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好疼啊，更糟糕的是，嘴唇也干裂得厉害。我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睡过去，这样应该会好受上许多，可是，根本不可能睡着。
此时此刻，要是有谁能帮我递上一碗水过来，我一定会万分地感激他。
“想喝水是吗？”
我慢慢地睁开眼，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那人手里正端着一碗水，笑眼盈盈地看着我。
“不，我不想喝。”，我才不要喝她的水，她怎么会有这么好心？肯定是要毒死我。
涂简兮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笑得有些邪气，就这样盯着我，把水倒在了地上。接着把碗也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响，随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疯子，不，是毒妇。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却一心针对我，让我半身不遂地躺在这床榻之上，不人不鬼。
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我就是这府上最不起眼的妾室罢了，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没错，这府邸的主人是本朝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平远大将军陆哲，涂简兮是他的夫人，我是他的妾，还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原本连着两年未曾伺候过主子，也无所出，按规矩，今年年底我是要被放出府去的。
没有人知道我这一年有多开心，我省吃俭用，攒了三年的月钱，出府以后肯定能帮衬着家里再盘下两间铺子。若是遇到心仪的人，再嫁也是不难；若是不想再嫁，在父母跟前尽孝，日子也会过得舒心不少。
我好恨啊，恨陆哲，恨涂简兮。这对颠公颠婆，在外声名远扬，对内无缘无故欺负我这么个全无家世背景的妾室。
三个月前，陆哲终于与他的夫人重修旧好，从南边的娘家将她接回了将军府。府内所有人都在雀跃，沉寂了近两年的将军府，终于有了些人气。毕竟这两年将军在府中的时候，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府中众人皆是惧怕。
于我而言，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时间久了，我早已记不得那张脸是何模样。
令人没想到的是，众人的欢乐刚刚开始，我的悲惨人生却就此开启。
……
“夫人，冤枉啊，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将军的房里。”，我跪在地上，眼泪都快流干了，此刻我正在为自己极力辩解，我是真的没有给陆哲下药争宠。
但是没人会信我，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就衣衫裸露地躺在陆哲的床上，而陆哲本人则是呼吸急促，支撑在床榻上极力忍耐着，双目通红。纵是这样，他的脸还是好看的，不过欣赏的时机不对。
当我睁开眼看着他的时候，人都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陆哲暴怒地呼喊子骏进来。紧接着我就被拉去接受将军夫人的审讯了。
涂简兮不耻地看着我，“许姨娘，你也是夫君的正经妾室，何故做出此等下作的事？你要实在想要夫君的宠爱，每月我替你多安排一日伴在夫君身侧，又是什么难事？”
“不是的，夫人，我真的没有。”，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我想要是能照镜子，一定难看死了。
“夫人可真是替我着想。”，陆哲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中的药已经解了。
涂简兮轻哼一声，带着娇嗔，“夫君，为夫君分忧是妾身分内之事。”
陆哲浅笑，牵起涂简兮的手，两人相伴坐下。
“来，夫人，既要替我分忧，你说说，这许氏该如何处置？”
涂简兮认真思索了一下，“必然是要有所惩处的，停发月钱2月，夫君你看如何？”
我有些欣喜地抬头，刚好对上陆哲幽深的眼眸，他也在看我，我又只好把头低下，等待他对我“罪行”的宣判。
“不够，使用禁药，勾引夫主，德行败坏至此，岂能轻饶？”，陆哲每说一个字，我的心上就惊上一惊。
涂简兮问道，“那夫君是想？”
“杖责三十，禁足一年。”
我一下瘫软在地上，我不能这么轻易地背这个黑锅，“将军，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给你下药，我是被人诬陷的，请您查明事实。”
陆哲冷冷地朝我看过来，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余鄙夷。
见他没有动容，慌乱之下，我只剩求生的欲望，我上前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着。
他厌烦不已，一个眼神示意，我就被子骏拿剑指着，不得以我只能松开手，因为我知道这剑是真的会刺穿我的胸膛。
