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次领域，又等着京都校的医生和善后人员到达岚山，你实在没有精力瞬移回东京了。赶来帮忙的歌姬同学建议你第二天再乘新干线回去，所以，在目送最后一名被困群众被接走以后，你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
其实他已经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了，但你一时半会没有力气说话。
“我好像要明天才能回去耶。”你这样写。
五条悟的消息大概是立刻回过来的。
“但我是岚山的山神哦。”
什么意思？你没明白，但是还是笑起来。面前的帐已经自动散去，你向下走着，隐约可以看见停车场的灯光了。
五分钟后，你在山脚的停车场里见到了五条悟。
旁边还有面色不豫的斋藤监督和他的车。
“我是超合格男朋友，”五条悟很骄傲地说，“来接女朋友回家——斋藤监督也是超合格监督哦。”
斋藤监督木着脸：“我有资格提醒您，这实际已经超出了我的责任范围。”
“谢谢您嘛，”五条悟说，“而且我有为您省来程的时间呀？我们十分钟前还在东京诶。”
“拖您的福第一次体会了瞬移的感受，”斋藤监督说，“但是有种五脏六腑被打碎又重拼了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对不起嘛，”五条悟向前跑了两步，搂住你，“我会为您补贴三倍加班费的。”
然后，他俯下身，在你耳边飞快地说：“因为觉得你不会想要费劲瞬移回去，所以拽着监督来了——是不是超聪明的？”
“谢谢悟，”你说，“不过果然还是麻烦到斋藤先生了吧？”
“没事的，”五条悟说，“之前听夜蛾老师说，监督的夫人说他有失眠症，常常凌晨起床夜跑，他本人也说过‘如果是咒术师肯定就会累到倒头就睡了‘——所以比起麻烦其他辅助监督，果然还是麻烦藤斋监督好了。我来报销的话，还有三倍工资拿哟。”
你惊讶于世界上还存在认为自己太闲的人，如果这样的咒术师有很多，比如传闻中现在不知在世界何处的九十九小姐，大概五条悟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不过，你决定不提起这个非常主观的怪罪。
“那好吧，”你点点头，“谢谢山神大人。”
“是贴心的山神应该做的哦。”他说。
你在车上和五条悟详细描述了你和宿傩短暂的交锋。他一点也不意外你的速战速决，但在听说京都校那边收走了宿傩手指这件事时，他很轻地皱了皱眉。
“怎么啦？”你问。
“放在他们那里，我会担心安全性，”五条悟说，“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妥善保管特级咒物。”
的确是这样。如果灯笼鬼在被宿傩占领身体之前已经接近特级，毕竟让人类跪伏的神态，绝非一级或以下咒灵可有，那么这三根手指一旦接触受肉，几乎一定可以立即主导整具身体。
让目前并没有特级咒术师的京都校保管它们，绝非上策。
你正想询问五条悟的想法，却和斋藤监督同时开口了。“或许，”斋藤监督说，“如果五条同学今天来京都的事情可以公开给外界，或许有不少有心人会以为手指在您这里。”
毕竟在一般逻辑下，更加强大的人保管极端危险物品，是自然铁则。
五条悟顿了一下。在表达“是”或“否”之前，他毫无预兆地举起手机，调到自拍模式，然后对着你们两个的脸按下快门。
然后，他保持着左手牵着你的动作，右手点开相册，把手机屏幕举得离你更近了些。
“怎么样？”他问。
车窗外已经完全天黑了，但是，或许是在拍照时恰好经过了一盏路灯，你们两个的脸都映着暖白色的灯光。
照片里的你不解地看着镜头，而他看着你。
也因此，照片里，墨镜侧面，露出温柔的蓝眼睛。
“好看，”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要发这张吗？”
“可以吗？”
“可以哦。”
五条悟于是点开甜品账号的主页，再点击更新。
配文是“来京都接辛苦的女朋友”，后缀是一个泪汪汪的表情。
“谢谢斋藤先生，”然后他说，“以为是我的话，起码能吓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吧？”
“九十五吧，”斋藤先生一丝不苟地回答，“有很多人都会为了钱拼命的。”
“那也得被我吓着，”五条悟很小孩子气地说，“好啦，就这样吧。”
然后，他抬手，轻轻用力，好让你靠在他肩上。
