长的职责,差点就让自己的弟弟受伤了,毕竟是自己要求他来的。

    至于这个惊吓到底是恐惧还是不解,也许只有傅明雪本人才知道了。

    “这是我的疏忽,沈家一定会好好补偿陆家的。”沈嘉宁被傅明雪的模样给欺骗了,面上有愧的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说话的语气既诚恳又真诚。

    傅明雪抬头去看说话的沈家家主,年纪看上去不大,长得像是花一样的小姑娘,却多了几分稳重与沉稳,让人不得轻视,眉眼间和某个人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沈嘉宁是开在盛阳下肆意生长的花,有种无限生机的活力与朝气;那么沈懿就是藏在水中的月亮,清冷而又不可窥伺。

    沈家的姑娘们一直都是要强的。

    傅明雪只能掩饰自己异样的情绪,温润的笑了,“无妨,这本就是人不可控的因素,更何况沈家也因此被连累了。”他环顾了周围,那些被蛊惑的人们终于清醒了过来,却因为魅惑术一时无法适应,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躺在地上陷入了沉睡,那些人会在一会儿醒过来。

    “陆家确实是也有责任,这是我们的疏忽。”陆景行也开口,为沈嘉宁的责任做开脱的理由,希望傅明雪不要怪责到她身上。“我们会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话的语气强硬又不可反驳。

    沈嘉宁只能点了点头,又看向傅明雪,“二公子。”她突然喊了他。“您和家姐从前认识吗?”

    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对自己的至亲自然是极为敏感的,即使傅明雪已经抹去了沈懿的气息,但是如今为沈家家主的沈嘉宁也已经不是跟在姐姐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感知到了沈懿的存在。

    傅明雪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他也没有想过要掩饰,所以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从前与沈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他没有说话,但这句话有几分真假也无从考究。

    沈嘉宁没有再说话了,眼神复杂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二公子,如果您有空的话就来沈家看看家姐吧,家姐从前也提到过您。”

    这倒是令傅明雪意外,在他的记忆中,他并没有沈懿有过多余的交际。

    “我会的。”傅明雪点了点头,像是在做承诺一样。

    陆景行欲言又止张开自己的嘴,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回去的路上,傅明雪良久也没有说话,马车内保持了无名的寂静。

    “明雪。”陆景行打破了这片安静。

    傅明雪只能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去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得到了哥哥的关心,但是心里没有任何开心,手里捏着的玉佩,玉佩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知道里面的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渡气,以避免被哥哥发现。

    他从前都没有做过这种令他冒风险的事情。

    “明雪,是沈大小姐残留的意识保护了你。”陆景行最后说出了沈嘉宁没有对他说出的真相。“你与她从前发生过什么吗?”

    陆景行记得,自己的弟弟在那次吊唁时并没有流泪,面上也没有难过与悲伤,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那牌上的名字,好似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自己在安抚哭泣的嘉宁,转头去看站在角落中不起眼的傅明雪,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垂着眼眸让人猜不透此刻他的心情。

    那时候陆景行就觉得,弟弟是哀莫大于心死。

    他们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正如我所说的,我与沈大小姐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他最后没有说实话。所以,陆景行也不再追问下去了,也许对于沈大小姐的死,弟弟才是那个最为难过的人。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好好休息。”陆景行在离开之前安抚好他,“我会给你和沈家有一个好好的交代的。”

    “好。”傅明雪快速的应答,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自己的院中,没有往日的温和与亲昵。

    陆景行只认为他是因为惊吓和那句话才这般失态的。

    “喂,沈懿,你还活着吗?”他在以她的名字呼唤她。

    认识她三天,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找她,他原以为她在他心中无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手中的玉佩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傅明雪所设计的苦肉计是为了博得陆景行的同情的,他确实是做到了;获得沈家家主的人情,他也做到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沈懿的命。

    沈懿的出现是他的意料之外,但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想要的做的任何事情。

    可是,沈懿为什么救他呢?他始终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很讨厌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她签订契约的。

    他握着那枚玉佩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前没有人待他如自己的生命般珍重。

    沈懿是第一个。

    他突然感到了些许的愧疚。

    “喂,傅明雪,你是在哭吗?”我轻轻地拍了拍傅明雪的肩,因为他是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他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吗?我不禁有些好奇。

    傅明雪转过头来,眼角泛红,“你还活着啊。”

    “我没有死掉真的是太可惜了。”说实话我差点就死掉了,不过这具身体已经死去了太久,如今的我只剩下这个灵魂,在无意中成为了类似于恶灵一样的存在,本身的存在已经超越了许多的鬼怪,因此,我所受过的伤都会痊愈。

    我已经死过了一次,人死后是不会回来的,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恶鬼罢了。

    我之所以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是因为我有未完成的心愿,他也困住了我的灵魂。

    比起我,傅明雪更像是活在人世的幽灵。

    “沈懿。”他突然又叫了我,然后用手递给我他的玉佩,示意我用手去接。

    “我是说,你还活着真好。”

    他突然的真实令我猝不及防。

    傅明雪并不是一个善于将自己的情绪外露的人,即使是他在陆景行面前,他也没有表露自己对陆景行的仰慕与喜欢,他总是利用自己的一切来让他人爱上自己。

    遗憾的是,他人爱他无非是他想要别人看到的,而不是他所展示的真实的自己。

    真正的他冷漠、自私、缺爱,美好的皮囊下隐藏着一颗腐烂不堪的心,即使是这样,他也依然渴求着爱。

    渴求爱的人在追逐爱的同时也会迷失自己。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拥有很多爱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总要有一个人拉他一把。

    “我们两个是命运相连的。”我接过他的玉佩,将它挂在自己的腰间。“你本来就知道我不会死的。”我无情的戳穿他残酷的谎言。

    “你总是一眼就能够看穿我的伪装。”他收起了面上的怜悯与爱怜,又恢复到了原来那个无情冷漠的傅明雪了。

    好似刚才那个眼角泛红欲哭无泪的人不是他。

    我早就知道他表里不一的事实,反而还更加适应他现在的这个样子。

    只有在我面前,他才没有任何的伪装,是真实的他。

    “所以,沈懿,你为什么要救我。”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里写满了疑问。

    他在渴求一个答案。

    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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