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昌十三年，田芸的丈夫死了。
秋季农忙，家家户户地里的麦子都是抢着收，里正从地里把公公叫走。
不一会，隔壁田的嫂子就喊：“张嫂子，田芸呀，快快回家去看看。”
其实田芸心里早就隐约感到何事发生。
战事连年，村里年轻的男丁几乎都被招走，这种事长则一两月，短则三四天，总有发生。
成亲时，田芸十五，张长生十六。成婚两年，张长生就被招走了，头两年还能收到他寄回的书信，后面也断了。
田芸搀扶着婆婆往家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到门口，压抑的气息就隐隐透露出来。
院门没锁，院里年仅六岁的小妹张秀秀牵着田芸和张长生的孩子，仅有三岁的小虎。她看见两人就是见了主心骨小跑过来：“娘，嫂子，爹病了。”
田芸呆住也没个反应。
婆婆李桂兰剜了她一眼，骂道：“别胡说。”
两人急急走进去，正房里或站或坐着三四个叔伯。田芸的公公张福躺在床上，村里的老郎中正搭着脉。
看见娘俩，坐在正中间的里正起身：“桂兰呀，是我不好啊。”
他手边的桌子放着两三件沾血衣物和三锭银子。
当下，田芸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想要跌倒。
李桂兰也看到了桌上的东西,却是攥着田芸的手支撑着田芸的身子，扯出一抹笑说：“堂叔哪里来的话，还要谢各位送我家老张回来。田芸，给叔伯倒水去。”
“娘，长平他…”，也许是慌了神，芸娘还想再问问桌上是什么。
李桂兰摇摇头，眼中也有泪光，却依旧道：“倒水去，没个礼节。”
“知道了，娘”，田芸像是被提着线的木偶，转身去打水。途中感觉似是有眼泪下来，摸了摸却发现脸上干干的。
提着水回去，田芸看见小妹秀秀带着小虎坐在院里的地上在玩石头。田芸看着他们两人，不由得一阵恍惚。
“我到家了，走了”，忽的院外传来喧哗声，一穿着粗布短打的皮肤黝黑的少年推开门走进来。
秀秀一见连忙抱着小虎就跑上去围着喊哥哥。
田芸也回过神来呆呆说了句：“小叔回来了。”
“嫂子”，他抬头回了句，又低头拿出糖分给两个孩子。
田芸提着壶进去，给屋内叔伯挨个倒水。
给两小孩分完糖的张长平也随后进来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李桂兰坐着照看躺在床上的丈夫，也没应他。张长平也没想到屋内有这么多人，自家爹还躺在床上。
“娘，爹咋了”，他上前去看顺便环顾四周却停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看。
堂内安静，悄没声息。
他快步走上前，抓住桌上的银子和衣物。
“这是什么？”
没人应他，最后唯有里正长叹一口气：“长平呀，你哥哥是为国尽忠，是大英雄。”
室内又是静默，田芸站在一旁深深地低下头。
“狗屁大英雄”，张长平的话就像天边的惊雷一样，震的田芸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抖，“三两银子，就是卖我哥哥命的钱？！”
言罢，他将银子狠狠地扔向地面。
三锭银子在地面滚了几圈，有一锭滚在田芸脚边。田芸低眼看着，耳边有小叔的骂声，小虎和秀秀的哭声，婆婆的劝阻和赔罪，叔伯们的告辞声。渐渐的似有泪水浮上眼前，田芸也看不清银锭。
晚上，煎好公公的药送去后，田芸也就回房间休息了。
床上，小妹和小虎两人坐在床沿上，见田芸进来，两人都乖乖的看着。田芸知道白日的事情将两人都惊到了，但家里忙乱，没人顾及小孩。
田芸走过去，将两人都揽在怀里，两人才像是找到了依靠，小妹将头轻轻靠在田芸的肩膀上，小虎则扒着田芸的衣襟。
他俩都太小了，一个对大哥只有浅薄的印象，一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爹爹，张长生的逝去对他们来说好像是隔着一层纱布，只能从家中沉重的氛围里感受到。
半响，秀秀说了句；“嫂嫂，我没有哥哥，小虎没有爸爸了？”
小虎抬起头望着娘亲，油灯映着田芸的脸半明半暗。
田芸沉默了会，轻轻低低的嗯了一声。
