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西凉国还不曾臣服大晟,屡次进犯西北边关,慕邡与宋斐各自率领了一众队伍,对西凉国发起反攻。

    这一场战役耗时两年,在观自在境中却是一晃而过。

    两年来,上京城方向雷打不动的半个月一封书信送往慕邡军队,但从无回信,无人知晓送信之人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毅力和耐心坚持不懈,一腔心意付诸流水不见回响。

    军中都传新上任的慕将军是一个铁血无情之人,打得一手好仗,带得好一对好兵,但是对男女之情是一窍不通,半点不讲人情。

    但只有链接着观自在境的黎谙和戚枝知晓,他其实每一封信笺都有认真翻阅,也都在黑夜里点着火烛一笔一画的回应着她的心意,只是回信从未寄出去过,都被他好好的收藏在一个木匣子里,就算是敌军半夜偷袭也要带着这个木匣子。

    这两年里,慕邡和宋斐两只军队暗相较量不分高下,各自都有小胜利,但都没有得到最终的胜利,直到最后一战——沙岭丘战役。

    西凉国再无所退,此一战关乎着两国命运,也关乎着慕邡一家的前途。

    按照圣上密旨,宋斐的军队会被人误导方向晚他们三日到达阵地,慕邡需要在宋斐到达前一举歼灭西凉国的敌犯,坐稳这个胜利的宝座。

    临大军开拔前,慕邡突然变了主意,他召集手下将领

    “西凉人善战,恐我们军队之力难以将其一举攻下,石将军,你率领大队队伍在三石戈壁等候宋斐友军,我率领小队走这条线绕到西凉人背后查探敌方军情,待你们汇合后前来支援。”

    石将军惊疑道:“将军,这……万一西凉人看破这个计谋,你只率领小众队伍,怎能应对?”

    “只要我不动,敌也不敢轻易动,此事事关边关百姓性命,久战终究是不好,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弃友军弃百姓不顾。”他想要的是公平竞争,胜也要胜得干净。

    于是按照计划,慕邡率领了一小众队伍前往沙岭丘潜伏,变故也就在这里发生。

    不远方就是沙岭丘,但慕邡率领的小队却遭遇了埋伏。

    根据前方探子所报西凉军应晚于他们一日才能到达,见到眼前四面八方的埋伏时,慕邡才知这消息是故意放出来引诱大晟军队的。

    当下,他咬着牙,别无选择,只能硬战。

    这一场以少对多,他全然不占优势,败是必然的,却还是坚持了三天两夜,一只箭射中他早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无从躲避,踉跄了两步,那一刻木匣子随之滚落在战场上,白的纸黑的字溅上无数的血水变得红一块黑一块白一块。

    西凉人高声挥舞着旗帜从四面八方涌来

    戚枝道:“他这简直就是无路可逃啊。”

    黎谙点头,走了过去穿过一个将士的身体,“他也从未想过逃,甚至。”他顿了顿“甚至有求死之志。”

    戚枝:?

    “胜,他将与她生别,败则连累家族,不如死在战场,还能得一个烈士之名。”

    戚枝深深地看了一眼慕邡,他的心性竟如此坚韧,将一切藏于心头无惧赴死。

    可终究,慕邡没能死成,因为沈惜语临行前送来的那只护心符。

    当西凉人一拥而上之时,他的身体突然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将那些攻击他的人一一击退,而他本来筋疲力尽的身体却像是得到了某种救赎,精神数倍增长,以一人之力应对千人。

    硬生生地又扛了四五个时辰。

    直到白色宝马上骑坐的英姿飒爽手持红枪的女子赶来,他才力竭倒地。

    沈惜语一身银白色铠甲在身,长发全部被高高地束在脑后,冷冷清清的微眸里瞧见一身狼狈的心上之人时化作了一潭清水,几度要夺眶而出,她勒紧了缰绳,手中红枪出手横扫一众西凉人,身后跟着一众精兵悍将。

    她飞身下马,步子踉跄不已,一张脸白得吓人,抱住他的身子,颤声声地喊“慕邡。”

    慕邡艰难地睁开双眼揪住她的手臂直直道:“不能让西凉人活着回去。”

    听见他微弱的声音,沈惜语双唇颤抖着,命令着属下“一个,不留。”

    “是!”