陆哲离开的时候，衣角划过我的手臂，料子是好料子，不过还是“烫”得我赶紧缩了回来。
涂简兮走到我面前，轻轻将我扶起，我泪眼婆娑地回望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手。
她靠近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放心，我会让他们着实打，保管你不死也残。”
“夫人？”，我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她，“夫人，我可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
善良和煦的将军夫人，平日里连打骂下人都没有过，却想我死？
“别怕。”，涂简兮只说了这两个字，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夫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夫人，饶了我吧。”，我跟着涂简兮跑过去，很快就被其他人抓住，按压在地上，额头磕在大理石地面，疼得我脑袋嗡嗡的。
我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拿手掐了掐大腿，没有半点知觉。没错，那三十杖过后，我残了。
最近总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情，我感觉我时日无多了。倒也不能说是感觉，我必然是时日无多了。
杖刑过后，涂简兮请大夫过来给我看了看，喂了几天药，她说不想我死得那么痛快。我大概知道了我的死法，那就是饿死、渴死。
我以前有个丫鬟，叫箐美，做的饭菜味美可口，羹汤更是一绝，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我让她带着我这几年攒下的月钱和我写的一封信送去给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收到没有。我想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咽气，就是在等她的回话。
想来作为我的丫鬟，涂简兮定是会苛待于她，以至于她迟迟都不能来看我。
我开始回想我的一生，每每想到以前在家中的日子我都会落下泪来，那么爱我的父母兄长，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还有家里的灯芯糕、百花糕那么美味，也再也吃不到了。
我为什么会进来将军府做妾室来着？我想着想着，真是越想越后悔。家中虽无官家背景，但我家的桔红坊的糕点在京城那也是小有名气。可惜了，我还是被富贵迷了眼。
……
“姑娘，要两盒糕点。”
“公子，想要哪一种？”，我手指着柜面上的糕点，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来人。好俊俏的公子，饶是我见过不少食客，眼前的这位公子却是样貌最为出众的一个。
“随便来两盒。”，那位公子虽然对我说着话，却一直看着外面。
“公子第一次来我们桔红坊吧？你尝尝再买，免得不合口味，浪费了银子。”
他终于回过头来了，看我的时候，他眼里好像有光闪了一下。我确定我没有看错，我们俩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我慌乱地取出几样糕点递给他，“公子，给，尝尝。”
后来，他每隔几日会来铺子上挑几盒糕点，像其他的回头客一样。但我知道他不一样，我对他的心思不一样，他必然也是像画本子里一样，对我一见倾心了。
事实证明我没猜错，他像我表明了身份，他说那日虽是查案误入我家铺子，因此认识了我却是他的幸运。我们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我做不了他的正妻，我心悦于他，他也承诺会一辈子对我好。
“文茵，不可，他是官，你是商，你们根本不会有好结果的。男人的承诺，那一些甜言蜜语，都会变，做普通人家的正经夫人，家里还能对你有所帮衬，这样不好吗？你去了将军府，他对你的新鲜感一过，你受了委屈，家里是半点帮不到你啊！”，兄长极力劝阻我。
“兄长，我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对我好，我看重的，是他的身份地位。近年来，赋税越来越重，街头霸主每每来骚扰我们家，我们毫无反抗之力，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后盾。按照现下的情形，我们家的生意焉能长久？”，我道明了我的想法，“兄长，我去了将军府，别人少不了要忌惮几分。我打探过了，将军府每月的月钱，能抵上我们数月的利润。我会想法子再回家的，以后，我们离开京城……”
昔日，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还是没有算到将军府的水能有这么深。
我又想起了陆哲，记得刚来将军府的时候，他每晚都陪着我，我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起居生活，恩爱异常。
我爱吃酸食不爱辛辣，与他的口味恰好相反，他也会在饮食上迁就于我。他会教我作画，骑马射箭，带我泛舟游湖，会给我买好多好多的珠宝首饰。
但我也并非一点用没有，他不会撑船，我却会，我还会做糕点，他也不会。我蹴鞠也比他厉害些。