众人都歇下，小妹和小虎都依偎在田芸身边睡得安稳，田芸也被暖和的私是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不知田芸也分不清哪里出来的哭声，潮湿的如同泪水浸润在耳边。
第二天早上，田芸收拾饭，公婆和小叔也起了床。
一家人都上了桌。
地里的麦子没收完，家中又有丧事。田芸在家里不是拿主意的人，只是坐在一旁吃饭。
田芸的公公张念福沉默的抽着旱烟。
“我要去边关，把我哥带回来”，田芸听到张长平这么说。
因为张长生是父母的儿子，田芸的丈夫，弟妹的兄长，孩子的父亲，用一两件血衣来断定他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太残酷。
可村里死了儿子丈夫的都是这样过来了，几件衣服，一双鞋，有甚者只有一句话。
张长平虽说平日主意大的很，张念福和李桂兰也不压着他的性子。可到底他只有十四岁，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可以跟着商队···”
田芸早就停下了碗筷，看着公公越来越黑的脸色，她拉了拉张长平的衣袖。
果不其然，张福看着自己不成器的二儿子越说越离谱，斥责一声：“胡闹。跟着庄子里的混子整天撩猫斗狗，混的不知天高地厚，满嘴都是混账话。”
“我那是广交好友，结识天下英雄好汉。”
“狗屁，游手好闲整日不着家，你就不能像你哥一样懂事一点。”
说到张长生，饭桌又是一片寂静。
最终，张长平把碗一撇，筷子一摔负气就跑出了家门。
这样的场景张家诸人早就见怪不怪。张福脾气急躁，在家中又是常做大家长，对自己的孩子都是非打即骂，唯有将隔辈亲的小虎捧在手心。
但张长平也是个生来的反骨仔，对于家里越打压发弹的越厉害，一年前不知在镇上认识了个怎样的大哥，天天张口闭口要当游侠。近几月来更是变本加厉，常常几天几夜的不着家。
张福平时逮不住他，可一旦见了面就要骂上几句，甚至打上几棍。两人是越闹越僵，也没人知道到哪里去找张长平。
这次回来，想来张长平知道最近农忙，想回来帮忙，没料到一回来…
张长平一走，桌上更没人说话，小虎见疼爱自己的爷爷耷拉着眼皮抽烟，跑过去耍宝想逗爷爷开心。
田芸和李桂兰，秀秀一起洗完碗盘，准备和了荞麦面烙饼带着去地里吃.
田芸看婆婆比平时多舀半碗面出来，想来小叔这会儿子估计是在地里。
几人赶到地里，麦子确实少了一片，却不见张长平的身影。
田芸想着张长平早上没吃几口，就跟婆婆说去找找他。
公公拿着镰刀也没有多说什么。
田芸便四处寻着张长平，就见张长平坐在田埂上，旁边还坐着一人。田芸定睛一看穿着打扮是个小娘子。两人说说笑笑，不知讲到什么，小姑娘还嗔怒着拍了拍他。
小叔也快到定亲的年岁了，田芸想，世道这样乱，早些定亲还有些盼头。不知这小娘子是何哪一家，也好给小叔相看。
虽是这样想，田芸也觉得两人孤男寡女未免不妥。便走过去，喊了声：“小叔。”
张长平转过身来，田芸才看清，张长平手里拿着两个窝窝头，一个啃了一半，另一个拿在手里，窝窝里盛满菜。
张长平狼吞虎咽的，腮帮子都鼓起，含糊了句：“嫂子。”
田芸知道他是饿狠了，忙走过去想要拿出水壶和饼子。
坐在张长平旁边的姑娘站起身，“芸娘”，田芸听着声音看见人确实吃了一惊。
这姑娘姓刘名金杏，是隔壁刘家村村长的大闺女。身材有些娇小，让田芸将她认成小姑娘。可这刘金杏并不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而是里正家二儿子的张海的媳妇。刘家村和张家湾两村里的近，里的近，自然姻亲就多。
这刘金杏和田芸一年嫁人，刘金杏嫁的里正家的二儿子张海，田芸嫁的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张长生。而张长生和张海两人说是叔侄，实际上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也不知是脾气相投还是怎的，他俩在宗族兄弟里感情也深，连带的家关系也好，张家也就和里正家两家也就经常来往。两人一道娶妻后，田芸也常常和这位年纪相近的堂婶刘金杏结伴去采野菜洗衣服。若是刘金杏看张长平饿得慌，拿两个窝头来也不算什么。