“现在，”他说，“辛苦的女朋友睡一会吧。”
-
回到东京的公寓已经是凌晨一点。你和五条悟不约而同，在汽车的后座睡得东倒西歪。这一天是漫长的一天。
藤斋监督平稳踩下刹车的时候，五条悟敏锐地醒来了。他皱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下，就迅速地意识到你们已经回到公寓楼下的事实。
他向藤斋监督微微仰了一下下巴，后者立即会意，离开驾驶座，打开你这一侧的车门，然后，在五条悟背身过去的时候，帮他将熟睡的你扶到了背上。
你大概是这时候醒来的，不过，也只是有了一点意识而已。直到五条悟背着你走进电梯，又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笑了一下，你才清醒到了可以说话的程度。
“笑什么？”你低低地问。
“醒啦？”他微微侧了侧脸，然后，举起手里的字条给你看。落款是“藤斋”，看样子是刚刚写的。
“虽然知道不合适，可是希望川下同学和五条同学下一次同时睡着的时候可以不要牵手。有过去的事例表明，手指过僵会影响术式的发挥。”
高速公路也是诅咒常见地带，难以想象藤斋监督全程路过多少不好对付的诅咒，他当时大概很想要你们中的谁醒着，偏偏两个人都呼呼大睡。
你也笑起来：“为了监督的安全，我们下次要记得。”
“那起码要牵一根手指吧，”五条悟有点委屈地说，“小拇指不会影响术式呀！”
“是呀！”你学着他的语气，“一点都不会影响呀！”
“绝、对，”五条悟超赞同地说，“还能再打五个宿傩。”
“感觉很神奇，”进入家门以后，你这样说，“今天见到了诅咒之王诶？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三根手指的原因，觉得非常轻松地就打完了——当然，这比打其他咒灵包括濡女的时候都要费劲一些，可也只是需要更集中精神一些而已。早知道就问问他濡女的事了。还有食梦貘，可是当时害怕他只是没展现全部实力，所以速战速决了。”
“他那种人，就算问了也不会坦诚地告诉你的，”五条悟无所谓地说，“至少收回三根手指这件事对于高层来说是件大事，老师已经发了邮件来，说会就这件事为筹码和高专换取我们去青森的假期……我说这么麻烦，还是干脆把他们都杀了算了。”
“我没有意见。”你说。
“但是报告！五条悟现在有个意见！”五条悟说。
“怎么啦？”你问。
“今天好晚，不想回高专了。”他说。
-
这绝对是阴谋。五条悟洗完澡、掀开被子的一角大摇大摆地躺上来的时候，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阴谋，证据是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不过，半小时前说出“反正你的床很大”来回应他关于自己睡沙发的提议的你也有责任。
总之，造成这样的局面，你和五条悟是fifty fifty。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无视这个局面、为什么要强装镇定、为什么要欲盖弥彰地举起那本很厚的的甜品食谱看。但五条悟弓着腰越过你为你打开床头柜的小台灯的时候，你还是结结实实地抖了一下。
有一滴水，从他未干的发尾，跌落你面颊上。
你们是在那瞬间四目相对的。你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刻与任何术式都无关。只有影子——他明明是来为你开灯，却又将灯光影住。
鼻尖与鼻尖相隔五厘米，只是一低头的距离。
不接吻是傻瓜，五条悟想。他想要低头，但更先得到一个吻。三秒后你松开他，重新躺回更舒适的角度。
你说：“好不容易没有墨镜。”
他好像变迟钝了，耳朵边缘透过台灯的灯光，是漂亮的绯红色。
你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撇开脸。半晌，看他还是不说话，才补充道：“平时戴墨镜很酷，可是偶尔也会想要——”
“那用绷带呢？”五条悟说。
他整个人还是停顿在刚才的状态，可是话已经喋喋不休地到嘴边了。五条悟最可爱的一点就在于他害羞的时候会用很多话来掩饰，比如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比如现在：
“用绷带呢？”他说，“黑色的或者白色的，不透光的材质……还是直接用眼罩好一些？用眼罩的话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呀，在路上走过去好高的一个眼罩怪男；啊！这人在梦游吗？绝对在梦游吧！那、那——”