    西凉人显然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个女将军,当下就急急地准备撤退,但是赶来的大晟军队见到死去了如此多的同胞,于是纷纷都燃起了怒火,更是严格执行一个不留的命令。

    慕邡彻底闭上了眼,沈惜语手缓缓地扶上他的脸,小心迟疑地探了探鼻息后,方抱着他留下了后怕的两颗清泪。

    沈惜语唤来军中医师,小心嘱咐着却意外看到慕邡身上的那个散落在地的木匣子。

    她白玉般的手指不顾染上血水轻轻拈起信笺,一张又一张,眼眶渐渐地红了。

    慕邡醒转过来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军营中,他看着言笑晏晏的沈惜语错愣住“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沈惜语端来一碗汤药,轻轻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来送至他唇边“医师说你过度疲劳,需要好好补补。”

    慕邡偏头躲闪,抿紧了唇,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沈惜语也不恼,只是将药碗放置在他身侧,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淡淡的开口,一本正经念道“公主殿下,吾已抵达前线,此地天高海阔,想来是你所爱之地,只是略多风沙,天干气燥,不适宜女子长住,勿念。”

    慕邡张大了嘴,瞳孔猛然放大想要伸手去抢过她手里的信笺。

    沈惜语含着淡淡的笑轻轻躲了过去,而后又继续念道:“臣一切都好,殿下不用如此频繁写信与我,免得臣日日夜夜记挂殿下。”

    慕邡低下了头,面色有些难看。

    沈惜语继续道:“慕邡,这些,可是你写给我的回信?”

    良久,慕邡才抬起眼,眼里深不可测,缓声道:“是。”

    沈惜语有了些雀跃的喜气,微微抬高了一点下颌,道:“你还不承认你心悦我?”

    慕邡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道:“那又如何?公主殿下,臣不会娶你的。”

    沈惜语咬了咬下唇,目光一冷,道:“你说的,可是因为父皇的缘故?”

    慕邡沉默住

    沈惜语突然道:“父皇打算将我嫁给宋斐。”

    慕邡猛地一抬眼,“什么?”

    “你与父皇的承诺,我都已知晓,此战你不能胜,也不能败!”

    慕邡万万没想到,原来她竟一切都已知晓,那此来是为了?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好道:“殿下此言何意?”

    “宋家是皇额娘的嫡亲,此番父皇不打算将军权交给他,却也不得不以我来弥补对皇额娘的亏欠,我得知此事一路追来却在三石戈壁遇上你慕家军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会在此遇上埋伏,而本应该赶上来的宋家军却迟迟没有追上来?”

    慕邡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你到三石戈壁之时,宋斐还没有赶上来?”

    “准确点来说,他们早已绕过三石戈壁,已经与西凉人大队交战了。”

    “什么?怎会如此?”西凉人在此埋伏他,就已经说明军中有人通敌叛变,那么宋斐的那点心思西凉人恐怕早已知晓,就等他自投罗网。

    “宋斐他想要战功,刻意避开你的眼线,军中势力一分为二,而你遭遇大挫,那么仅凭他宋斐,你觉得此战役有几分胜算?”

    西凉人好战,个个威猛无比,又极擅长战术,仅凭宋斐的那支军队,若说此前的估算有六成的把握,可经过此战役后他方知胜算不足三四成。

    “不行,得赶快支援宋斐。”他掀开被褥想要下床

    沈惜语按住他的双肩,道:“我已经下了命令,军队此刻由我接权,明日一早开拔。”

    慕邡看进她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公主殿下这是想要亲自上战场?”