张长平这会儿被噎得的难受，看见自家嫂子站起身子就在田芸提着的篮子里乱翻找水壶，急的像只猴儿一样。
田芸被张长平的动作逗得笑了笑，心想张长平虽然个长得挺高，却还是个孩子。便不再多想，看着刘金杏也笑了笑叫了声“婶子，来收麦子呀。”
田芸想着招呼人家也吃一些。
战火连年，朝庭税收加重，他们这些普通庄户人家，家家的粮食都是仅可温饱。刘长生长身体的时候每日被饿的半夜睡不着，有时候只能上山打野食，惹得婆婆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现在吃了人家的窝窝头，少不得给两个烙饼还人家。
于是田芸道：“金杏婶子。过来一起吃吧，饼子还有。”
可这刘金杏瞟了一眼蹲在地上灌水的张长平，说道：“不了，地里事还多着呢。我先过去啦。”
说罢着急忙慌的走了。
田芸看着觉得有点不对，想起自己刚过来看到的场景，任谁想都是情投意合的小情人才能做出的动作。可若是换做张长平和刘金杏，这半大少年与婶子，若是真的闯出祸来，让村里人戳家里的脊梁骨，以自家公爹的暴躁性子，怕是会被活活打死小叔。
但她忧心的人却浑然不觉。
灌完水，喘过气来，张长平又从篮子里扒拉出一个饼子，边嚼边提起篮子道；“我爹他们都到地里了？”
田芸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道：“小叔等会回去别和爹顶嘴了。爹他，他心里也不好受。”
张长平闷嗯了下。
田芸看着他，回去的路上拐弯抹角的问了下刚才的事。
张长平坦坦荡荡的答，饿了就去讨了几个窝窝头。
田芸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也安下心想，这都岔了辈，还能生什么事，自己也是傻。
她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只想着日后要还些什么给堂婶。
秋季农忙，家家户户地里的麦子都是抢着收，里正从地里把公公叫走。
不一会，隔壁田的嫂子就喊：“张嫂子，田芸呀，快快回家去看看。”
其实田芸心里早就隐约感到何事发生。
战事连年，村里年轻的男丁几乎都被招走，这种事长则一两月，短则三四天，总有发生。
成亲时，田芸十五，张长生十六。成婚两年，张长生就被招走了，头两年还能收到他寄回的书信，后面也断了。
田芸搀扶着婆婆往家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到门口，压抑的气息就隐隐透露出来。
院门没锁，院里年仅六岁的小妹张秀秀牵着田芸和张长生的孩子，仅有三岁的小虎。她看见两人就是见了主心骨小跑过来：“娘，嫂子，爹病了。”
田芸呆住也没个反应。
婆婆李桂兰剜了她一眼，骂道：“别胡说。”
两人急急走进去，正房里或站或坐着三四个叔伯。田芸的公公张福躺在床上，村里的老郎中正搭着脉。
看见娘俩，坐在正中间的里正起身：“桂兰呀，是我不好啊。”
他手边的桌子放着两三件沾血衣物和三锭银子。
当下，田芸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想要跌倒。
李桂兰也看到了桌上的东西,却是攥着田芸的手支撑着田芸的身子，扯出一抹笑说：“堂叔哪里来的话，还要谢各位送我家老张回来。田芸，给叔伯倒水去。”
“娘，长平他…”，也许是慌了神，芸娘还想再问问桌上是什么。
李桂兰摇摇头，眼中也有泪光，却依旧道：“倒水去，没个礼节。”
“知道了，娘”，田芸像是被提着线的木偶，转身去打水。途中感觉似是有眼泪下来，摸了摸却发现脸上干干的。
提着水回去，田芸看见小妹秀秀带着小虎坐在院里的地上在玩石头。田芸看着他们两人，不由得一阵恍惚。
“我到家了，走了”，忽的院外传来喧哗声，一穿着粗布短打的皮肤黝黑的少年推开门走进来。
秀秀一见连忙抱着小虎就跑上去围着喊哥哥。
田芸也回过神来呆呆说了句：“小叔回来了。”
“嫂子”，他抬头回了句，又低头拿出糖分给两个孩子。
田芸提着壶进去，给屋内叔伯挨个倒水。