你笑起来：“都可以哦。”
他终于停下了，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嘴，然后也偏开头了。
“都可以吗？”他装作很自然地问。
“眼罩应该也很酷吧？”你伸手去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嗯……但是包裹到眉骨的话，这部分头发是不是会被按到，然后翘起来？”
“超级怪男！”五条悟说。
“才不是，”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嗯……感觉看起来就很厉害。”
“诶？”
“每根头发都很厉害，”你点点头，“像战斗状态一样。”
“这么说的话惠也是这种类型吧？每根头发都在战斗状态。”
“不是，”你诚恳地说，“白色头发一般看起来都会更厉害一些。”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躺回自己那一边去了。
不过，这种心满意足只持续了五秒钟：“宿傩是什么发色来着？”
“……反正不是白色，”你笑起来，“绝、对不是白色！”
“那好吧，”五条悟像小学生一样，“等毕业以后，我就换成绷带或者眼罩吧？澪给我选。”
“好呀，”你说，“你不怕我选一个hellokitty吗？”
“那更帅了，”五条悟说，“超——反差的。”
“吓死那些咒灵。”你说。
“吓死那些咒灵，”五条悟重复道，“不过咒灵有‘死’吗？”
“好像没有耶。”
你们又沉默了五秒钟。五条悟似乎就眼罩和绷带的选择问题苦恼了一下，然后，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那澪，如果在你的世界，你一直生活到了十年后的话，那那边的我是一直在用墨镜吗？”
“是啊，”你说，“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五条悟又沉默了。
“怎么啦？”你问，“忽然问起这个。”
“有点不爽，”他说，“那个五条悟也是白头发。”
你几乎忍俊不禁了：“这个也没有办法嘛。归根结底，悟无论在哪都是很厉害的人呀。”
“才不是，”五条悟大声说，“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人！”
当然是不一样的人。从六眼只被称作六眼的那刻开始，一切就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但你知道男朋友的意思。举目无亲的二十余年里，只和宿敌惺惺相惜——当然会有感情，你无法否认的。
可是，此时此刻，胸腔里的所有心跳，都分外明晰。
“我知道，”你说，“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
他那边的被子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又说：“我也喜欢你。”
一分钟后他俯身过来，嘴角依然不爽地撇着，可是亲了你一下之后，似乎也缓和了一些。你难以向他解释这其中的因果，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六眼，你也不会在这个世界认识他。所以，你只是抬手摸摸他的头，问他：“明天去吃那家松饼吧？”
他顿了一下，说：“我要吃两个！”
“好呀。”
“要店家刚开门的时候做的第一份，超级新鲜的那种——”
“好，那家店是十点开门，”你说，“睡吧？九点多出门的话，在那之前，还能睡六个多小时。”
他于是把灯关掉了——非常犯规，明明是很近的距离，他还要用咒力去关。
你的四周陷入黑暗里。他那边窸窸窣窣的，似乎翻了个身。可是，除了被子轻微移动了一下以外，你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他还在在意六眼的事。你想。可是他因为不想让你担心，刚才还是超积极地回应了松饼的事。
所以——
你向前移动了一下。黑暗里看不清楚，可是他的温度越来越近了。
再向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语气像小孩子：“我要看看你会不会来。”