“夫君，来，尝一口。”，我塞了一块灯芯糕在他的嘴里，对了，虽然我是妾室，但是他却允许我叫他夫君，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我总爱在旁边陪着他，练一练他教我的字画。他会抬头看着我，笑得一脸宠溺。
“文茵，你是不是有位表兄叫齐青河。”，陆哲看着手里的密信。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有的，不过我们多年没有联系了。”
“半点往来也没有？京城虽大，但他家酒楼似乎离你们家桔红坊，不远？”，陆哲问道。
我有些气闷，“半点也没有，他们家生意做得大些，瞧不上我们家。他们家可势利眼了，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种没有用的人家。”
“确实没用。”，陆哲将书信放在烛台上。
本来提到齐青河我就有些来气，我赌气道，“夫君，你怎么可以也这样说。我不想理你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过来哄我，这一次，他没动。我注视着他，他专注地烧着书信，火苗都快要烧到他的手指，还没有松手。
“夫君，当心手！”，我有些担忧。
看着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严肃，更多的是陌生，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抬眼看我的目光，确实是像看废物一般，再无往日的深情。
我失宠了，准确来说，我从来没有得宠过。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的初次相遇不是偶然，而是他蓄意的接近。齐青河借着酒楼，实为禹王一档谋事，而陆哲站的是康王一派。这里的弯弯绕绕，我也不想详述，毕竟我懂的也不多，而陆哲却以为我掌握了不少秘密，毕竟天青楼的总店曾经就开在我们桔红坊对门，我们两家又是亲戚。
真是难为陆哲了，陪着我演了这么久的戏，半点好处没捞着，要我换做是他，我也气。
……
“她还好吗？早膳用得怎么样？”，陆哲从教场回到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伺候许文茵的人问话。
箐美答道，“许姨娘她一切安好，只是胃口不大好，今早用得少了些。”
陆哲皱了皱眉，“多准备些她爱吃的。”
“是”
“等等，酸的别给太多，她吃起来就管不住自己，对牙不好。”，陆哲补充道。
箐美走后，子骏见陆哲紧锁着眉头，一脸担忧，“将军，有箐美在，许姨娘不会有事的。”
陆哲自嘲地笑了笑，“她一定对我恨极了。”
“将军，待日后像许姨娘解释，她一定能理解你的苦衷。”
“是啊，就快结束了，她会理解的。”，陆哲深吸了几口气，但想到那日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模样，心里仍然揪得疼。
“夫君，怎么脸色不太好？”，涂简兮端着点心进来。
子骏见来人，便告退出去。
陆哲接过她手中的点心放在一旁，“何苦又亲自做这些，你的手不是用来干这种事的。”
涂简兮笑道，“为夫君做这些事，我心甘情愿。夫君可是在为南边的局势担心？”
陆哲点点头。
“夫君不必忧虑，我父在南吴坐镇，北方又皆是夫君的兵力，南北夹击，禹王在那儿翻不了天。”
陆哲整理了一下涂简兮的碎发，“难为你了，岳父本意是拥护禹王上位。是我执意接你到京城，让你处境这般难堪。”
涂简兮顺势靠在陆哲的肩上，“你知道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同父亲决裂。你和许文茵的孩子，我也会当亲生的来疼爱。父亲疼我，定然是坚定站在你这一边的。”
提到陆临赫，陆哲搂着涂简兮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我说过，只要你不喜欢，我就将那孩子送走，不必留在府上。”
涂简兮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不必，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做好一个母亲，好好照顾临赫。”
……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阿茵，我对不起你”，齐青河自责不已。
我喝了好大一口酸笋老鸭汤才放下碗，“哎，每天都喝不够，实在是饿得久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看着齐青河的样子，是真的能感受到他的难过，“表哥，你要是再晚来几天，我真的就没命了，想想都后怕。”
“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腿。”，齐青河向我承诺。
我摆了摆手，“这腿看样子是治不好了，不过表哥，你得替我报仇，陆哲和涂简兮必须死。”
这对狗男女，我可见不得他们活着。
“定不负阿茵所托。”
要说陆哲对不起我，这些年，一封一封的密信经我的手传递出去。我是不是同样也对不起他？对此，我有一瞬间的疑惑。
这我还真说不清，两个心思不善的人凑在一起，谁也别说谁恶，立场不同罢了。
……
“禹王败了，齐青河他死了，你再也看不到他了。”，陆哲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很生气，要不是我腿废了，我得站起来骂他。
“我知道，这是需要反复提醒的事吗？我又不是傻子。”