给两小孩分完糖的张长平也随后进来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李桂兰坐着照看躺在床上的丈夫，也没应他。张长平也没想到屋内有这么多人，自家爹还躺在床上。
“娘，爹咋了”，他上前去看顺便环顾四周却停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看。
堂内安静，悄没声息。
他快步走上前，抓住桌上的银子和衣物。
“这是什么？”
没人应他，最后唯有里正长叹一口气：“长平呀，你哥哥是为国尽忠，是大英雄。”
室内又是静默，田芸站在一旁深深地低下头。
“狗屁大英雄”，张长平的话就像天边的惊雷一样，震的田芸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抖，“三两银子，就是卖我哥哥命的钱？！”
言罢，他将银子狠狠地扔向地面。
三锭银子在地面滚了几圈，有一锭滚在田芸脚边。田芸低眼看着，耳边有小叔的骂声，小虎和秀秀的哭声，婆婆的劝阻和赔罪，叔伯们的告辞声。渐渐的似有泪水浮上眼前，田芸也看不清银锭。
晚上，煎好公公的药送去后，田芸也就回房间休息了。
床上，小妹和小虎两人坐在床沿上，见田芸进来，两人都乖乖的看着。田芸知道白日的事情将两人都惊到了，但家里忙乱，没人顾及小孩。
田芸走过去，将两人都揽在怀里，两人才像是找到了依靠，小妹将头轻轻靠在田芸的肩膀上，小虎则扒着田芸的衣襟。
他俩都太小了，一个对大哥只有浅薄的印象，一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爹爹，张长生的逝去对他们来说好像是隔着一层纱布，只能从家中沉重的氛围里感受到。
半响，秀秀说了句；“嫂嫂，我没有哥哥，小虎没有爸爸了？”
小虎抬起头望着娘亲，油灯映着田芸的脸半明半暗。
田芸沉默了会，轻轻低低的嗯了一声。
众人都歇下，小妹和小虎都依偎在田芸身边睡得安稳，田芸也被暖和的私是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不知田芸也分不清哪里出来的哭声，潮湿的如同泪水浸润在耳边。
第二天早上，田芸收拾饭，公婆和小叔也起了床。
一家人都上了桌。
地里的麦子没收完，家中又有丧事。田芸在家里不是拿主意的人，只是坐在一旁吃饭。
田芸的公公张念福沉默的抽着旱烟。
“我要去边关，把我哥带回来”，田芸听到张长平这么说。
因为张长生是父母的儿子，田芸的丈夫，弟妹的兄长，孩子的父亲，用一两件血衣来断定他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太残酷。
可村里死了儿子丈夫的都是这样过来了，几件衣服，一双鞋，有甚者只有一句话。
张长平虽说平日主意大的很，张念福和李桂兰也不压着他的性子。可到底他只有十四岁，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可以跟着商队···”
田芸早就停下了碗筷，看着公公越来越黑的脸色，她拉了拉张长平的衣袖。
果不其然，张福看着自己不成器的二儿子越说越离谱，斥责一声：“胡闹。跟着庄子里的混子整天撩猫斗狗，混的不知天高地厚，满嘴都是混账话。”
“我那是广交好友，结识天下英雄好汉。”
“狗屁，游手好闲整日不着家，你就不能像你哥一样懂事一点。”
说到张长生，饭桌又是一片寂静。
最终，张长平把碗一撇，筷子一摔负气就跑出了家门。
这样的场景张家诸人早就见怪不怪。张福脾气急躁，在家中又是常做大家长，对自己的孩子都是非打即骂，唯有将隔辈亲的小虎捧在手心。
但张长平也是个生来的反骨仔，对于家里越打压发弹的越厉害，一年前不知在镇上认识了个怎样的大哥，天天张口闭口要当游侠。近几月来更是变本加厉，常常几天几夜的不着家。
张福平时逮不住他，可一旦见了面就要骂上几句，甚至打上几棍。两人是越闹越僵，也没人知道到哪里去找张长平。
这次回来，想来张长平知道最近农忙，想回来帮忙，没料到一回来…
张长平一走，桌上更没人说话，小虎见疼爱自己的爷爷耷拉着眼皮抽烟，跑过去耍宝想逗爷爷开心。
田芸和李桂兰，秀秀一起洗完碗盘，准备和了荞麦面烙饼带着去地里吃.