又被他骗了，可是也很开心。你于是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他臂弯里。
一直都会的。
“当然会的，”你说，“晚安，五条悟。”
其实他已经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了，但你一时半会没有力气说话。
“我好像要明天才能回去耶。”你这样写。
五条悟的消息大概是立刻回过来的。
“但我是岚山的山神哦。”
什么意思？你没明白，但是还是笑起来。面前的帐已经自动散去，你向下走着，隐约可以看见停车场的灯光了。
五分钟后，你在山脚的停车场里见到了五条悟。
旁边还有面色不豫的斋藤监督和他的车。
“我是超合格男朋友，”五条悟很骄傲地说，“来接女朋友回家——斋藤监督也是超合格监督哦。”
斋藤监督木着脸：“我有资格提醒您，这实际已经超出了我的责任范围。”
“谢谢您嘛，”五条悟说，“而且我有为您省来程的时间呀？我们十分钟前还在东京诶。”
“拖您的福第一次体会了瞬移的感受，”斋藤监督说，“但是有种五脏六腑被打碎又重拼了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对不起嘛，”五条悟向前跑了两步，搂住你，“我会为您补贴三倍加班费的。”
然后，他俯下身，在你耳边飞快地说：“因为觉得你不会想要费劲瞬移回去，所以拽着监督来了——是不是超聪明的？”
“谢谢悟，”你说，“不过果然还是麻烦到斋藤先生了吧？”
“没事的，”五条悟说，“之前听夜蛾老师说，监督的夫人说他有失眠症，常常凌晨起床夜跑，他本人也说过‘如果是咒术师肯定就会累到倒头就睡了‘——所以比起麻烦其他辅助监督，果然还是麻烦藤斋监督好了。我来报销的话，还有三倍工资拿哟。”
你惊讶于世界上还存在认为自己太闲的人，如果这样的咒术师有很多，比如传闻中现在不知在世界何处的九十九小姐，大概五条悟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不过，你决定不提起这个非常主观的怪罪。
“那好吧，”你点点头，“谢谢山神大人。”
“是贴心的山神应该做的哦。”他说。
你在车上和五条悟详细描述了你和宿傩短暂的交锋。他一点也不意外你的速战速决，但在听说京都校那边收走了宿傩手指这件事时，他很轻地皱了皱眉。
“怎么啦？”你问。
“放在他们那里，我会担心安全性，”五条悟说，“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妥善保管特级咒物。”
的确是这样。如果灯笼鬼在被宿傩占领身体之前已经接近特级，毕竟让人类跪伏的神态，绝非一级或以下咒灵可有，那么这三根手指一旦接触受肉，几乎一定可以立即主导整具身体。
让目前并没有特级咒术师的京都校保管它们，绝非上策。
你正想询问五条悟的想法，却和斋藤监督同时开口了。“或许，”斋藤监督说，“如果五条同学今天来京都的事情可以公开给外界，或许有不少有心人会以为手指在您这里。”
毕竟在一般逻辑下，更加强大的人保管极端危险物品，是自然铁则。
五条悟顿了一下。在表达“是”或“否”之前，他毫无预兆地举起手机，调到自拍模式，然后对着你们两个的脸按下快门。
然后，他保持着左手牵着你的动作，右手点开相册，把手机屏幕举得离你更近了些。
“怎么样？”他问。
车窗外已经完全天黑了，但是，或许是在拍照时恰好经过了一盏路灯，你们两个的脸都映着暖白色的灯光。
照片里的你不解地看着镜头，而他看着你。
也因此，照片里，墨镜侧面，露出温柔的蓝眼睛。
“好看，”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要发这张吗？”
“可以吗？”
“可以哦。”
五条悟于是点开甜品账号的主页，再点击更新。
配文是“来京都接辛苦的女朋友”，后缀是一个泪汪汪的表情。
“谢谢斋藤先生，”然后他说，“以为是我的话，起码能吓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吧？”
“九十五吧，”斋藤先生一丝不苟地回答，“有很多人都会为了钱拼命的。”
“那也得被我吓着，”五条悟很小孩子气地说，“好啦，就这样吧。”
然后，他抬手，轻轻用力，好让你靠在他肩上。
“现在，”他说，“辛苦的女朋友睡一会吧。”
-
回到东京的公寓已经是凌晨一点。你和五条悟不约而同，在汽车的后座睡得东倒西歪。这一天是漫长的一天。
藤斋监督平稳踩下刹车的时候，五条悟敏锐地醒来了。他皱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下，就迅速地意识到你们已经回到公寓楼下的事实。