陆哲气笑了，“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事已至此，我觉得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陆哲就那样站着，我没看他，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突然，他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我试着抽了抽手，挣脱不开，他握得太紧了。这手劲，他想弄死我。
“阿茵，涂简兮已经死了，箐美也死了，伤害你的人都死了。我没想到箐美会背叛我。是我大意了，才伤你至此，你原谅我，好不好？”，陆哲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一时愣神。
“原谅你？下辈子吧！”，我又试着抽了抽手，还是失败。
陆哲缓了缓，又笑着说：“阿茵，临赫他又长高了。我让乳母带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临赫是谁？我觉得陆哲有些不正常，不过我管他正不正常呢！“夫君，你先松开我的手。”
陆哲笑起来，“你想起来了？”
我笑着点点头，“嗯。”
陆哲高兴地将我搂在怀里。
我看着满手的鲜血，笑得也很开心。
“阿茵，为什么？”，陆哲捂着脖子，满眼都是痛苦之色。是伤痛，而不是惊惧。
“我的父母兄长都没了，你说为什么？”，我用衣角一边擦着匕首，一边看着陆哲闭上眼睛。
“将军，快，快叫大夫。”，子骏满是惊慌的冲了过来，将陆哲搂在怀里，“将军，你醒醒。”，他慌乱地四处寻找着，“人呢，大夫人呢！”
等到他哇哇大哭起来，我知道陆哲死了，被我一刀毙命。
“父亲，啊，父亲，你醒醒。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小孩子，趴在陆哲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着他的脸，和陆哲有几分相似，还有，更多的是像我。
我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我好像失去了许多东西。
“阿茵，陪我演一出戏。……，你放心，我定能护你的家人周全。”，陆哲双手搂着我的肩膀，向我承诺，让我信他。
“可我以前背叛了你……”
他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亲，“都过去了，只是委屈你和临赫了。”
我知道他没有说慌，他也必然言出必行。
……
“夫君！”，我从轮椅上扑倒下去，倒在陆哲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贱人，我杀了你，替将军报仇！”，子骏再一次拿剑指着我。
我闭上眼睛，等待刺破肌肤的那一剑……
全文完！
此时此刻，要是有谁能帮我递上一碗水过来，我一定会万分地感激他。
“想喝水是吗？”
我慢慢地睁开眼，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那人手里正端着一碗水，笑眼盈盈地看着我。
“不，我不想喝。”，我才不要喝她的水，她怎么会有这么好心？肯定是要毒死我。
涂简兮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笑得有些邪气，就这样盯着我，把水倒在了地上。接着把碗也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响，随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疯子，不，是毒妇。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却一心针对我，让我半身不遂地躺在这床榻之上，不人不鬼。
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我就是这府上最不起眼的妾室罢了，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没错，这府邸的主人是本朝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平远大将军陆哲，涂简兮是他的夫人，我是他的妾，还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原本连着两年未曾伺候过主子，也无所出，按规矩，今年年底我是要被放出府去的。
没有人知道我这一年有多开心，我省吃俭用，攒了三年的月钱，出府以后肯定能帮衬着家里再盘下两间铺子。若是遇到心仪的人，再嫁也是不难；若是不想再嫁，在父母跟前尽孝，日子也会过得舒心不少。
我好恨啊，恨陆哲，恨涂简兮。这对颠公颠婆，在外声名远扬，对内无缘无故欺负我这么个全无家世背景的妾室。
三个月前，陆哲终于与他的夫人重修旧好，从南边的娘家将她接回了将军府。府内所有人都在雀跃，沉寂了近两年的将军府，终于有了些人气。毕竟这两年将军在府中的时候，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府中众人皆是惧怕。
于我而言，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时间久了，我早已记不得那张脸是何模样。
令人没想到的是，众人的欢乐刚刚开始，我的悲惨人生却就此开启。
……
