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去张府的路上,洛初有些忧心,她侧过脸看了看律回,发现她眼眸沉沉,嘴角紧绷。

    本来担心会再次扑空,律回却说“不会。”

    跳上屋顶,掀起房瓦。

    一家三口还有那个依旧穿着一身黑的阿金,全都聚在张夫人的屋子里。

    他们在吃晚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气。

    “恭贺阿爹就要升官了!如今又立了这大功一件,更是喜上加喜!儿子敬您一杯!”

    “哈哈哈,好好好。”张公子和县令端起酒杯,一声清脆的碰撞后,二人一仰而尽。

    县令看向坐上的几人,神色激动“用不了多久咱们家就能搬去京城了!这都是沾了母舅的光啊!若不是他向圣上举荐我,恐怕咱家这一辈子都要窝在这了,我儿更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对啊,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我也终于能看到锦儿穿上官服的模样了。”说到此处,张夫人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只是锦儿,有一点千万要记住,你年纪轻不懂事,犯下了那么多身业,不过有你父亲替你善后,有我为你诵经,佛祖便不会再怪罪于你。这京城不如清溪镇自在,此等罪孽万不可再犯,城里的贵女不是咱家能招惹得起的,你可记住了?”说完她拍拍身旁儿子的手,满脸的关切与爱惜。

    “爹,娘,你们放心,从前是我不懂事,让您二老操心了,我保证从此以后决再犯,定会做出些样子报答你们!”说完张公子撩起袍子给他们磕了一个头。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吃着饭,阿金站在旁边给他的主子布菜。

    “是他!”洛初压低声音说。

    “嗯,和我想得没错。”律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张夫人既然说了这些话,就代表她们来晚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律回喃喃低语道。

    一顿饭结束,阿金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张公子回了院,他自己也喝了不少,脑子有些混沌了。

    屏退下人后,他伺候着张公子沐浴。

    “公子,等咱们进了京城,真的就不能再玩了吗?”

    张公子闭着眼,懒散地说“呵,那都是哄母亲的话,你也信了?在这都没被抓到,京城里女子那么多,消失几个,找起来就如大海捞针。够咱好好玩的了哈哈哈哈。”仰头笑完,张公子砸砸几声“走之前能玩到那样一个美人,也算是没留遗憾了,只是。。可惜了,不禁玩,她自己不是都说了身子好了不生病?怎么才两个晚上就断气了?”

    “身子弱,没成想骨头硬啊,嘴都流血了还忍着呢,实在受不住了才叫出声。”阿金边给张公子擦着身子边回想着那晚。

    “叫得多好听啊,果然人只有在痛苦的时候露出的表情才最美啊,不够,根本不够。”张公子说完浑身竟颤抖起来。

    “到底是女人,不禁玩。公子,等入了城,您遇见的男人也多了,奴除了这一腔真心还有什么能留住您呢?只求到时候您看在往日情分上,能大发慈悲地让奴留在您身边,哪怕是给您当上马车的垫板,奴也愿意。”

    张公子披着薄衣转过身挑起阿金的脸,悠悠地“怎么?还没入城就吃起醋来了?”

    阿金轻抬眼,他本就长得一副白面模样,这样娇嗔的模样让张公子有些情难自抑,他咽了咽口水“那不如让我来试试你的真心?”薄衣顺音而落。

    烛火被吹灭,一阵暧昧的声音渐渐放大。

    正在兴头上的他们并未听到推门声。

    等到烛光重新亮起,他们才猛地分开“谁?!”

    “别紧张,先把衣服穿好?”律回甩灭手中的火柴,拉了张椅子坐下。

    他们二人很懵,听到对方说话,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

    阿金下了床“是你?你怎么进来的?!”看到熟悉的脸,和空气中弥漫的阴森,让他不得不紧张提防起来。

    “哦?看样子,你不仅是他的床上兄弟,还是他的护卫?”律回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小动作。

    阿金没有回答,手渐渐摸到床下的一把刀,率先发起攻击!

    她依旧坐在原地,头都没抬一下,却听阿金突然惨叫半声便戛然而止,原是被卸了下巴。

    啪哒,一整条左手臂掉在了地上。

    洛初提着刀从暗处走回律回身边。

    阿金疼得在地上打滚,张公子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呆愣地缩在床上。

    “原来你不止会耍些小手段。”律回拿起桌上的茶壶浇在他脸上,只是这壶里的水是温的。“可惜。”

    扔掉水壶,律回一把拽过床上的张公子“锦儿?你叫锦什么?”