他向藤斋监督微微仰了一下下巴，后者立即会意，离开驾驶座，打开你这一侧的车门，然后，在五条悟背身过去的时候，帮他将熟睡的你扶到了背上。
你大概是这时候醒来的，不过，也只是有了一点意识而已。直到五条悟背着你走进电梯，又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笑了一下，你才清醒到了可以说话的程度。
“笑什么？”你低低地问。
“醒啦？”他微微侧了侧脸，然后，举起手里的字条给你看。落款是“藤斋”，看样子是刚刚写的。
“虽然知道不合适，可是希望川下同学和五条同学下一次同时睡着的时候可以不要牵手。有过去的事例表明，手指过僵会影响术式的发挥。”
高速公路也是诅咒常见地带，难以想象藤斋监督全程路过多少不好对付的诅咒，他当时大概很想要你们中的谁醒着，偏偏两个人都呼呼大睡。
你也笑起来：“为了监督的安全，我们下次要记得。”
“那起码要牵一根手指吧，”五条悟有点委屈地说，“小拇指不会影响术式呀！”
“是呀！”你学着他的语气，“一点都不会影响呀！”
“绝、对，”五条悟超赞同地说，“还能再打五个宿傩。”
“感觉很神奇，”进入家门以后，你这样说，“今天见到了诅咒之王诶？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三根手指的原因，觉得非常轻松地就打完了——当然，这比打其他咒灵包括濡女的时候都要费劲一些，可也只是需要更集中精神一些而已。早知道就问问他濡女的事了。还有食梦貘，可是当时害怕他只是没展现全部实力，所以速战速决了。”
“他那种人，就算问了也不会坦诚地告诉你的，”五条悟无所谓地说，“至少收回三根手指这件事对于高层来说是件大事，老师已经发了邮件来，说会就这件事为筹码和高专换取我们去青森的假期……我说这么麻烦，还是干脆把他们都杀了算了。”
“我没有意见。”你说。
“但是报告！五条悟现在有个意见！”五条悟说。
“怎么啦？”你问。
“今天好晚，不想回高专了。”他说。
-
这绝对是阴谋。五条悟洗完澡、掀开被子的一角大摇大摆地躺上来的时候，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阴谋，证据是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不过，半小时前说出“反正你的床很大”来回应他关于自己睡沙发的提议的你也有责任。
总之，造成这样的局面，你和五条悟是fifty fifty。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无视这个局面、为什么要强装镇定、为什么要欲盖弥彰地举起那本很厚的的甜品食谱看。但五条悟弓着腰越过你为你打开床头柜的小台灯的时候，你还是结结实实地抖了一下。
有一滴水，从他未干的发尾，跌落你面颊上。
你们是在那瞬间四目相对的。你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刻与任何术式都无关。只有影子——他明明是来为你开灯，却又将灯光影住。
鼻尖与鼻尖相隔五厘米，只是一低头的距离。
不接吻是傻瓜，五条悟想。他想要低头，但更先得到一个吻。三秒后你松开他，重新躺回更舒适的角度。
你说：“好不容易没有墨镜。”
他好像变迟钝了，耳朵边缘透过台灯的灯光，是漂亮的绯红色。
你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撇开脸。半晌，看他还是不说话，才补充道：“平时戴墨镜很酷，可是偶尔也会想要——”
“那用绷带呢？”五条悟说。
他整个人还是停顿在刚才的状态，可是话已经喋喋不休地到嘴边了。五条悟最可爱的一点就在于他害羞的时候会用很多话来掩饰，比如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比如现在：
“用绷带呢？”他说，“黑色的或者白色的，不透光的材质……还是直接用眼罩好一些？用眼罩的话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呀，在路上走过去好高的一个眼罩怪男；啊！这人在梦游吗？绝对在梦游吧！那、那——”
你笑起来：“都可以哦。”
他终于停下了，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嘴，然后也偏开头了。