“夫人，冤枉啊，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将军的房里。”，我跪在地上，眼泪都快流干了，此刻我正在为自己极力辩解，我是真的没有给陆哲下药争宠。
但是没人会信我，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就衣衫裸露地躺在陆哲的床上，而陆哲本人则是呼吸急促，支撑在床榻上极力忍耐着，双目通红。纵是这样，他的脸还是好看的，不过欣赏的时机不对。
当我睁开眼看着他的时候，人都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陆哲暴怒地呼喊子骏进来。紧接着我就被拉去接受将军夫人的审讯了。
涂简兮不耻地看着我，“许姨娘，你也是夫君的正经妾室，何故做出此等下作的事？你要实在想要夫君的宠爱，每月我替你多安排一日伴在夫君身侧，又是什么难事？”
“不是的，夫人，我真的没有。”，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我想要是能照镜子，一定难看死了。
“夫人可真是替我着想。”，陆哲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中的药已经解了。
涂简兮轻哼一声，带着娇嗔，“夫君，为夫君分忧是妾身分内之事。”
陆哲浅笑，牵起涂简兮的手，两人相伴坐下。
“来，夫人，既要替我分忧，你说说，这许氏该如何处置？”
涂简兮认真思索了一下，“必然是要有所惩处的，停发月钱2月，夫君你看如何？”
我有些欣喜地抬头，刚好对上陆哲幽深的眼眸，他也在看我，我又只好把头低下，等待他对我“罪行”的宣判。
“不够，使用禁药，勾引夫主，德行败坏至此，岂能轻饶？”，陆哲每说一个字，我的心上就惊上一惊。
涂简兮问道，“那夫君是想？”
“杖责三十，禁足一年。”
我一下瘫软在地上，我不能这么轻易地背这个黑锅，“将军，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给你下药，我是被人诬陷的，请您查明事实。”
陆哲冷冷地朝我看过来，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余鄙夷。
见他没有动容，慌乱之下，我只剩求生的欲望，我上前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着。
他厌烦不已，一个眼神示意，我就被子骏拿剑指着，不得以我只能松开手，因为我知道这剑是真的会刺穿我的胸膛。
陆哲离开的时候，衣角划过我的手臂，料子是好料子，不过还是“烫”得我赶紧缩了回来。
涂简兮走到我面前，轻轻将我扶起，我泪眼婆娑地回望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手。
她靠近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放心，我会让他们着实打，保管你不死也残。”
“夫人？”，我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她，“夫人，我可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
善良和煦的将军夫人，平日里连打骂下人都没有过，却想我死？
“别怕。”，涂简兮只说了这两个字，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夫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夫人，饶了我吧。”，我跟着涂简兮跑过去，很快就被其他人抓住，按压在地上，额头磕在大理石地面，疼得我脑袋嗡嗡的。
我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拿手掐了掐大腿，没有半点知觉。没错，那三十杖过后，我残了。
最近总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情，我感觉我时日无多了。倒也不能说是感觉，我必然是时日无多了。
杖刑过后，涂简兮请大夫过来给我看了看，喂了几天药，她说不想我死得那么痛快。我大概知道了我的死法，那就是饿死、渴死。
我以前有个丫鬟，叫箐美，做的饭菜味美可口，羹汤更是一绝，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我让她带着我这几年攒下的月钱和我写的一封信送去给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收到没有。我想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咽气，就是在等她的回话。
想来作为我的丫鬟，涂简兮定是会苛待于她，以至于她迟迟都不能来看我。
我开始回想我的一生，每每想到以前在家中的日子我都会落下泪来，那么爱我的父母兄长，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还有家里的灯芯糕、百花糕那么美味，也再也吃不到了。
我为什么会进来将军府做妾室来着？我想着想着，真是越想越后悔。家中虽无官家背景，但我家的桔红坊的糕点在京城那也是小有名气。可惜了，我还是被富贵迷了眼。
……
“姑娘，要两盒糕点。”
“公子，想要哪一种？”，我手指着柜面上的糕点，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来人。好俊俏的公子，饶是我见过不少食客，眼前的这位公子却是样貌最为出众的一个。