    “锦。。锦荣。。”

    “好名字。”拍了拍他的脸“张锦荣,告诉我,山洞在哪?”

    “你怎么会知道有山洞?!”张锦荣这才反应过来,平日笑着的眼现在瞪得如铜铃。

    啪!

    张锦荣的脸被扇地迅速红肿起来。

    “再问一遍,山洞在哪?你不会也想落得你好兄弟那样的下场吧?“律回撇了一眼地上躺着如死尸的阿金,“这双手不是得用来作诗写字当官的吗?”

    “我。。我带你去,你。。能放过我吗?。。你知道的,我爹是县令,我们马上要进京城了,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女子只有死路一条,我带你去山洞,你就放了我,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惊吓过度的张锦荣为了求生,竟意外地冷静下来和她谈判。

    “好啊,毕竟如你所说,我无依无靠,杀了你对我并无好处,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好友。”律回听到他半威胁的话,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走之前你先帮我指一指,哪个才是我朋友的东西?”

    张锦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摆在墙角的一排排琉璃罐,罐子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着碎光。

    是他这几年的收藏品,从那些女子身上取下来的,他认为最好看的东西,都是他精挑细选后,用特制的防腐烂的水泡起来的,他闲暇时间或者看书看累了就会好好欣赏一番,有时候还会拿出来把玩。

    张锦荣知道瞒不过她,颤巍巍地指着靠右边的粉色琉璃罐,这个罐子比其他的更晶莹剔透更好看。

    “很好。”律回抬手照着他另半边脸狠狠扇下,张锦荣感觉自己的牙似乎松动了,但也没敢吭声。

    “带路吧。”洛初已经把那个琉璃罐装好。其他罐子里的东西也都拿出来装好了。

    拖着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阿金,张锦荣带着二人来到了自家的后山。

    怪不得没人发现,原来都藏在眼皮子地下。

    这山洞十分隐蔽,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再加上这山本就没人来。

    县令走之前就想好了,要把这个山洞给填上,如此神仙都发现不了了。

    如果不是律回做的那个梦,她就真的错过了。

    “在这。。我带你来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不急,进来。”走进山洞,里面漆黑一片,点着火折子,越往深处走,心跳声越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漆黑中时不时传来咔嚓声,那是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断骨。

    她们只得放低火折子,照亮地面,也照亮了地上的各种颜色的衣服碎片。

    等火光终于照到了一片粉色衣角,律回猛得照过去。

    心跳突然消失了,她感觉自己的全身血液涌上头顶,手脚冰凉,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洛初叫骂一声,拳拳照着张锦荣砸下,“畜牲!”直到对方昏了过去。

    火光熄灭又重新亮起,洛初扭过头,律回已经跪在地上了,正拿着火折子一寸寸地照过地上那人的身上。

    天已经很冷了,她身上还只穿着一层纱衣,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地上,好似睡着了。

    和梦里那个嘶吼着让她来救救她的模样完全不同。

    律回细细数过她身上的伤痕,随后便忍不住地扔下火折子跑到一旁,光亮熄灭,黑暗中只剩干呕和压抑的抽泣声。

    火光再次点亮,律回痛苦扭曲的脸上全是泪水,她脱下外衣,罩住地上的人,拿过那个琉璃罐子,哗啦,她从罐中捧出来两个眼球。

    眼球充满弹性,仿佛从未离开过主人身边。

    她手颤抖着把眼球按回那两个黑洞里。

    也许是太湿滑了,这两个眼球顺下滚落,沾满泥土。

    “怎么办,怎么办,按不回去,按不回去啊!”律回在崩溃边缘嘟囔着,捡回眼珠,又放进那罐水里了。

    “小姐,小姐,冷静,深呼吸深呼吸,求你了!”洛初抱住她,用力摇晃着,眼前的这一幕看得她两眼发黑,她也要崩溃了。

    怎么会如此呢?那时她是送着二人离开的,活生生地站在那。

    究竟是受了多少折磨才会成如今这副模样?她不敢想。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洛初抽出刀,抹了把脸朝他们走去。

    “太便宜他们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律回说完这句话,拦住她。“我来。”

    张锦荣醒来刚睁开眼,就和眼前的人对视上,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醒过来,笑出了声。

    “你做这些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爽?是不是惬意极了?那你可有看过自己痛苦的表情?我来让你欣赏欣赏。”律回咧开了嘴。