“都可以吗？”他装作很自然地问。
“眼罩应该也很酷吧？”你伸手去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嗯……但是包裹到眉骨的话，这部分头发是不是会被按到，然后翘起来？”
“超级怪男！”五条悟说。
“才不是，”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嗯……感觉看起来就很厉害。”
“诶？”
“每根头发都很厉害，”你点点头，“像战斗状态一样。”
“这么说的话惠也是这种类型吧？每根头发都在战斗状态。”
“不是，”你诚恳地说，“白色头发一般看起来都会更厉害一些。”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躺回自己那一边去了。
不过，这种心满意足只持续了五秒钟：“宿傩是什么发色来着？”
“……反正不是白色，”你笑起来，“绝、对不是白色！”
“那好吧，”五条悟像小学生一样，“等毕业以后，我就换成绷带或者眼罩吧？澪给我选。”
“好呀，”你说，“你不怕我选一个hellokitty吗？”
“那更帅了，”五条悟说，“超——反差的。”
“吓死那些咒灵。”你说。
“吓死那些咒灵，”五条悟重复道，“不过咒灵有‘死’吗？”
“好像没有耶。”
你们又沉默了五秒钟。五条悟似乎就眼罩和绷带的选择问题苦恼了一下，然后，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那澪，如果在你的世界，你一直生活到了十年后的话，那那边的我是一直在用墨镜吗？”
“是啊，”你说，“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五条悟又沉默了。
“怎么啦？”你问，“忽然问起这个。”
“有点不爽，”他说，“那个五条悟也是白头发。”
你几乎忍俊不禁了：“这个也没有办法嘛。归根结底，悟无论在哪都是很厉害的人呀。”
“才不是，”五条悟大声说，“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人！”
当然是不一样的人。从六眼只被称作六眼的那刻开始，一切就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但你知道男朋友的意思。举目无亲的二十余年里，只和宿敌惺惺相惜——当然会有感情，你无法否认的。
可是，此时此刻，胸腔里的所有心跳，都分外明晰。
“我知道，”你说，“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
他那边的被子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又说：“我也喜欢你。”
一分钟后他俯身过来，嘴角依然不爽地撇着，可是亲了你一下之后，似乎也缓和了一些。你难以向他解释这其中的因果，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六眼，你也不会在这个世界认识他。所以，你只是抬手摸摸他的头，问他：“明天去吃那家松饼吧？”
他顿了一下，说：“我要吃两个！”
“好呀。”
“要店家刚开门的时候做的第一份，超级新鲜的那种——”
“好，那家店是十点开门，”你说，“睡吧？九点多出门的话，在那之前，还能睡六个多小时。”
他于是把灯关掉了——非常犯规，明明是很近的距离，他还要用咒力去关。
你的四周陷入黑暗里。他那边窸窸窣窣的，似乎翻了个身。可是，除了被子轻微移动了一下以外，你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他还在在意六眼的事。你想。可是他因为不想让你担心，刚才还是超积极地回应了松饼的事。
所以——
你向前移动了一下。黑暗里看不清楚，可是他的温度越来越近了。
再向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语气像小孩子：“我要看看你会不会来。”
又被他骗了，可是也很开心。你于是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他臂弯里。
一直都会的。
“当然会的，”你说，“晚安，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