    “不可以吗?”她罕见地调皮一笑,如那灿烂无比的烟火。“慕将军,你别忘了,我虽是女子,但一身武艺可是你所授,各类谋算计策我自认不比你差,你身体还需要修养,一切就交给我吧。”

    慕邡讷讷地看着她,早就知道她是一颗不甘心居于宫廷的明珠,她的心意很清晰,要代替他成为那个棋子,要凭借军功劳抗拒皇命。

    “可是殿下,我……”

    沈惜语猛然弯下身子凑近他的鼻尖,两人四目以对,沈惜语道:“此事由不得你,我已经下了死命,军中再无慕邡此人,你可愿做我的幕僚?待一切事成之后带我远走高飞?”

    让他假死么?一来骗过西凉人的眼线,二来圣上也无法降罪与他父亲。

    慕邡眼里皆是她,这两年来萦绕在心头的思念得以找到出口,那熟悉的清香让他无法思考。

    “殿下,我……”

    他的话被沈惜语堵住,微凉的双唇暴露了她的紧张。

    眼见这一幕,戚枝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黎谙,没想到他正好也看了过来,不言而喻的尴尬产生。

    事情也逐渐向沈惜语说的那般,她率军赶去沙岭丘之时,宋斐正被隐藏实力的西凉人打得节节败退。

    “是友军!友军来支援了!”有人举着长刀喊道

    银白色的铠甲犹如一道天外之光,手持一柄红枪,杀出一条血路来,她整个人夺目异彩,是整个大晟军队的神祇。

    大军加入,瞬间扭转了局面,而这唯一的胜者,是圣上亲封的嘉仪公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西凉人。

    而慕邡则是带上了面具紧随着公主身侧。

    大战胜利之后,早已备好的假尸将随军送回上京城,公主成为边关女将是大晟第一人,她一纸书信送往皇宫,信上写明永不踏足上京城,一年后西凉国与大晟交好日渐平稳,带走幕僚突然消失在了军营里,一匹马载着她与慕邡一路朝西奔去。

    对着月亮,对着沙丘,对着天地,他们拜了礼,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可惜好景不长,战后的西凉国已经归顺大晟,对他们的到来没有排斥,但是行至土堡时,他们却遇上了准备回巢穴的妖人族。

    彼时,也是一道光线划过天际。

    他们步入土堡中,妖人横道相拦,慕邡将沈惜语护在身后,道:“妖人?你们怎会在此地?”

    他试图着与他们沟通,拦住他们的妖人也互相发出低吼声,慕邡安慰着沈惜语“阿语,这是边关常见的一种妖人,他们不会说话,但也不会伤人,没事的。”

    沈惜语却道:“慕邡你确定?他们的嘴角边上似乎是人的……”

    上过战场之人早已熟悉人体的构造,接着光线慕邡也看清了,那是人的经骨……

    他护着沈惜语谨慎地后退“妖人族从不伤人,你们速速退去!”

    妖人族商量了片刻,最终视线落在了沈惜语脸上,目光流露出贪婪之色

    沈惜语道:“慕邡,他们似乎想对我们出手。”

    话音刚落,妖人就一个猛扑,慕邡拔剑迎上去,妖人却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分别扑向他的左右手,让他应对无暇。

    沈惜语没有半分迟疑,红□□出去,扫退一个妖人,只是他们终究只是凡人哪里能比得上成妖的东西。

    眼见他们不占据优势,慕邡将那个护身符锦囊悄悄塞进了沈惜语的袖口,可他却不知道凡是借助神力的护身符只奏效一次。

    慕邡以命相搏却终究不是妖人的对手,惨烈死在地上,沈惜语回头之时,眼见着妖人将慕邡一口吞入腹中。

    当下,尖声大叫着朝他飞奔过去,红□□入妖人体内,却没能将妖人刺死,反而将她打晕掳走。

    至此,二人天人之隔。

    看完这些,戚枝不免有些唏嘘,他二人历经生死好不容易才有了片刻在一切的时日,却被妖人族毁去所有,难以想象,沈惜语是何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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