“随便来两盒。”，那位公子虽然对我说着话，却一直看着外面。
“公子第一次来我们桔红坊吧？你尝尝再买，免得不合口味，浪费了银子。”
他终于回过头来了，看我的时候，他眼里好像有光闪了一下。我确定我没有看错，我们俩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我慌乱地取出几样糕点递给他，“公子，给，尝尝。”
后来，他每隔几日会来铺子上挑几盒糕点，像其他的回头客一样。但我知道他不一样，我对他的心思不一样，他必然也是像画本子里一样，对我一见倾心了。
事实证明我没猜错，他像我表明了身份，他说那日虽是查案误入我家铺子，因此认识了我却是他的幸运。我们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我做不了他的正妻，我心悦于他，他也承诺会一辈子对我好。
“文茵，不可，他是官，你是商，你们根本不会有好结果的。男人的承诺，那一些甜言蜜语，都会变，做普通人家的正经夫人，家里还能对你有所帮衬，这样不好吗？你去了将军府，他对你的新鲜感一过，你受了委屈，家里是半点帮不到你啊！”，兄长极力劝阻我。
“兄长，我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对我好，我看重的，是他的身份地位。近年来，赋税越来越重，街头霸主每每来骚扰我们家，我们毫无反抗之力，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后盾。按照现下的情形，我们家的生意焉能长久？”，我道明了我的想法，“兄长，我去了将军府，别人少不了要忌惮几分。我打探过了，将军府每月的月钱，能抵上我们数月的利润。我会想法子再回家的，以后，我们离开京城……”
昔日，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还是没有算到将军府的水能有这么深。
我又想起了陆哲，记得刚来将军府的时候，他每晚都陪着我，我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起居生活，恩爱异常。
我爱吃酸食不爱辛辣，与他的口味恰好相反，他也会在饮食上迁就于我。他会教我作画，骑马射箭，带我泛舟游湖，会给我买好多好多的珠宝首饰。
但我也并非一点用没有，他不会撑船，我却会，我还会做糕点，他也不会。我蹴鞠也比他厉害些。
“夫君，来，尝一口。”，我塞了一块灯芯糕在他的嘴里，对了，虽然我是妾室，但是他却允许我叫他夫君，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我总爱在旁边陪着他，练一练他教我的字画。他会抬头看着我，笑得一脸宠溺。
“文茵，你是不是有位表兄叫齐青河。”，陆哲看着手里的密信。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有的，不过我们多年没有联系了。”
“半点往来也没有？京城虽大，但他家酒楼似乎离你们家桔红坊，不远？”，陆哲问道。
我有些气闷，“半点也没有，他们家生意做得大些，瞧不上我们家。他们家可势利眼了，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种没有用的人家。”
“确实没用。”，陆哲将书信放在烛台上。
本来提到齐青河我就有些来气，我赌气道，“夫君，你怎么可以也这样说。我不想理你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过来哄我，这一次，他没动。我注视着他，他专注地烧着书信，火苗都快要烧到他的手指，还没有松手。
“夫君，当心手！”，我有些担忧。
看着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严肃，更多的是陌生，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抬眼看我的目光，确实是像看废物一般，再无往日的深情。
我失宠了，准确来说，我从来没有得宠过。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的初次相遇不是偶然，而是他蓄意的接近。齐青河借着酒楼，实为禹王一档谋事，而陆哲站的是康王一派。这里的弯弯绕绕，我也不想详述，毕竟我懂的也不多，而陆哲却以为我掌握了不少秘密，毕竟天青楼的总店曾经就开在我们桔红坊对门，我们两家又是亲戚。
真是难为陆哲了，陪着我演了这么久的戏，半点好处没捞着，要我换做是他，我也气。
……
“她还好吗？早膳用得怎么样？”，陆哲从教场回到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伺候许文茵的人问话。
箐美答道，“许姨娘她一切安好，只是胃口不大好，今早用得少了些。”
陆哲皱了皱眉，“多准备些她爱吃的。”
“是”
“等等，酸的别给太多，她吃起来就管不住自己，对牙不好。”，陆哲补充道。
箐美走后，子骏见陆哲紧锁着眉头，一脸担忧，“将军，有箐美在，许姨娘不会有事的。”
陆哲自嘲地笑了笑，“她一定对我恨极了。”
“将军，待日后像许姨娘解释，她一定能理解你的苦衷。”
“是啊，就快结束了，她会理解的。”，陆哲深吸了几口气，但想到那日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模样，心里仍然揪得疼。
“夫君，怎么脸色不太好？”，涂简兮端着点心进来。
子骏见来人，便告退出去。