    “不,不,你说好了放我走的!”他太绝望了,能做的只剩挣扎。

    “嘘,好好享受,先从简单的开始。”律回从腰间抽出鞭子“还好,我在你房间里拿了这个。”扬手甩了一鞭在他肚子上,张锦荣疼地立马蜷缩成一团,无济于事的,迎接他的是接连落下的鞭子,他耳边回荡着修罗般的声音,“你娘说她替你诵经,消除了业障,佛祖就原谅了你?想当这一切都没发生?想重新做人?妄想!这罪孽可不是好抹除的,想去见佛祖?呵,佛不会来渡你,我会亲自把你打进那无间地狱,十八重地狱,十八种酷刑,你要一一尝遍!还有她身上的每一处伤,需得你亲自感受一番才好!”记不清到底多少下了,张锦荣早已成了血人团在地上抽搐着。

    这还没完,律回抽出刀,颤抖却毫不迟疑,狠狠扎进他的双手双脚,咔嚓咔嚓,他的十个手指只剩皮连着了,在空中晃来晃去。

    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这山洞里。

    张锦荣早疼得神志不清,甚至破口大骂起来。

    律回充耳不闻,吸了吸鼻子。如鬼魅般摇摇晃晃地走到阿金旁边,他其实早就醒了,这一声声惨叫,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醒了就别躺在地上了,不关心一下你的好主子?”她一脚把阿金踢到了张锦荣旁边。他哪还顾得上一旁浑身是血的男人,早就跪在地上,磕头乞求放过他。

    “你对你主子不是一腔真心吗?让你替他去死,可愿意?”

    阿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疯狂摇头。

    “本以为多情比金坚呢,到头来却如那茅坑里的石头,令人作呕。说女人不禁玩?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能耐,我玩过瘾了说不定就能放你走,只要你有那个命!”洛初把烧红的刀递给她,阿金被按在地上,烧红的刀没入皮肉,发出滋滋声,阿金大叫不止向前爬了几下又被拉回来“救命!救命!放了我!我知错!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啊!!”

    她每刻一下都要将刀刃再烧烫。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般,等律回站起身,扔掉刀,此时阿金的背后刻着血红烧焦的贱、货二字,抽搐不止。

    “突然想起来,我之前是不是打扰了二位的雅兴?没事,现在也来得及。做吧。”她眼神空洞歪着头看着地上的两个血人。

    他们的大脑早已因为疼痛变得迟钝,只剩下一口气在吊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可等他们理解的时候,眼睛里剩下的便只有惊恐。

    第二天,太阳刚刚照亮街道,早起的人起来倒恭桶,看到地上好像躺着两个人,等他走进一瞧,瞬间吓得面如土色,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其他人听到声响,纷纷走了出来。随后呕吐尖叫声响作一团。

    原来地上躺着两个人,虽遍体伤痕,但还是一眼能认出,都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们下身光着,紧贴在一起,双眼瞪地已经凸了出来。

    旁边的木柱子上钉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罪人已伏诛,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最后的那一笔仿佛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般,带着无尽的血与泪。

    他们还发现这两个人旁边还摆着两个木盒。

    打开后,一个里面规整摆着残肢,另一个里装着不同颜色的衣服碎片和碎裂的首饰饰品等。

    有认出这些首饰的人,痛苦哀嚎“我的孩儿!!”

    这时人们才明白,这罪人指的是什么。

    说什么抓到了罪人,却是将他们戏耍一番,原来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些残肢早已分不清是谁家的女儿,只能全部放在一起下葬了。

    怒火早已点燃了这镇上的人,他们高喊着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把地上的两个死尸捆起来烧着了。

    等张县令闻声赶到,看着这眼前的一幕,他腿软地倒在地上,那些红了眼的人朝他聚了过来,来不及救下自己的儿子便逃回了府。

    他们举着火把,闯进张府。

    下人们早作鸟兽散了,大火点燃了府里,县令被众人活活打死,张夫人吊死在佛像前。

    洛初早就将两位老人接回了家里。

    律回骑在马上,怀里抱着裹了两层衣服的落樱,在山坡上远远望着那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府邸。

    这样算是惩罚吗?那些罪孽如此算是被烧净了吗?她们得到解脱了吗?

    “驾。”律回一夹马肚,骑得平稳。

    怀里的她早已受不住一丝颠簸。

    我这就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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