田芸看婆婆比平时多舀半碗面出来，想来小叔这会儿子估计是在地里。
几人赶到地里，麦子确实少了一片，却不见张长平的身影。
田芸想着张长平早上没吃几口，就跟婆婆说去找找他。
公公拿着镰刀也没有多说什么。
田芸便四处寻着张长平，就见张长平坐在田埂上，旁边还坐着一人。田芸定睛一看穿着打扮是个小娘子。两人说说笑笑，不知讲到什么，小姑娘还嗔怒着拍了拍他。
小叔也快到定亲的年岁了，田芸想，世道这样乱，早些定亲还有些盼头。不知这小娘子是何哪一家，也好给小叔相看。
虽是这样想，田芸也觉得两人孤男寡女未免不妥。便走过去，喊了声：“小叔。”
张长平转过身来，田芸才看清，张长平手里拿着两个窝窝头，一个啃了一半，另一个拿在手里，窝窝里盛满菜。
张长平狼吞虎咽的，腮帮子都鼓起，含糊了句：“嫂子。”
田芸知道他是饿狠了，忙走过去想要拿出水壶和饼子。
坐在张长平旁边的姑娘站起身，“芸娘”，田芸听着声音看见人确实吃了一惊。
这姑娘姓刘名金杏，是隔壁刘家村村长的大闺女。身材有些娇小，让田芸将她认成小姑娘。可这刘金杏并不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而是里正家二儿子的张海的媳妇。刘家村和张家湾两村里的近，里的近，自然姻亲就多。
这刘金杏和田芸一年嫁人，刘金杏嫁的里正家的二儿子张海，田芸嫁的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张长生。而张长生和张海两人说是叔侄，实际上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也不知是脾气相投还是怎的，他俩在宗族兄弟里感情也深，连带的家关系也好，张家也就和里正家两家也就经常来往。两人一道娶妻后，田芸也常常和这位年纪相近的堂婶刘金杏结伴去采野菜洗衣服。若是刘金杏看张长平饿得慌，拿两个窝头来也不算什么。
张长平这会儿被噎得的难受，看见自家嫂子站起身子就在田芸提着的篮子里乱翻找水壶，急的像只猴儿一样。
田芸被张长平的动作逗得笑了笑，心想张长平虽然个长得挺高，却还是个孩子。便不再多想，看着刘金杏也笑了笑叫了声“婶子，来收麦子呀。”
田芸想着招呼人家也吃一些。
战火连年，朝庭税收加重，他们这些普通庄户人家，家家的粮食都是仅可温饱。刘长生长身体的时候每日被饿的半夜睡不着，有时候只能上山打野食，惹得婆婆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现在吃了人家的窝窝头，少不得给两个烙饼还人家。
于是田芸道：“金杏婶子。过来一起吃吧，饼子还有。”
可这刘金杏瞟了一眼蹲在地上灌水的张长平，说道：“不了，地里事还多着呢。我先过去啦。”
说罢着急忙慌的走了。
田芸看着觉得有点不对，想起自己刚过来看到的场景，任谁想都是情投意合的小情人才能做出的动作。可若是换做张长平和刘金杏，这半大少年与婶子，若是真的闯出祸来，让村里人戳家里的脊梁骨，以自家公爹的暴躁性子，怕是会被活活打死小叔。
但她忧心的人却浑然不觉。
灌完水，喘过气来，张长平又从篮子里扒拉出一个饼子，边嚼边提起篮子道；“我爹他们都到地里了？”
田芸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道：“小叔等会回去别和爹顶嘴了。爹他，他心里也不好受。”
张长平闷嗯了下。
田芸看着他，回去的路上拐弯抹角的问了下刚才的事。
张长平坦坦荡荡的答，饿了就去讨了几个窝窝头。
田芸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也安下心想，这都岔了辈，还能生什么事，自己也是傻。
她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只想着日后要还些什么给堂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