陆哲接过她手中的点心放在一旁，“何苦又亲自做这些，你的手不是用来干这种事的。”
涂简兮笑道，“为夫君做这些事，我心甘情愿。夫君可是在为南边的局势担心？”
陆哲点点头。
“夫君不必忧虑，我父在南吴坐镇，北方又皆是夫君的兵力，南北夹击，禹王在那儿翻不了天。”
陆哲整理了一下涂简兮的碎发，“难为你了，岳父本意是拥护禹王上位。是我执意接你到京城，让你处境这般难堪。”
涂简兮顺势靠在陆哲的肩上，“你知道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同父亲决裂。你和许文茵的孩子，我也会当亲生的来疼爱。父亲疼我，定然是坚定站在你这一边的。”
提到陆临赫，陆哲搂着涂简兮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我说过，只要你不喜欢，我就将那孩子送走，不必留在府上。”
涂简兮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不必，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做好一个母亲，好好照顾临赫。”
……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阿茵，我对不起你”，齐青河自责不已。
我喝了好大一口酸笋老鸭汤才放下碗，“哎，每天都喝不够，实在是饿得久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看着齐青河的样子，是真的能感受到他的难过，“表哥，你要是再晚来几天，我真的就没命了，想想都后怕。”
“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腿。”，齐青河向我承诺。
我摆了摆手，“这腿看样子是治不好了，不过表哥，你得替我报仇，陆哲和涂简兮必须死。”
这对狗男女，我可见不得他们活着。
“定不负阿茵所托。”
要说陆哲对不起我，这些年，一封一封的密信经我的手传递出去。我是不是同样也对不起他？对此，我有一瞬间的疑惑。
这我还真说不清，两个心思不善的人凑在一起，谁也别说谁恶，立场不同罢了。
……
“禹王败了，齐青河他死了，你再也看不到他了。”，陆哲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很生气，要不是我腿废了，我得站起来骂他。
“我知道，这是需要反复提醒的事吗？我又不是傻子。”
陆哲气笑了，“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事已至此，我觉得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陆哲就那样站着，我没看他，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突然，他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我试着抽了抽手，挣脱不开，他握得太紧了。这手劲，他想弄死我。
“阿茵，涂简兮已经死了，箐美也死了，伤害你的人都死了。我没想到箐美会背叛我。是我大意了，才伤你至此，你原谅我，好不好？”，陆哲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一时愣神。
“原谅你？下辈子吧！”，我又试着抽了抽手，还是失败。
陆哲缓了缓，又笑着说：“阿茵，临赫他又长高了。我让乳母带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临赫是谁？我觉得陆哲有些不正常，不过我管他正不正常呢！“夫君，你先松开我的手。”
陆哲笑起来，“你想起来了？”
我笑着点点头，“嗯。”
陆哲高兴地将我搂在怀里。
我看着满手的鲜血，笑得也很开心。
“阿茵，为什么？”，陆哲捂着脖子，满眼都是痛苦之色。是伤痛，而不是惊惧。
“我的父母兄长都没了，你说为什么？”，我用衣角一边擦着匕首，一边看着陆哲闭上眼睛。
“将军，快，快叫大夫。”，子骏满是惊慌的冲了过来，将陆哲搂在怀里，“将军，你醒醒。”，他慌乱地四处寻找着，“人呢，大夫人呢！”
等到他哇哇大哭起来，我知道陆哲死了，被我一刀毙命。
“父亲，啊，父亲，你醒醒。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小孩子，趴在陆哲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着他的脸，和陆哲有几分相似，还有，更多的是像我。
我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我好像失去了许多东西。
“阿茵，陪我演一出戏。……，你放心，我定能护你的家人周全。”，陆哲双手搂着我的肩膀，向我承诺，让我信他。
“可我以前背叛了你……”
他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亲，“都过去了，只是委屈你和临赫了。”
我知道他没有说慌，他也必然言出必行。
……
“夫君！”，我从轮椅上扑倒下去，倒在陆哲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贱人，我杀了你，替将军报仇！”，子骏再一次拿剑指着我。
我闭上眼睛，等待刺破肌肤的那一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